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2331 篇文章

题图:来自网络。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所以呢,当你有"恶报"的时候,就肯定会想,是不是我做的什么事儿不对?或者,你一直在做好事,却总得不到善报反倒来了"恶报",你就会想,这个世界肯定有问题! 这样的疑虑,可能经常发生在很多人身上。

我自己最近就特别“不顺"。


1 月 20 号那天,我把手给戳破了。怎么戳的呢?现在想来这其实是一个“男女不平等事件”——我们买了特别大瓶包装的果汁,然后就出现了很多女性同胞都打不开的瓶盖问题,一般这种情况可能都要找个男的帮忙拧开才行。这个时候孩子们都刚接回来准备吃午饭,一个个饿得等不及,我这里垫着硅胶垫儿拧、垫着抹布拧都不行,就自作聪明地拿了一把最尖的刀(切牛排用的锯齿尖刀),想着用刀子把瓶盖和瓶口之间的那个小圈儿割断不就拧开了吗?


结果,我右手拿着刀,左手扶着果汁罐,一使劲儿,刀一滑,刀尖就狠狠地捅到了自己左手虎口上,血马上呼呼地往外冒。当时自己就感觉不大好,因为特别疼,虽然不敢看,但心里想着伤口应该是不浅。


这时候我还比较冷静,就让孩子们先吃饭,自己用手按住出血的地方,想着过一会儿止住血贴个创可贴应该就差不多了。结果摁了半天(计有半个小时吧),自己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可一松手血又呼呼冒出来了,这时候我就意识到问题可能比较严重,应该不是用创可贴可以解决的。


去急诊吧,可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开车,手这个样肯定开不了。只能给朋友打电话,她从实验室开车过来也得半小时,但二话没说就赶过来带我去了急诊。到了急诊后,大夫先给我打了几针麻药缝起来(打麻药也是真疼),然后问左手的食指能不能动,我反复试了几次基本不能动,急诊大夫只能先给我包了纱布,说我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找专家去看。

来自一诺

我按照医嘱一周内找了看手的专家,这时候食指还是不能弯,然后专家给下了个结论——食指的两根筋割断了。哎,原本以为一个创可贴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必须要做手术,需要开刀把筋给接上,要不然指头以后就不能弯了。没办法,就赶紧预约手术,手术前医生又说了很多吓唬人的话,比如说有可能我这条筋已经抽回去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们手上的筋都是连在胳膊肘上的),如果筋没抽回去,那就直接把手掌打开接上筋,如果抽回去了呢,可能还得在手腕上开刀,拽出一段筋重新接上才行。总之,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啧啧。


那怎么办呢?做手术吧。这也是第一步而已,后面还有四到六个月的复健期。

这件事情发生了以后,我第一反应就在想,我们经常说外在的世界是内在的投射,那我外边儿见了血光,说明我内在是有什么问题呢?我这血光之灾,难道因为我做了啥坏事?!为什么这件事情会降临在我身上呢,是不是修行不够?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萨古鲁的一个演讲,很巧合,也很有意思。

▲ 萨古鲁,图片来自网络

这是他自己的一段经历,说他年轻的时候做 ISHA 基金会的初期,经常骑着摩托车在印度农村来来去去。有一次,他的摩托车摔了,摩托车的撑子扎进了他腿肚子里,而且已经看到了骨头,当时流了很多很多血。更沮丧的是,当时在印度农村,根本没有医院,他就直接去了一个药店,也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一个药店,希望能得到处理。结果,药店里的药剂师一看这情形,就吓坏了,说:“不行不行,我不能给你处理,我做不了这个,你得去医院。”


这太不现实,医院太远了。他说后来药剂师终于答应帮忙处理,并不是因为自己说服了药剂师,而是因为血实在流得太多了,整个药店地上都流着血,药剂师只能硬着头皮处理,没有别的办法了。


药剂师简单处理后缝了好几十针,是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缝了好几十针。整个过程萨古鲁就一直跟药剂师说话,说自己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到了这里等等。直到后来终于缝好了,药剂师满头大汗, 就问他:“你难道不疼吗?”他说自己非常非常的疼,无法忍受的疼,但是,疼不一定是痛苦,“Pain isn't suffering”。


看了这个故事之后,我突然找到了心理平衡, 呵呵。你看,萨古鲁那么开悟的一个人,他那个时候已经在做瑜伽中心和修行中心,还会有这样的“血光之灾”。所以说,不是因为我不够好,或者不够通透,不够开悟。我也不需要一遇到不好的事儿,就去想这个所谓的“报应”。

Photo by Marc-Olivier Jodoin on Unsplash

但精华, 还是他说的Pain isn't suffering”。 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当然很疼,但是我们内心怎么对待这个事情,才会决定我们是不是真的痛苦所以我就想:他这个伤比我重多了,我只缝了四针,他缝了几十针,他都能轻松面对,那我肯定也可以。

后来手术很顺利。做完手术以后,筋是接上了,但指头伸不直,所以现在左手就像鸡爪子一样,需要以后慢慢地锻炼才能恢复。


后来想,其实整个流程也挺有意义的,我在附近的医院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人,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儿。尤其在医院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伤,也看了各种手的精细结构图,感叹我们的身体真是最复杂和精密的“器”,只不过我们每天在其中反而不觉得珍惜。我还被提醒 carpal tunnel syndrome(腕隧道综合症),知道这种问题在 40 岁以上的女性群体中会发生比较多,也就正好借这个机会提醒我妈妈注意手的保健。

▲ 来自一诺

但是!倒霉的事儿还没完。


动完手术没多久,我们这附近开始下大雪,下雪孩子们当然最高兴,雪后的景色确实非常漂亮。


但随之而来的,我家的房顶开始漏水了。房顶漏水一开始,我们就用各种盆啊桶啊接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外面的雪还在一直下一直下;到第二天,就发现不仅漏水还出现一大道裂缝儿;结果到了下午,哐叽一下,天花板掉了!

这一下可好,房顶一个大窟窿,里边儿保温材料之类的到处都是。大家都看着那个大窟窿,想着意外发生就发生吧,抱怨无用,最终还是要看咋处理。


我这一只手还不灵便,就给前房主打电话。房主人很好,说因为天气不好,很多人家都出现了房子的问题,这些维修公司一天都接上百个电话。恰好房主认识这方面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可以来看,马上就准备修。


▲ 来自一诺

现在这个窟窿还没修好 。

但我就在想,到底怎么看“不顺”这件事儿?

其实所谓的顺或不顺,并不是说什么事情会对你发生,什么事儿不会对你发生。就像萨古鲁这么牛,这么好,这么应该有“福报”的人,照样会发生那样严重的意外而受伤,看来并没有人可以幸免。


所以外面的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我们是无法选择的,对谁都一样。有时发生了一些坏事儿,不是因为这个人“坏”,好事儿呢,也不一定因为这个人“好”。很多时候,好和坏无非是我们炮制出来的判断。我们可以做的选择,是如何面对这件事情。生活就像大海一样,我们掉到大海里,海浪一会儿左边打一会儿右边打,对谁都一样,这时候去骂海浪,纯属浪费精力。因为不论我们骂或者不骂,海浪它还是会照样左边打了右边打……


所以,这件事儿对我而言最大的意义在于:对待意外的发生,我们内心的态度。咱们的文化里面讲很多所谓的报应、因果,但其实不论你是谁,世俗意义上的“好”的“坏”的事儿都在在你身上发生。而最大的不同,则是事情发生后我们如何去面对。当你真实面对的时候, 就发现其实“好事”不一定是好事,“坏事”也不一定是坏事。


这时候,你会意识到所谓的好和坏,其实是我们给它的一些标签而已。很多时候,我们的痛苦就是来自于这种“二分”——我们认为有些东西是好的,有些东西是坏的,好的我们是可以接受的,坏的就是我们不可以接受的。但实际上,如果你拿掉这个好坏的定义,那它本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你都是要面对和接受,这样一来反而释然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所谓的“因果报应”、“善恶有报”并没有真的帮我们活得更明白,反而让我们加剧了这种内心的“二分”。其实,最终我们所需要的状态是合一的,是越过这个“二分”的。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 Pain生理上的疼)和 Suffer(痛苦)可以不是一回事儿。


道德经里有这样一句话: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这句“得与亡孰病?”也异曲同工。“得”者,如得名得利。“亡”者,有舍损、丧失、消亡之意,如亡名舍利。“病”者,害也。得与失皆有自然法则。世间之事理,皆是得失相随,失得互变,得与失本是一体之两端,极至而返。


现在想来,当时我的手破了需要动手术,萨古鲁的故事确实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所以,希望我的故事也能对大家有安慰或者启发。如果你也觉得“不顺“,那不是因为你“不好“——最终我们不能选择外面会发生什么,但是永远可以选择如何去面对。而且,而你选择如何去对待它,也会决定这件事情怎么发展。


▲ Photo by Nathan Fertig on Unsplash


朋友跟我说:“虽祸不单行,但否极泰来,你的运气也要触底反弹了。”我说:“哈哈,这都是安慰人的话,我现在就只有一句,来啥应付啥!”唯有如此,最好如此。


何况,如果用心体会,在经历的整个过程中,也会带给我们很多不同的体验,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惊喜。比如这次,我至少知道了房子是怎么修的,什么流程,也算增加了一项生活技能,说不定下次别人需要的时候,我就可以帮得上;再就是在手受伤的这段日子,朋友们帮了我很多忙,我也有机会跟朋友多聊天多交流,知道他们最近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或许如果不是有这个意外,这些沟通也就不会产生;还有,春节前后连续发了很多文章,朋友们还都说挺高产的,自己的书也在最后总结阶段没有耽误进度,虽然因为手不方便,很多时候需要语音给编辑或者助理,然后整理成文,但却也因此丢弃了很多以往的限制,打开了另外的窗口。


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发现。我有一个朋友的孩子,三岁,平时特别喜欢我,每周见面时就一个劲儿地叫我一诺妈妈,喜欢跟我玩游戏,让我抱。因为我手受伤,一个月没见了,那天爸爸带他过来,他在门口看了我一眼,马上就哭着跑了,最后跑到灌木丛里躲在树后怎么都不肯出来。后来孩子奶奶给我发语音:宝贝回家后,说现在不喜欢一诺妈妈了,奶奶问为什么,他说一诺妈妈现在的样子吓人,还比划了一下我带着套的手。然后奶奶就给他讲了一诺妈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手为什么会是现在的样子,以后还会回到以前的样子,孩子就说:“哦,我知道了,那我要去看看一诺妈妈。”


你看,孩子的视角跟大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会因为我的手包扎的样子而害怕,认为我外在的这个“形”变了,所以我也变了,就不是他以前的“一诺妈妈”了。但我们大人是有个能力的,不会因为你带了个石膏,就觉得你变了一个人。这时候,我突然重新理解了孩子眼中的世界,很多时候我们认为的理所当然,对于孩子来说并不一定如此,孩子的认知是从外到内一步步建立起来的。 这就是儿童成长和发展的过程和规律。


看,一个瓶盖儿引发的“血案”引发了这么多的思考。这其实都是生活的赠予,不是吗?


▲ 本来以为鲁迪画的是哥哥,结果说是妈妈,为什么呢?看左手就知道了!


最后,倒回到 2 月 2 号做手术那天。手术前,安迪问我:“妈妈,你紧张吗?”我说我还是挺紧张的。随后给他们说了手术的整个过程:“就是打上麻药我睡一觉,医生帮我做手术,我醒了手术就完成了。”安迪想了想说:“那你还紧张什么呀?你不就是去睡觉吗?是医生紧张才对啊!”我说对啊,哈哈,我就是去睡觉啊,没什么可紧张的。一点不错!




P.S.给大家汇报一下新书的进展,书稿基本写完了,希望不久的将来会和大家见面。在此之前,我也会在「诺言」跟大家互动,征集一下大家的问题,期待你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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