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的时候,最怕就是肚子里的宝宝不健康,最痛苦就是不得不失去宝宝!
今天故事的主人公都经历了,从满心的期待到猝不及防地失去。她和我们讲述了她被迫终止妊娠的经历,还讲述了从失去孩子创伤中走出的过程,让我们学会和生活里的悲伤和解。
本文来自丁香妈妈 APP 星球 @二两米粉
我的故事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发生在昨天,一切都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
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很幸运,在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嫁给爱情,很快有了第一个爱的结晶。
当我以为生活就像所有的童话故事结局一样,男女主角幸福快乐的生活一起时,现实却给了我一个最残酷的考验。

义无反顾的选择
我想每个妈妈都或多或少对地中海贫血有所耳闻。我所在的广西是地中海贫血高发区,当我和吴先生准备结婚时候,就去做了基因检测。
拿到结果后,妈妈问过我:「你们要不要考不考虑分手?」
我和先生测出是轻型地贫携带,这样的携带会有 75% 的概率遗传给我们的宝宝,遗传到 α 重度地贫的概率则为 25%。重度地贫的胎儿会在孕晚期出现水肿、流产或直接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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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想也没想就回答说不考虑,那个年龄的我,觉得真爱的力量仿佛可以战胜一切,蜜汁自信的认为,自己离那 25% 的概率很遥远,因为 75 和 25,怎么看,赢面都比较大。
看着妈妈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撒娇的说:「没事没事,我们先试试嘛,难道我们运气就这么差?不会的啦!」
妈妈是产科护士,出于职业原因她见过太多类似经历的人了。她没敢告诉我,25% 虽然小,但是撞上了就是 100% 的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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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期待的孕期
奔着爱情,我和吴先生结婚了,3 个月后我怀孕了。为了纪念我和吴先生偷偷早恋在初三那年,我们给宝宝小名取作:初三。
怀孕的感觉很神奇,我每天都在期待中度过。
为了宝宝健康成长,我开始规律饮食、睡觉,每天隔着肚皮和宝宝说话,给宝宝打气,希望他能健康出生,总在畅想着他穿上这个小衣服,戴上这个小帽子,可可爱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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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先生说等宝宝出生了,他一定要一刻不停的守在我身边,因为怕宝宝在医院里被掉包,我想他肯定是电视剧看多了。
每次朋友关心我怀孕情况时候,我都很自豪,因为肚子里的宝宝就是天使!一点都没有折腾我,他很懂事,很心疼我,我连一点呕吐反胃的早孕反应都没有。
我的胃口很好,我想宝宝在肚子里一定非常健康。
我和吴先生对宝宝的到来无比的期待,开始去学习各种各样的育儿知识,畅想未来一家三口的生活:
「要带宝宝去哈尔滨看冰雕,每年全家要出去旅行一次」等等美好的蓝图。
真的好希望宝宝能顺利和我们见面,听到他脆生生的叫他我们「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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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噩梦
孕 12 周,我们去医院做超声  NT 检查,也就是传说中的小排畸——通过超声测量胎儿颈后透明层的厚度,以此了解胎儿是否存在染色体异常的风险。

那天躺在检查的床上,心里感觉很不安,冰凉的探头在肚皮上滑动时越来越强烈;想躲起来,不想让它碰到肚子里的宝宝。
与此同时宝宝的反应也是这样,他似乎也不愿意,很不配合,无论医生怎么变换位置,就是探不到,折腾了将近一上午,最后终于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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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的医生开玩笑说:「你们家这个小祖宗真皮,先到外面等结果吧!」

随即听到医生说 :「有点超了啊,没事先做绒毛穿刺看看结果吧!」
我和先生瞬间错愕了。
接着我们就去做了绒毛穿刺。绒毛穿刺即通过抽取宝宝周围的绒毛组织,来判断基因是否正常。
做绒毛穿刺的人很多,穿刺什么的听起来有点惊悚,我和吴先生都很紧张;好不容易轮到我,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对宝宝说别怕,一下下就好了。
可当看到那根细长的针,我莫名害怕起来,感觉肚子一紧,专注的盯着 B 超影像里宝宝的样子,当那根细长的针扎进去的时候,那一瞬间,我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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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刺结束,我在诊疗室外面休息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慢慢地起身回家。吴先生细致地照顾着我,做了好多好吃的,帮我贴上保胎贴,像以往一样督促我吃药。

做完穿刺当晚,我做了一场噩梦,梦里医生告诉我:「宝宝是重度地贫,不能要。」
醒来以后,我哭的不能自已,感觉是宝宝和我告别的预兆,吴先生不停的安慰说梦都是反的,宝宝会很健康。
穿刺的结果会在 12 天左右后才知道,这 12 天里内心是焦灼的,但没有拿到结果前,又总觉得一切还是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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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忍的失去
2019 年 2 月 21 日,医院打来了电话宣判噩梦成真——宝宝是重度地贫。
这一瞬间无比讨厌自己的第六感,这一瞬间所有的心理准备彻底土崩瓦解。那些侥幸,那些自信,那些无所畏惧,在这一刻混着泪水,碎成了渣渣。
灵魂仿佛一下子被抽出,脑子在短暂的死机后重启。而母亲的本能让我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出来,害怕激烈的情绪会刺激到肚子里的宝宝,不想让他还没到世界就体验到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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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打电话告诉吴先生,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他也哭了。
你发现了吗,不管做了多少心理准备,他的离开都是这么猝不及防。
第二天,在妈妈陪同下,我到了医院,医生劝说:「即使继续妊娠,ta 也会胎死腹中,那个时候对身体的伤害更大」。是啊,道理我都懂,可是终止妊娠四个字千斤重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2019 年 2 月 22 日,捧着手里的药片,我轻轻和我的宝贝说了一句:「再见宝贝,妈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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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是什么?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停不下来的思念
我以为面对至亲的离开,是会像电视剧那样演的:「你握着他的手,听着他说完最后的遗言,慢慢合上眼睛。」
而大多数的离开,是睁开眼,吃完饭,洗完澡或者接个电话。
简短到,你不知所措挂上了电话,悲伤才开始慢慢涌上来。
简短到,你拿起手机,App 却猜你喜欢给你推送婴儿用品,悲伤铺天盖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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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抱着我轻轻的说:「既然他不愿意跟我们,那就别再惦记了。」

「他真的是不愿意跟我们吗?他只是让我疼了几个钟头,就让我『生下』了他,他那么懂事。」
「不,他不是不愿意跟我们,他明明是爱我的!一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所以没能留住他!」
自责,懊悔,不甘,伤心,焦虑……这些情绪却像浪潮一样,一波一波的向我袭来,交织成了一张大网,把我勒得喘不过气来。
小月子里,大家都很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件事,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我。
正常交流时,我会有种错觉,仿佛只是一个梦,而已,我并没有发生这件糟心的事情。
但是一个人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时,思绪总是不自觉的回到那天上午,初三小小的身体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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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的午夜梦回,我都不由自主的想初三,想无数次的假如:假如他不是重度,那他现在应该乖乖的在我身边睡着了吧!
假如他可以重新选择,他应该还是会选择我们吧?
假如他有思想会说话,他应该想告诉我们,他很爱我们吧…... 他还有很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可为什么大家都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知道我这样不好,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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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的每一天
我知道大家还是会担心我,我必须装作自己已经翻篇。好比你正在清醒地做着一个噩梦,挣扎着要醒来却醒不过来。
那段时间,最盼望的日子就是周末。
周末吴先生就从另外一个城市回来陪我,只有抱着他的时候,我才稍微找回一点圆满的感觉。他小心翼翼的避开所有的雷区,尽他所能的哄我开心,他不问,我不答,他不提,我不说。
对于不善言辞的他而言,他很努力,我也明白。可是越是这样的逃避,越是清醒的告诉我,有些宝贵的东西,终究是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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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煎熬,每一天都浑浑噩噩,没有目标,没有追求,没有希望。
这样的感觉,我未曾对任何人提起,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说了,唏嘘一声可惜可怜,拍拍肩膀告诉你日子还是要向前看;不说,自己消化不了的情绪,把我直接赶进了死胡同。
自己出不去,别人进不来。
吴先生直到现在都很自责,当时没有及时发现我的情绪起伏。其实不能全怪他和家人,因为思维的怪圈真的是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才能抽丝剥茧的捋顺,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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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第三代试管婴儿
出了小月子后,休整了 2 个月,大家一致觉得如果再有一个孩子,或许伤痛能慢慢冲淡了。
因为害怕,我们已经不准备自然受孕了,正好有做第三代试管婴儿的专家到我妈妈工作医院交流,我们就去做了咨询,准备开始做第三代试管婴儿。
我想老天爷会看在我刚刚失去初三的份上,多少应该会眷顾一下我吧!
我总不至于一直运气那么差,这次应该会成功。
由于工作原因,吴先生仍然在异地,这个极其漫长而折腾的过程,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来回的奔波。
生殖中心人头攒动,我开始了日复一日的 B 超,检查,打针,吃药;日复一日孤独的在医院奔波,进行着繁琐的疗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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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似乎冲淡了失去初三的伤痛,但实际上坏情绪它狡猾的很一直往内心深处钻。

终于熬到取卵手术,术前我感冒了,所以不能麻醉。
近半个小时的手术,全程清醒,痛到怀疑人生,好在最后成功取出了 25 个卵,但也因为取出卵子过多,得了卵巢过度刺激综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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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卵手术后是漫长的等待,等待子宫内膜厚度培养,等待受精卵培育结果。
经过培育有 6 个受精卵发育很好,经过筛查有 4 个受精卵是具备移植条件的,其中 3 个是携带,1 个为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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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万事俱备,我迎来了「生殖中心最幸福的一针」即把正常的受精卵移植进体内,随后又迎来了非常疼的黄体酮针去保住胎儿。
然而这个孩子最终还是没有留住,移植后第 13 天我突然出了好多血,孩子生化流产了。
事实上没有一个孩子是能被替代的,再次面对失去,我好累,好累......
超过情绪极限以后,人真的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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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我和吴先生发生了无法避免的争吵,我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强撑的表象,想要从他身上获得的反馈,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哭。

他从惊讶到沉默再到若有所思。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我觉得自己太可悲了。
而更难过的是,我发现自己释放了情绪后并没有解脱和释怀的感觉。
这些情绪一次性爆发出来后反而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我越发的委屈,越发觉得没有希望,越发的被一双大手拉入泥沼。
我和吴先生说我们离婚吧!我好累,好累......
吴先生拉着我的手,坚决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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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和自己和解
生病了找医生,小孩子都懂。但在大人这里我们总心存侥幸。虽然之前有和吴先生有说过想去看心理医生,但那时对心理咨询存在着误解,又有一些讳疾忌医。
经过这一次的爆发,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我们开始寻求专业的心理辅导帮助。
在这个辅导过程中,我像一个迷路的人终于找到了方向的灯,困境的迷雾也在逐渐消散。
我和老师聊起过一个场景,那是我在生殖中心候诊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坐在候诊大厅哭得厉害,她抱着自己那么无助那么迷茫。
我瞬间脑补了很多画面和剧情甚至联想到了自己,但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个事情,包括吴先生。
心理老师问我:「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对你的先生,并不信任?」
「在潜意识里,你觉得把这件事告诉他并不能解决问题,或者说他的安慰达不到你的预期,所以更加不会依赖他。」
「失去孩子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有的时候我们不需要这么理智的去分析好坏、去权衡利弊,放松下来,学会依赖。」
这个问题像把内心深处的某些想法剖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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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我个性非常强势,也非常自立自强,无论对谁,我都不愿意麻烦别人,而且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要做到最好,我整个人一直处于非常紧绷的状态。

面对失去孩子这件事情,也是如此,因为不想要麻烦别人,不想让人为我担心,同时为了证明自己可以,我笑着告诉别人,我没事,我很好。
但人是需要被理解,被看见的,情绪也一样,需要去疏导,而我偏偏把这些需要统统封闭!
因此我周围的人包括吴先生,都觉得我非常独立,可以自己解决任何问题,并不需要帮助。
只有我自己的内心非常拧巴。
老师给我开出的心理处方:尝试学会放松自己、学会依赖、学会相信;同时不要做无意义的假设和没有逻辑的联想,给大脑倒垃圾,并让吴先生一起来参与治疗。
经过 4 次的治疗,我和吴先生的相处模式逐步进行了调整。在这期间我有幸拜读了一篇心理学上关于原生家庭的文章,那一瞬间我释怀了:不必选择原谅或者理解,而是和自己和解了,和过去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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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和自己和解后,我对未来的期待又开始变得闪闪发光,不仅自己处理问题变得更成熟(佛系),和吴先生也在互相包容理解中成长。
在这里也很想对深陷在痛苦里的朋友说: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外壳,这层坚硬的外壳它会保护我们,但也很容易把我们困在其中。
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不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抗下。学会柔软,学会放松,学会相信,学会依赖,学会放过自己。
放下过度努力的自己亦或是伪装坚强的你,你不必将所有的难过都一个人扛。
委屈了,就找人说说话。难过了,就找个肩膀哭。
世界这么大,总有人能理解你的倔强,心疼你的坚强,保护你不再受伤。
后来,我又梦见了初三,他抱着我,说他在天上很开心,虽然和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他还是感受到了我们对他的爱,他也好爱好爱我们......
他还说:「爸爸妈妈,你们真的很好,但我忘了给你们带礼物,所以不得不回去.....」
而后的有一天,我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
孕 9 周的时候,母亲大人因为听不到胎心,带我去医院检查却惊喜的发现居然是一对健康的双胞胎。这或许是初三小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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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谢谢你曾经坚定不移的选择我们,爸爸妈妈爱你,妹妹们也很爱你。
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审核专家   牟田
北京大学医学部博士

卓正医疗妇产科母胎医学专科医生
策划:兰兰
排版:兰兰、小何
题图来源:站酷海洛、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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