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真实故事想告诉“自P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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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拍》第363个口述故事
我是范垂琦(化名),七零后,在吉林长春长大。有一哥一姐,母亲体弱不工作,父亲是大学老师,五十六块钱工资养全家,奶奶和我们挤一间小房住。
逢年过节钱不够用,父亲火气上来,就和哥哥掐架。父亲那时最头疼的是哥哥,哥哥大我五岁,他头大脖子粗,一言不合就到处惹事,和他走在一起,没人说我俩是兄弟,我简直像白面书生,又斯文又听话,还聪明过人。我六岁考进东北师大附小特长班,一路当班长、当大队委员,小学时年年是三好学生,我这聪明来自父亲。若有人问我的理想,我会说,上清华、上北大呀!
这是1974年,三岁的我(左一)和亲人在长春家里的合影。
我这聪明来自父亲,他从吉林大学数学系毕业,作为国际象棋高手,差点被苏联顾问挑走。去苏联就成了他念念不忘的梦。1982年,父亲调到大连舰艇学院,工资二百多,分到两室一厅,父亲心情好了,我却开始叛逆。在学校,我年年拿三好学生,老师跟我商量,你让给别人吧?在家里,父亲一个严厉的眼神,我就乖乖的,不敢造次。
说心里话,我早就腻味了当别人眼里的好孩子。我第一次离经叛道就是专门去找那种不良少年玩。结果初一转学到大连,我成绩一落千丈,父亲力挽狂澜也没管用。我没考上重点高中,个子却蹿到一米八,走在校园,十分抢眼,在形象上扳回一局。我上了个大专,学了电子计算机,啥也没学着,天天打扑克。1990年,我稀里糊涂毕了业。
毕业分配是去冶金局,我没去,进个安稳的体制,过个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对我没什么吸引力。那年大连外企第一次招聘大学生,赶巧丽景大酒店在招人。丽景就在家门口,我从没进去过,压根不知道五星级大酒店是啥样。那时有部电视剧很火,叫《公关小姐》,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五星级大酒店的致命吸引力。我英语不赖,形象又好,大胆走进丽景去应聘,成功了!做财务集合,跟计算机专业正对口。负责汇总酒店一天的流水,工资二百多。
父亲不反对我去,但跟我约法三章:不许和酒店小姑娘谈恋爱。理由是,她们爱虚荣。我转身就“违约”了。刚进酒店第一天就认识了她,她在西餐厅收银,我去收账。我注意到,她很特别,我没见过任何姑娘,眼神能像她那么自信。她也瞄上了我。我们相约下夜班去遛弯儿看电影,一来二去就好上了。没什么理由,不需要理由。我偏要和她好,家里顿时闹翻天,这孩子怎么了,敢挑战父母?这是头一遭,父亲骂我离心离德,母亲没好脸色。坏孩子的自我确立就是反权威,凡是大人禁止的,我都要坚持。
这是十九岁的我和女朋友的合影。
我下班认认真真谈恋爱,上班却吊儿郎当,从不打卡。晚上拎个钱袋子到处晃悠,去保安部吃吃喝喝打扑克,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混混。结果真出了事,弄丢一千块钱,死活对不上账。处分来了,被罚五百块钱,下调到保安部,我带的徒弟很快顶替我位置。我心有不服,到保安部,我还是不执勤,只负责打酒弄菜,结果头头儿发现了,我索性辞职不干了。
我姐夫那时正想做对俄贸易,沈阳经贸委刚好招人去圣彼得堡学俄语,七个月一万块钱,包吃包住、包路费学费,每月还发二十美金生活费。姐夫交一万块钱,派我去打前站。此举正合父母意,一是要分开我和她,二是他们对苏联有着不可名状的向往。合着我是去圆他们的梦去了,我百般不乐意,但丢了工作,不去又不行。
培训了一个月俄语,1992年10月,我出发了。出发前,我去辽阳佟二堡买了几件皮夹克,又带上“大大”泡泡糖,听说在那边这些可以当礼物也可以换钱。女朋友送我到沈阳,塞给我一百美金。俩人互相明白,道别的话不用多,两句就得,心里都装着对方。
这是1992年我第一次出国,女朋友送我去沈阳,在辽东半岛的火车上。
坐上K19国际列车,六天六夜,一路吃喝玩乐。路过西伯利亚,车门一打开就有人叫卖皮夹克,进价四十块钱能卖两百。旁人说,别着急,以后能卖五百,我按兵不动。有人卖货收到两千卢布,到手后钱上的“0”就掉了,变成两百。原来骗子在钱上贴了个“0”,车开走了,找谁去呀?
到莫斯科火车站,直接往外走,居然没站台,外国和中国真不一样。再转车到圣彼得堡,进入圣彼得堡大学预科班,我被分到校外宿舍。为解乡愁,我天天用卡式录音机听《哭砂》、《星星点灯》,翻来覆去。老师吓唬我们说,哪也不能去,外面有危险。过一个月,大家蠢蠢欲动,都想跑出去给家里打电话。圣彼得堡打不了国际长途,莫斯科能打,一分钟人民币五毛钱。我为了给女朋友打电话,和几个同学坐火车去莫斯科,下火车直奔电话局,那电话打起来没完,老毛子直敲窗。
离开父母的孩子们,每月发二十美金生活费,天天喝进口啤酒、抽万宝路,不甘寂寞的就去玩夜总会。我每时每刻想女朋友,不停给她写信,爱情好比定海神针,诱惑来时,它能让我把持住自己。我偶尔也去喝喝酒,太出格的事绝对不做。别人胡作非为时,我就在家看书背单词、看俄罗斯电视剧、练听力。请老师喝咖啡、给老师上烟,找一切机会和老师聊天,练口语。
离开学校,我不可避免要踏入复杂莫测的成人世界,俄罗斯乱世中的成人世界更暗黑,可那时我浑然不觉。有了成分不明的土壤,深藏在我骨子里的坏孩子基因,就一点点冒出来,盲从又将我一步步引入险境。
这是我从国内带到俄罗斯的老歌片。
七个月的预科班快读完时,一个电话从乌克兰打来。电话那头是父亲介绍的大连张老板,他在基辅找不到事做,想来俄罗斯找我。我说,来吧。就自己掏钱帮他租了个房子。他来后不久就提议我搬出宿舍,和他一起开公司,我们很快注册了公司,叫万丰公司。
因为注册公司需要法律顾问,我认识了俄罗斯律师柳德米拉。柳德米拉的丈夫叫伊格里,无业,有个黑色双开门老式宝马,他经常和我们厮混在一起,帮我出力干活。我和他家人没有金钱瓜葛,就是很投缘。后来才知道,柳德米拉的顶头上司在芬兰,她的真实身份跟圣彼得堡最大的黑社会组织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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