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佟湘玉”演起外婆,在这个六旬老人四处游历的“成人童话”中,闫妮让人们又一次认识了她。
作者 | 阿瑞
编辑 | 晏非
题图 | 《外婆的新世界》
“闫妮都演外婆了?”
这年头,观众早已看惯了演员挑战自我的热搜,但看到闫妮顶着花白的头发出镜,很多人还是吃了一惊。
毕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佟湘玉,还活跃在网友们常用的表情包里;2020年,她还凭借《少年派》中的母亲角色获得白玉兰最佳女主角,怎么转头她就演起了老人?
《武林外传》中的名场面。
与影视作品中尚有机会受到一定关注的中年女性相比,老年女性是一种更加“隐身”的存在。她们的角色往往很扁平,或沉默、或碎嘴、或蛮不讲理。不过,这次闫妮演的外婆,可是一位年过六旬还离家出走的“叛逆”老人。
《外婆的新世界》讲述了外婆离开五年后的传奇故事。有一天,她的双胞胎姐姐突然得到了一条关于她行踪的线索,便带着她的外孙女踏上旅途,一路追寻、还原她的经历。
开始演老人,对闫妮来说意味着什么?《新周刊》专访闫妮,和她聊了聊她的新剧。

闫妮的“新世界”

创作之初,编剧李樯就认定,闫妮是剧中外婆和姨婆的最佳人选。他为闫妮讲述了原著漫画的故事梗概,听完之后,闫妮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成人童话。”
外婆孙玉萍的前半生再普通不过。她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女,在丈夫意外身亡后独自带大女儿,对女儿几乎是言听计从,到老了反被女儿怪罪“你当初为什么要惯着我”。
不知道有多少女性如孙玉萍一样,一生做女儿、做妻子、做母亲,却不曾做过自己。也不知道她们中有多少人,在儿女“不再需要”她们之后,决定为自己而活,走出去看看世界。
《外婆的新世界》是一个成人童话。
闫妮多次说过,好奇心伴随她一生,这次,她想试试不一样的女性角色,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戏。
不过,《外婆的新世界》对闫妮来说,充满了新的挑战。
这是她第一次演一位老人。在剧本创作的两年间,编剧李樯常常给闫妮打电话聊戏,叮嘱她去观察生活中的老年人、去看老年人的戏。
她和身边的人一起狠下功夫。在妆容的表现力上,她会自己动脑筋和化妆师沟通。跟了她十几年的化妆师为了帮她化好老年妆,特意在外进修了半年。
如何从形体上找到老人的状态,闫妮也琢磨了很久:“如果观众看到我觉得我不像,那他们就不可能跟随我进入故事里。”
这也是闫妮第一次在一部剧里分饰两个角色,演老人的难度一下子翻了倍。她专门为这对双胞胎设计了不同的走路姿势:姨婆雷厉风行,走路外八字,手往后甩;而外婆谨小慎微,走路也慢慢吞吞,手总摆在身体前侧。
呈现到观众面前时,这对双胞胎姐妹的气质是迥然不同的。姨婆终身未婚,是名中医,总是不苟言笑,眼神犀利,好似随时随地能挑人毛病;外婆由于长年操劳,更显老一点,常常露出讨好式的笑容。
外婆拖着行李箱走出码头。(图/《外婆的新世界》)
这么多年,闫妮一直不是一个特别自信的人。
她一直保留着在剧本上做笔记的习惯。有时,她写的内容若是打印出来,恐怕比原剧本还要厚。拿到《外婆的新世界》剧本之后,她同样在上面写满了问题,第一次和编剧详细探讨剧本,就聊了八个多小时。
她认真得简直不敢丢下剧本。高亚麟曾在一档节目中吐槽闫妮,说她剧本不离手,实拍之前老说自己记不住台词,一实拍就顺顺利利。张艺谋评价闫妮,说她“虽然平时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吃饭老是迟到,话也说不利索,但是一开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台词噼里啪啦滚出来,是真正的演技派”。
姨婆孙玉兰。(图/《外婆的新世界》)
闫妮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婆,只知道她曾经做过老师。生活在农村的两个姨妈与闫妮关系很好,通过观察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闫妮获得了不少表演灵感。
拍摄《外婆的新世界》期间,闫妮有次给母亲打电话,问候姨妈们,偶然得知她们的名字一个叫玉萍、一个叫玉兰,正好和戏中的外婆、姨婆一样。
“只是她们不姓孙,而我外婆又姓孙。”这种巧合,一度让闫妮有些恍惚。
闫妮是典型的体验派,她的表演往往如同角色附身一样神奇。
孙玉萍得知丈夫多年前出轨的秘密后,独自去他的墓地,想问他很多问题。闫妮觉得自己要有尊严,不应该哭,但拍了一条又一条,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导演也觉得这样更能体现角色的百感交集,因此保留了这场哭戏。
有一天,闫妮拍了一整天戏,到晚上工作人员帮她摘头套,惊叹道:“哇塞,你今天冒出来一撮白头发。”大家都说,闫妮是“孙玉萍上身了”。
孙玉萍在亡夫墓前,话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图/《外婆的新世界》)
“其实演任何一个戏,我都不敢说是信手拈来”,但闫妮似乎总能自然而然地找到入戏的方式。
最初,她不理解孙玉萍的决定,但演着、讨论着,这个角色融入了她和导演、编剧共同的努力,她渐渐悟到了角色的内心:“一方面,她是为女儿和外孙女留出了空间,另一方面,她意识到她也要去过自己的人生。”
闫妮是佩服孙玉萍的,她虽然大半辈子都是唯唯诺诺的,可是到了60岁的年纪,敢于做出改变,“这就说明她是真正勇敢的”。
闫妮始终认为,演员不是工具人,而是创作者,要与导演、编剧共同完成对角色的诠释。如果不能理解角色,她做不到硬生生地表演。
放飞自我的外婆和她的闺蜜。(图/《外婆的新世界》)
讲述老年女性叛逆故事的《外婆的新世界》,也是闫妮和观众的新世界。
她认为:“可能需求不一样了,现在观众更能接受一些多元化的内容。中老年女演员也有了更多的选择和潜力,就像杨紫琼,60多岁还能拿奖。作为演员,只要你真正带给了观众价值,他们是会认可你的。”

做“珍珠”,而非“鱼眼珠”

闫妮觉得,自己和孙玉萍也有些相似,“别人老说我怎么样怎么样,其实我这人骨子里也挺强大的”。
1990年,她正上大二,就敢报考军队剧团成为一名文艺兵。后来跑了多年龙套,无论什么样的角色找上她,她都视之为一个进步的机会。
34岁出演《武林外传》时,闫妮刚刚结束长达十年的婚姻,开始独自抚养女儿。她后来回忆这段经历时说:“这仿佛就是我的人生,什么叫痛并快乐着?在你最痛苦时,老天爷让你去演喜剧,你还要去演。没有大悲,就没有大喜。”
《武林外传》剧照。
之后,她演过农村妇女,也演过女强人,但这些形象都不能完全定义她。“我觉得演员需要展现出很多可能性。”她总想为观众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闫妮是真正热爱表演的演员。每遇见一个角色,她都感觉如同“天降大任”,一定要“把它拿住”。
“就像我演完佟湘玉这么多年,再找其他人演她,大家肯定觉得没有我合适。”她自信道,“我希望在自己的赛道上是无可替代的。”
闫妮近照。(图/@素描闫妮)
将近50岁的时候,她暴瘦30斤,重新出现在大众面前时,舆论场上关于她“自律”的各种鸡汤也纷至沓来。闫妮本人对此轻描淡写:“我就跟造型师说,你要是把我这样挺土的一个人给弄时尚了,你算不算成功啊?朋友们也说,如果我能换换形象,戏路可能更宽。”
但外表变得更符合大众眼中的“年轻漂亮”,从来与年龄焦虑无关。如今的闫妮,和从前一样普通,她出门从不化妆,有时想起需要画个眉毛,还得问身边人要眉笔。
“年龄增长是自然的事,到了50岁以后,我反而觉得这是我非常好的一个阶段。”闫妮说,她不用再为孩子操心,更能为自己而活、专心地拼事业。
外婆走进养老院,拜访旧时初恋。(图/《外婆的新世界》)
前段时间,闫妮去养老院观察,很多老人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在人生的最后阶段,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这让她感触很深。今年上半年,她选择休息半年,回到西安多陪陪父母。
好在,90岁的闫妮母亲,平时最喜欢看新闻,常常和闫妮父亲争论世界大事。“我说妈,因为你一直在思考,所以你不会老年痴呆,不会有一天不认识我了。”
《少年派》中,闫妮饰演的王胜男是个严厉的妈妈。
闫妮母亲小时候很少有读书的机会,所以很重视子女的教育。“那个年代的父母,还是爱管孩子,比如我要是谈了恋爱,他们就想知道,孙子孙女的事情,他们也总要问。”
闫妮接受父母的行为模式,但选择对女儿更宽松一些。她尊重女儿的想法,“有什么困难我帮她,我当然也可以提意见,但不会强制她做什么。”
女儿邹元清也参演了《外婆的新世界》中的一个单元,母女二人还有对手戏。最初,闫妮很紧张,女儿单独拍戏时,她老忍不住在旁边看着。被编剧李樯劝阻后,闫妮也接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演风格,还是让女儿自由发挥吧。
杨柳(邹元清饰)为孙玉萍画的小像。(图/《外婆的新世界》)
平时,母女俩经常一起讨论表演,闫妮并不会说教,反而是女儿会主动跟她分享很多感悟。这次的戏演下来,闫妮也发现女儿成熟了不少。
闫妮不想给女儿压力,“一切都顺其自然的情况下,她努力就行了,剩下的就无所谓了。对我自己来说,也是如此。”
当被问到是否设想过自己做外婆的样子时,闫妮有点害羞地回答:“我设想过呀。我生孩子早,27岁就生孩子,那个时候喜欢拍戏,一直奔事业,没有好好陪伴她。如果我有一天当外婆了,我就想让我女儿好好出去工作,我来帮她照顾孩子,算是弥补缺憾吧。”
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闫妮仍然憧憬爱情,并且对它保有一种纯真的期待。“好的爱情就是两心相悦,我爱的人身上要有我崇拜的地方,他肯定也是欣赏我的。如果只是搭伙过日子,那就没意思了。”
剧中,外婆邂逅了一段爱情,但并不完美。(图/《外婆的新世界》)
而对自己,闫妮也颇有信心:“我不管多老,还是希望自己心灵不老。很多人年轻时是珍珠,到老了变成‘鱼眼珠’,我就想一生都不要失去珍珠的光彩。”
她和普通人一样好好生活,在生活中储备灵感,等待有一天碰上合适的角色时,自己能做到最好。“这是演员该做的,我不会想如果完成得不好会怎么样。当然,不可能每个戏都成为我的代表作,好作品毕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但在创作过程中,我总能收获很多。”
《外婆的新世界》播出后,有豆瓣网友写下短评:“以后闫妮的经典角色要再加一个,外婆值得。”
校对:向阳,运营/排版:鹿子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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