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冉 2019 年辞职后第一个行动是减少开支,不打车不叫外卖,减少购物。她因此发现了一个让自己很释然的生活真谛:在钱这件事上,如今她只是省去了一个“先赚来再花掉”的步骤——以前工作的确赚更多,但是为了缓释压力,也花得更多。
陆冉是 1988 年出生的青岛人,来北京上大学,然后就留在了北京。她没有也不打算买房、没有买车、没有结婚、没有小孩。很多人会把这样的生活状态看作一个前提,“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压力才小、才敢辞职、辞职之后才可以轻松过日子呀”,不过在这个栏目采访的有限人群里(他们很多还没有来得及出现),类似这样的生活往往是一个结果,而不是一个原因。一个人选择规避掉这些社会约定俗成的事务,必然会承担与之相当的风险。其中最显著的,当然是相对较少的物质安全感和更大的社会压力。
不过陆冉额外要承受的压力和她自己要做的事情更有关系。她是一个漫画作者。烟囱那期访谈曾经谈及过所谓的商业漫画和地下漫画,陆冉哪个圈子都不属于。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画的到底是什么。
“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就是)我经常觉得我没有一个统一的风格,我没有一个什么 IP 一样的东西,没有一个大家一眼能识别的个人标志性的东西。”
陆冉的画很有意思,它会让你想到朱德庸、詹姆斯·瑟伯或者类似的画家,但是要更细腻、更情绪化。或许是自己的公众号“LuRan”里更新的缘故,那里发布的作品都带着一些明确的想法——你知道有些漫画作者(比如烟囱)并不喜欢说话,画作在那里,具体要说什么你自己感受就可以了。但陆冉是一个喜欢说话的漫画作者,有些时候甚至会为之写篇文章或者一首诗,有的时候还有创作日记,觉得自己很差劲之类。无论是文字还是风格,她是一个没有一定之规的作者。
陆冉追求这种不确定性,准确说,她讨厌确定性。“我觉得我的价值观就是……我追求一切原生的东西,我想想怎么说,我不想遵照任何规则去做事情,就是我恨不得一切事情都是从零开始。”
“如果说我想颠覆一些规则,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会希望我能完全从我自己出发来做这个事情,而不是从‘应该怎么做’来做这个事情。”
画画也是一样。陆冉没有接受过科班训练,她画漫画是因为看到别人做了类似的事情。即,画画不是一个职业选项,不管本职是什么,只要想,一个人随时可以去画画。媒体的渠道已经打开,画作可以上传到 Instagram 或者 Pinterest 这样的平台,慢慢吸引自己的受众,或者被更系统的机构运作者发现。对陆冉来说,意识到画画可以成为自己的表达出口之一,是在 2013 年那一年发生的。
当时她在 Vice 中国工作,写艺术报道。Vice 是个调皮的生活方式媒体,有时候也被称为“青年亚文化媒体”。尽管也报道科技、音乐、艺术、性少数群体乃至时装秀,但从不正襟危坐。陆冉被 Vice 的价值观吸引,“可以这样说,完全拯救了我,不然的话可能真的就当了一个汉语老师,或者去国外当了一个汉语老师,然后肯定是过相对循规蹈矩的生活,不管在哪。肯定结婚。”她说的是她大学“对外汉语”专业的一般走向。
回头来看,陆冉写文章的学习过程和她画漫画的过程其实非常类似。“前几年都是快乐地在做一些探索发现。实际上,我虽然学的(专业)和语言文字有关,但是在真正工作之前,我觉得我的写作能力是不行的。因为写作需要洞察力,但是在整个上学期间,我没有任何形成观察与总结的能力,我是那种上学的思维。
陆冉正式开始画漫画要到 2019 年,2016 年也画了一些,就是从那之后她开始发现画画的时间和 Vice 工作的时间产生了拉锯。她决定辞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开始审视自己画的东西都有什么特点。
“我画画的初衷老是表达一些感情,或者有一些什么想法,所以这个时候我要用一些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形象来进行表达。我不追求华丽的画面,而是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叙事。对,如果我要做一个叙事,我又把每一格都画得非常华丽的话,我讲这个故事就很费劲,所以我可能用最简单的方式画下来。”
于是那种寓言式的漫画、讽刺漫画之类的风格就在陆冉的画作里占了越来越多的比重。她说她小时候也大量模仿过日漫,但并没有持续下去,反倒是四格漫画让她更感兴趣。与其说陆冉致力于某种画风,不如说漫画始终是她表达想法的一个出口——她的说法是“创作欲”。
“我有一天也不一定真的还是画漫画,现在阶段是,但是总体推动我的就是一种创作欲。这就是我最大的追求,如果不管做什么事情,我可以同时做我的创作,这样我的问题就解决了;如果在做的事情让我没有办法进行自己的创作,我觉得就不行。”
现在陆冉还是靠撰稿获得收入。她也不在意自己的漫画是不是会有明确的职业前景。她觉得这不叫勇敢,因为并没有别的选择。“沿着一条确定的路去走,对我来说就是更痛苦,我现在还更舒服一些。
“有的时候我们其实是规划太多。因为有了太多规划,你变得很不灵活,不能及时应对新的事情……有的时候甚至用一些动物性的直觉去处理就会比较理想。但是前提是没有挣钱和买房这种大目标,只是为了活着而已。这个时候其实就没有可怀疑的人生了,你的人生就很明确在那里。”
“对。就没有退休,也没有上班、下班,也没有周末和平日。”
Q:最近在做什么有趣的事情?
A:有段时间我突然就很想跟外人交流,和你做的这个事情有点像。去找不同的人,普通人,跟他们约在一个地方,就跟他们聊天,就聊现在的状况,他可能是个很主流社会里的年轻人,但我就很想知道现在这些人对世界各种事物的看法是什么,我就想跟每一个人去聊这样的天,然后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是先聊了再说。
Q:开始了吗?
A:还没有。我怕的是我坚持不下来。
Q:你具体想怎么做?
A:我当时想的是,我是暴露身份的,对方是匿名的。比如说拿我的公众号开始约,这样的话大家肯定知道我是我公众号背后那个人,他们只要按时间、地点到达那个地方,坐下来开始跟我聊就行了。我“引诱”别人出来的“回报”就是画张像给他,我拍一个照,自己留一份,给他一份。
Q:为什么你觉得“了解大家在想什么”是有意思的?
A:一个是我觉得我可能跟这个社会脱离了太久,我想象中的人是不是太刻板了。另外一个我很想进行一种交流,面对面那种有效的交流。我想进行一定程度的辩论,不一定很激烈,但是我想两个人都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看看这场对话能导向一个什么,也不是想要说服对方,就想要形成一个有效的对话,可能是这样。
我想跟 Ta 聊对各种事情的看法,Ta 对人生是怎么看的,Ta 的目标是什么,我可能会稍微挑战一下,问 Ta 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如果那样做会怎么样……我真的好奇大家现在都在想什么,自己也想被挑战一下。
Q:如果去做的话,你会为什么而担心?
A:跟人无话可说,或者采访了三个人,所有人都说了一样的话。但是毕竟没聊的话也就不知道是怎么样。也许要有一个年纪的限制,因为到了一定年纪以上,被生活规训的程度就会更高,那个时候想要撼动什么是非常难的,Ta 可能会不加思考,就继续把他自己那套说出来,跟 Ta 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但我觉得年轻人有可能他会稍微真正听一下,你这个奇怪人在说什么。
Q:想推荐什么有趣的人吗?
A:Alexwood,一个做女性主义播客的女生,最近搬离北京开始一种实验性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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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图片均由受访者惠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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