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 New Digital Design 新数字设计论坛
思想与观点类文章第二篇。
文章作者
Philipp Albers
Philipp Albers是一名特别关注互联网文化、数字媒体和文化史的自由撰稿人及记者。他经常为Deutschlandradio Kultur上的Breitband和Radiofeuilleton栏目撰写书评。2011年,他与 Holm Friebe 一起合著了《你一直想知道的事——6》。这是一本关于数字心理学的非小说类畅销书,也是一本文学沙龙游戏书籍,其中收录了一系列著名及非著名小说的杜撰的开头。Philipp Albers也曾在柏林美国学院担任了多年项目主任,并拥有美国研究、文化研究以及哲学硕士学位。
译者
编辑,校对
视觉设计
关键词:工作(work),劳动力(labor),自我实现(self-realization),企业家(entrepreneur),算法(algorithm),数字vs物质(digital vs material),3D打印(3D Printing),DIY
Spell Reel.(电影定格画面)2017.  德国/葡萄牙/法国/几内亚比绍.  Filipa César导演. 葡萄牙语、富拉语、几内亚比绍克里奥尔语、英语、法语; 英文字幕. 时长96分钟.
数字技术从根本上改变着工作的性质和意义。这一过程经历了不同的阶段,从20世纪80年代的个人电脑,到20世纪90年代出现的万维网,再到21世纪的笔记本电脑,以及如今无处不在的平板电脑、智能手机等移动设备。数字技术的一步步发展使得数字工作工具变得更小、更经济、更高效、更互联、更能适应个性化的需求。
当几乎所有人都能拥有数字化的生产和通讯工具(即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互联网接口)时,新的劳动方式和经济合作模式就产生了。
接下来的内容只能触及这个庞大话题的某些层面; 尤其侧重于数字技术推动的三个转变或趋势。第一个转变是从阶层化的工作组织向合作性的、自发组织的工作网络转变。这涉及到技术如何重塑工作的组织方式的问题。自由职业者自行组织的(工作关系)网络往往会在效率上击败等级分明的企业。第二个转变是(工作的内容)从常规程序中的一连串任务转变为一个个创新性的挑战。这与自动化和它带来的影响有关。创造性的任务日趋增加,而常规工作却越来越多地被外包或被自动化程式取代。第三个趋势是“纯数字”领域向实体领域的转移或延展。它涉及诸如3D打印等数字科技如何重塑实体商品生产的问题。DIY、小规模定制生产 (Fabbing) 和平价3D打印机开始将生产的能力普及到平民。
总的来说,技术,尤其是数字技术,是塑造和改变工作模式的主要驱动力。然而,还需要考虑一个更广泛的文化背景:1956年,威廉·H·怀特 (William H. Whyte) 创造了著名的短语“组织成员 (the organization man)” ,这也用作他的书名,以此来描述战后墨守成规的工作文化:大批穿着灰色法兰绒西装的人涌进大公司的办公室,在相同的工位隔间里从事着单调的朝九晚五的工作,由上至下服从着严格的等级化指令。[1] “用忠诚保住工作(Loyalty for security)”是员工和公司间达成的协议。在70、80年代,由于社会变革、价值观的转变、全球化的力量以及新兴的数字技术,这种职业道德的主导地位开始衰落。今天,我们会看到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工作中的自主性和自我实现是一个人选择工作的主要驱动力,按项目来工作和不断变化的职业岗位取代了明确的职业道路和一家公司终身就业的模式。
如今,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实现随时随地工作——只要他们手边有笔记本电脑和WiFi即可。这不仅适用于逐渐增多的自营者——自由职业人士、小微型企业家等——也适用于越来越多的普通员工,因为公司开始放弃传统的朝九晚五办公标准,引入了灵活的家庭办公模式、移动办公模式和“只求结果的工作环境 (ROWE)”,这些模式侧重于完成工作本身,而并不要求非得去办公室打卡。
十年前,前白宫演讲撰稿人 Daniel H. Pink 在他的著作《自由工作者国度:为自己工作的未来》(Free Agent Nation: The Future of Working for Yourself)中简洁地描述了这种向独立劳动和自由工作的新模式转变的社会趋势。[2]这部著作由此成为了自由职业者心目中的圣经。经由这样的转变,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公司的格子间,开始发展自己的个人业务。在德国,从1991年到2013年底,自营者占劳动力总数的比重从7.3%增长到11%左右。[3]这些人中约有一半属于快速增长的新自由职业者和独立工作者群体,其中许多人从事服务业、创意产业和伴随互联网产生的新型工作岗位,比如搜索引擎优化。[4] 2006年,我的同事Holm Friebe和Sascha Lobo发明了“数字波希米亚 (digital bohemia) ”这个词来形容这些用笔记本的自由职业者的新的生活和工作方式,他们在咖啡店、在家或当时正兴起的合作办公空间中工作。[5]
当几乎任何人都能以可负担的成本获取数字生产和通信手段(即笔记本电脑和互联网连接)时,它带来的转变远远不止使人脱离办公室的小隔间。新的劳动和经济合作形式不断发展。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生产者(至少在创意经济中)并参与市场。技术削弱和消除了市场的准入门槛。此外,数字技术将非物质商品的边际成本降低到零——复制不需要任何费用。
“……自我实现是一个人选择工作的主要驱动力,按项目来工作和不断变化的职业岗位取代了明确的职业道路和一家公司终身就业的模式。”
也许最重要的是,数字技术从根本上降低了交易成本——即分配和协调资源与人员所需的成本。经济学家罗纳德•科斯 (Ronald Coase) 认为,交易成本是等级制公司存在的理由。[6] 工业生产时代需要大量的资本、空间、资源和工具,而等级制企业可以最有效地将这些组织起来。如今,人们通过互联网来协调彼此和分配工作。在某些情况下,这种协调是非常大规模的:维基百科和诸如Linux及Firefox等开源项目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数字合作甚至能重塑传统行业的另一个例子是Local Motors:一个由数千名设计师和工程师组成的共创社区,通过公开的在线设计竞赛,开发出了“拉力赛斗士” (Rally Fighter) ,这是一种由各地的小工厂的客户帮助进行组装的全新的一款汽车。
数字技术的主要经济影响之一是,它标志着组织从垂直层级向横向网络的转变。许多人已经观察到了这一范式的转变。查尔斯 · 里德比特(Charles Leadbeater)提到“大规模创新而非大规模生产(mass innovation instead of mass production)”[7],克莱•舍基 (Clay Shirky) 称之为“无组织机构的组织力量(the power of organizing without organization)”[8],唐·泰普斯科特 (Don Tapscott) 和安东尼·威廉姆斯 (Anthony Williams) 为这种新的大规模合作模式创造了“维基经济学(Wikinomics)”这个术语。[9]
自动化问题及其对劳动力市场和广义的人类劳动力的影响由来已久,可以追溯到第一次工业革命早期。但日益强大的计算机、机器人技术、新传感器、智能算法以及我们周围事物的普遍数字化,将自动化问题推向了一个全新的水平。先进的机器人技术和人工智能将使更多人类的事务和工作变得“多余”。
丹尼尔·平克 (Daniel H. Pink) 在他的新书《驱动力》(Drive) 中探讨了内在动力的来源和能量。他在这本书中将两种类型的工作任务区分开来:算法任务和启发性任务。[10] 一个算法任务遵循一套既定的指令,沿着单一的路径得出一个结论。相比之下,启发性任务则涉及尝试各种可能性和设计新颖的解决方案。Pink引用的一项研究发现,在美国,“只有30%的就业增长来自运算类工作,而70%来自启发性工作。一个关键原因是:常规工作可以外包或实现自动化,而艺术性的、需要共情的、非常规的工作通常不能如此。”[11] 
越来越多人工任务变成了严格意义上的算法任务,因为计算机也能同样出色地完成这些任务:例如,汽车驾驶将成为一项算法活动,正如无人驾驶的谷歌汽车所展示的那样。那些由谷歌X实验室开发的计算机导航车辆,截止到2012年8月,已经有超过30万英里的无事故自动驾驶记录。[12]  2012 年 5 月,内华达州为一辆这样的自动驾驶汽车颁发了首个行驶许可证。第二个例子是:2011年5月,IBM的人工智能计算机系统沃森(Watson)展示了算法在《危险边缘》(Jeopardy!) 游戏中败人类,当时该机器击败了世界顶级的《危险边缘》 (Jeopardy!) 玩家。[13] 第三个例子:Cataphora等公司提供了一种算法服务,在大量文档中查找相关语义信息或在(数字记录的)活动中识别重复出现的部分,可帮助完成法律相关的研究人员的任务,他们过去常常浏览这些数据,以便在法律案件中寻找证据。
如今,不仅工业生产中的工作可以自动化并被机器人和机器取代,云计算、语义搜索、大数据分析、软件代理、协同过滤和增强智能将使基于知识的任务自动化,甚至可能彻底取缔技术型服务工作。正如《纽约时报 (New York Times)》  的科技记者约翰 · 马尔科夫 (John Markoff) 所指出的:“软件也进入了人类决策者的专属领域,比如贷款和按揭专员以及税务会计师。”[14]
自动化是好事还是坏事?关于自动化的叙述常常充满了乌托邦式的欲望或反乌托邦式的焦虑。例如,在20世纪90年代初,媒体哲学家维勒姆·弗卢瑟 (Vilém Flusser) 在其最后的作品之一《从一个主题到另一个项目》 (Vom Subjectkt zum Projekt) 中展望了一个光明的未来——自动化将人类从劳动和工作中完全解放出来,并允许人们进行创造性思考和有趣的实验。[15]
但是计算机真的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失业吗?这不太可能,因为新技术并不总是简单地摧毁就业机会,而是同时创造了新的工作岗位。至于这之间的增减相抵后最终是正数还是负数,也还有待观察。另外,这些新工作是什么样的?答案可能更具有启发性。
最近,德国颇具影响力的黑客组织混沌计算机俱乐部 (Chaos Computer Club) 的发言人弗兰克·里格 (Frank Rieger) 表示,如果机器人和算法在劳动力市场取代了我们,那么它们也应该取代我们成为纳税人。对那些非人类工作的间接征税,可以作为一种自动化的红利来给人们提供基本收入。[16]
有一段时间,计算机和互联网似乎将我们的生活虚拟化或非物质化,使越来越多的实体事物日渐淘汰。而如今事实证明,数字化的最大潜力之一可能是它对我们生产实物的方式产生的破坏性影响。第一次工业革命以其机械化的“珍妮纺纱机”和蒸汽动力机械带来了劳动分工(以及依赖它的无产阶级),伴随着泰勒主义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和亨利·福特的装配线将这一模式扩展到了主宰20世纪的工业大规模生产。现在,我们即将经历第三次工业革命。它使生产变得个性化和分散化。平价且普及的数字工具使得建造属于个人和小规模组织的小型工厂和工坊变得容易。
这一发展的里程碑是私人制造设备:可以打印出三维物体的平价3D打印机。3D打印机将一个由计算机软件设计的数字模型转化成一个实际物体,由连续的液态塑料层固化而成。因此,任何形状的物体,只要其在大小和材料上是有限的,从替换零件到雕塑都可以被生产出来。由于相对便宜且速度快,3D打印常用于快速制作样品。
“事实证明,数字化最大的潜力之一可能是它对我们生产实物的方式产生的破坏性影响。”
RepRap、MakerBot、Printrbot——这是各种型号3D打印机的名称。这样针对消费者提供价格在500到2000美元之间设备的市场正在蓬勃发展。很多这样的项目都是公共资源,人们可以在诸如thingiverse.com这样的平台上以CAD文件的形式交流他们的设计——CAD文件中有对需要打印的对象进行建模的数据。《联通》 (Wired) 杂志的编辑克里斯•安德森  (Chris Anderson) 于2010年写道:“同行制作、开放资源、群众外包、用户生产的内容——所有这些数字趋势也开始在原子世界上演。网络只是对概念的证明。现在,这场革命冲击了现实世界。”在支持者看来,3D打印具有使生产变得民主化的潜力,就像上世纪80年代个人电脑处理办公任务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原子是新的比特”成为了所谓的小规模定制生产(fabbing)或创客运动的口号。
从短期甚至长期来看,小规模定制生产可能不会完全取代大规模生产,但它已经提供了一种替代方案,并为各种专业化的产品开辟了一个分散制造模式的市场。生产变得独立、灵活和小型化。麻省理工学院比特与原子中心的尼尔·格森菲尔德 (Neil Gershenfeld) 在世界各地创建了许多小型制造实验室 (FabLabs) :生产、维护和维修日常用品以及高科技产品的小型车间,它们面向个人和社区开放。手工艺、小型制造、DIY和硬黑客技术的复兴标志着从简化的大规模生产向真正的后工业生产模式的微妙转变。
参考文献
[1] 威廉•怀特.组织者[M].纽约:西蒙-舒斯特出版公司,1956.
[2] 丹尼尔•平克.自由工作者的国度:为自己工作的未来[M].纽约:华纳书籍出版社,2002.
[3] 德国联邦统计局.2013年统计年鉴[R].威斯巴登:德国联邦统计局,2013.https://www.destatis.de/DE/Publikatione/StatistischesJahrbuch/StatistischesJahrbuch.html.
[4] 德国联邦统计局.2013年统计年鉴[R].威斯巴登:德国联邦统计局,2013.https://www.destatis.de/DE/Publikatione/StatistischesJahrbuch/StatistischesJahrbuch.html”>https://www.destatis.de/DE/Publikatione/StatistischesJahrbuch/StatistischesJahrbuch.html.
[5] Holm Friebe,Sascha Lobo.我们称之为数字艺术生活的工作或长期工作以外的智能生活.慕尼黑:Heyne出版社,2006.
[6] 罗纳德•哈里•科斯.企业的性质[J].经济学刊,1937:386-405,4(16).
[7] 查尔斯•利比特.大众思考:大规模创新而非大规模生产[M].伦敦:Profile Books出版公司,2008.
[8] 克莱•舍基.人人时代:无组织的组织力量[M].纽约:企业出版集团,2008.
[9] 唐•泰普斯科特,安东尼•威廉姆斯.维基经济学:大规模协作如何改变一切[M].纽约:Portfolio出版社,2006.
[10] 丹尼尔•平克.驱动力:关于激励我们的惊人真相.纽约:河源出版社,2009.
[11] 丹尼尔•平克.驱动力:30
[12] 克里斯•厄姆森.自动驾驶汽车在新车轮上行驶里程更长[J].谷歌官方微博,2012-08-07/2014-02-28.
[13] 约翰•马尔科夫.计算机在游戏《危险边缘!》中获胜:这并非微不足道[N].纽约时报,2011-02-16/2013-10-23.http://www.nytimes.com/2011/02/17/science/17jeopardy-­‐watson.html.
[14] 约翰•马尔科夫.低价软件取代高价律师团队[N].纽约时报,2011-03-04/2013-10-23.http://www.nytimes.com/2011/03/05/science /05legal.html.
[15] 维兰•傅拉瑟.从主题到项目:转型.Stefan Bollmann,Edith Flusser编辑.本斯海姆,杜塞尔多夫:Bollmann出版社,1994.
[16] 弗兰克•雷格尔.大众的自动化红利:机器人必须对我们的退休生活有所保障[N].法兰克福汇报,2012-05-18/2013-10-23.
[17] 克里斯•安德森.在下一次工业革命中,原子将成为新的比特[J].连线杂志,2010-01-25/2013-10-23.
http://www.wired.com/magazine/2010/01/ff_newrevolution.
注:本次推文标题图来自MSI Create Beyond by Yambo Studio
原文链接:
https://www.ofluxo.net/the-digitalization-of-work-three-trends-by-philipp-alb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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