想戒掉网瘾的人,都应该参加网红培训班。
有超过10个小姐姐在同时向你比心,耳边还立体环绕7、8种声调的抖音热门曲,来参观体验的人走出门都能随口哼出《沙漠骆驼》
这群手舞足蹈的性感少女正在为中国直播行业演练备军。茶余饭后守在屏幕这头的观众越来越多,屏幕那头的网红也在加速成长和收割。

在社交媒体上搜索网红直播,充斥的都是各大平台和经纪公司的招聘信息,人才已经紧缺到唯一有难度的任职要求是“声音甜美,够皮,够社会”,“只需要会聊天就可以”。
要是人工智能加把劲,Siri恐怕会成为各大网红的有力竞争者
马路上收到的传单也不再全是健身和卖房,派单小哥从茫茫人海中递给你的是一份颜值和潜质的认可,“采用最新的KTV街区教学模式”将指引你在喊麦和口嗨里学会释放魅力,赢得KTV果盘赠送就算满分毕业。
这个班的导师包括papai酱,MV天佑和摩托兄弟等知名网红
玲玲在一家网络直播平台做主播,去年11月她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网红直播培训课程,被培训师介绍到现在的经纪人旗下做直播。
外貌和身材条件更好些的女生会被更大的传媒公司培训去做电商直播,包子姐姐(化名)就是一名有着3年经验的“淘女郎”(淘宝女主播),淘宝的亲们比主播还能唠,他们对五块钱优惠券的刨根问底能把自闭症都医好。
16年包子姐姐的一场直播价格是600,提成却可以拿到上万,18年她已经是淘宝最赚钱的主播之一
还有很多像小陈这样的素人,带着好奇和侥幸尝试直播。玩了几个月,直播间最多观看人数200多,全是平台送来充场面的假粉,偶尔飘过一个弹幕,还是个推销广告。
直播激发了不少人的表演型人格,想当网红的人多了,就有了网红培训行业。
在网红直播培训班里,导师说的所有话都被学员们奉为金句,每一个动作都会引起课堂上一阵此起彼伏的模仿。
不管你有多普通,导师都能发掘你的一技之长,只要能开口说话,说明你可以嘻哈。
永远要用最上镜的一面对着镜头,隔多久就要歪头抚刘海或托个腮,这些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就算是扯张纸巾,都要揣摩怎么显得可爱调皮。
每一个举止都要精准传达信息,丰富的肢体语言能迅速挑逗起观众的围观心理。
从播音、化妆甚至到微表情和肢体动作,严苛的规定还要配合每天重复的学习。玲玲说在网红培训班的那两个月常常让她想起以前在富士康实习的日子,只是在富士康是摆弄手机,现在是拾掇自己。
培训班的工作人员会建立微信群方便管理
网红直播培训师常常也是网红们的第一个经纪人,他们会时刻通过手机屏幕从粉丝的视角观察网红,并随时暗示提醒。如果弹幕里突然开始刷奇怪的话题,可能只是经纪人在提醒网红往上提一下抹胸。
比起碰运气刺激大家打赏,他们更看重一场直播能不出错地结束。毕竟网红看中的是直播收益,而经纪人眼里值钱的是这个账号。
除了培训机构,各大直播平台也通过”公会“来协调和网红的合作。这种介于直播平台和网红之间的管理组织,比培训机构多一层运营网红的权力,也和平台有更多的直接利益关系。
YY的金牌主播MC天佑在今年2月被封杀后,一度沉寂,但在6月的时候他旗下的公会DZ组织逐渐崛起,并在刚结束不久的YY年度主播大赛里获得了400万打赏。
大部分公会都有自己的培训风格和运营特点,MC天佑的公会成员直播间,也都是熟悉的喊麦BGM。
快手直播间坚持了自己的乡土套路,流行拜师。快手最鬼畜的锅盖头牌牌琦,收的徒弟一度组成了快手最大的家族之一——牌家军。
想要拜师的人,会在网红主播的话题主页发布自拍视频,并在封面放“加入X家”等拜师标记,主播再从中挑人收徒,而有的年轻人甚至会直接找上主播的住所请求拜师。
但这些徒弟并不会得到系统的培训,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在直播时站在主播身后充场面。这些徒弟还会自豪地在账号主页加上“X家”等标志,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从网红主播的粉丝群里分得关注。
从网红的培训到变现,一个个玲玲、玉芬都变成了Yuki-闹闹、小迷糊Loli,漂亮小姐姐们走下了流水线,涌进了直播平台和各大晚会、开幕式。
请一个明星的钱可以请十几二十个网红,她们会打开手机给宝宝们直播现场的热闹,现场的人也悄悄拍下了这魔幻的场景,在朋友圈感叹起社会风气。
你不玩直播看直播,也可能活在别人的直播镜头里
常常有人误解网红这么卖力一定很好赚,每个人只要为今天的高兴付费一点打赏,日薪能挣到上班族的月薪,那些一夜被土豪论万打赏的传说也一直在直播间传颂。
只有主播们知道,大部分人总是入不敷出,甚至还欠着培训和整容包装的费用。
土豪打赏网红直播这种惊喜,怎么都落不到大部分人的头上,就算有,也被产出优质内容的头部主播们分走了大头,流水线上的丽人捞了一手泡沫。
网红直播总是被夸得简单快乐,我们躺在床上乐呵呵刷手机看直播,也在下一代人面前直播着空虚的生活。
直播平台的乐趣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打开的直播页面,网红会在里面干什么聊什么。但现在换了三个直播页面,都是精致的网红小姐姐在唱“小了白了兔,白了又了白,谢谢宝宝们,火箭刷起来”。想看点不一样的反而变成了难题。
而我们崇拜差异,恰恰是因为缺乏差异。流水线的网红起一个再好听的名字,也只是一个娱乐符号的复制粘贴。
玲玲依然在直播平台当网红,但是收入并不乐观:老粉丝审美疲劳在流失,她除了唱跳没有其他技能吸引新人,平台里有不少和她类似风格的网红面临同样的困境。
她不清楚自己还会直播多久,但是聊起接下来的安排,她说想谈一场恋爱。
包子姐姐现在已经基本不做直播了,三年来每周6次、每次2小时的直播喊伤了她的嗓子,今年她慢慢转型做了淘宝网红们的培训讲师,收入不如从前。“但轻松得多,而且带别人比被别人带更有成就感”。她曾经的同事有的开了淘宝店,有的嫁人离开了直播圈。
小陈的直播生涯只持续了三个月,就乖乖找了份坐办公室的工作,现在她还是会看看直播,但只看固定几个有名的网红。
这个美貌可以迅速变现的年代,究竟谁是规则的制定者,是娱乐圈金字塔越来越庞杂的底座改变了大众的审美喜好,还是屏幕背后大众的裤腰带。
其实网红了解这个社会,什么时候去迎合,什么时候去妥协,荧幕面前的你其实也和他们一样像在白夜里的同一条道行走,大家都很孤独却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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