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该怎么学?想想我们中学时代学习数理化的经历,大量的概念、公式、习题……除了少数学霸,恐怕大部分人的回忆不太美好。
大神级科学家理查德 · 费曼,恰恰是个从科学中体味了无穷乐趣的人。他是二战期间推动原子弹研发的重要人物,也是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而且,不仅自己研究成就卓著,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教师,对于教学方法极有心得。他曾是加州理工学院最受欢迎的教师之一。
今天给大家推荐的,是费曼在全国科学教师协会(NSTA)大会上发表的演讲,在演讲中,他分享了自己对科学的理解。他用一年级的科学课本举例,指出向孩子直接灌输定义,是完全错误的。真正的科学,是观察、思考,是一连串的发现,同时保持质疑……
费曼的销售经理父亲,就是实践了这样的理念,培养出了一位真正的科学家。推荐大家细读费曼的这篇分享,有了这样的思路,也许我们可以帮助我们的孩子,减少理科学习的痛苦,甚至发现科学探索的乐趣……

本文由小花生编辑节选自《发现的乐趣:费曼访谈集》,有删减,转载需获授权

父亲对我的“科学启蒙”
要把“科学是什么”讲清楚有难度,而我又不喜欢哲学化的表述,那么,今天我要用一个很不寻常的方法来表达我的观点。我要告诉你们,我是怎么理解科学的。
说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孩子气。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是这么理解的,可以说从一开始它就进入了我的血液。我要告诉你们,对科学的这种理解是怎样潜移默化地改变我的。
这听起来像是我会告诉你们怎么去教学,但是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是想通过讲述“我是怎样学会理解科学的”来告诉你们“科学是什么”。
这都是父亲教我的,他让我知道了“科学是什么”。据说——我没有亲耳听到——我母亲怀我的时候,我父亲说:“如果是个男孩,我会把他培养成一个科学家。”他是怎么做到的呢?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应该做个科学家。他自己也不是科学家,他是个商人,一个制服公司的销售经理,但他喜爱科学,经常阅读这方面的东西。
我很小的时候——这是我记得的最早的一件事情——那时我还需要坐在高脚的儿童餐椅上吃饭,父亲晚饭后会和我玩一个游戏。他从长岛市不知什么地方买回来大堆的旧的浴室地板砖,长方形的。我们把瓷砖一个接一个立起来,摆成很长的一条。接着,父亲允许我推倒最后一块瓷砖,然后我们看着整条瓷砖长龙倒下去。很好玩。
再后来,游戏升级了。那些瓷砖有不同的颜色,他要求我按顺序放一块白的,然后两块蓝的,接着再放一块白的和两块蓝的,就这样把所有的瓷砖摆好——我也许想先放一块蓝色的,但按他的要求必须先摆一块白色的。我想,你们已经领会到其中暗含的教学智慧,其实这并不深奥——先让他喜欢上一个游戏,然后慢慢往里面加教育的内容!
相比之下,我母亲要感性得多。她开始意识到父亲的良苦用心,她对父亲说:“麦尔,要是这可怜的孩子想放一块蓝的瓷砖,你就让他放吧。”父亲回答道:“不行,我要他注意上面的图案。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教他的,这相当于最基础的数学。”
如果我是在讲“什么是数学”,我想我已经告诉你们答案了。数学就是寻找图案(实际上,这种教育确实有一些效果。我上幼儿园的时候,要接受一个现场测试。那时候我们有编织课。这种课对小孩子来说太难了,现在他们已经取消了这个课程。在课堂上,我们要用彩纸穿过垂直的带子来编织图案。幼儿园的老师很吃惊,她特地给我父母写了封信,说这孩子很不寻常,因为他能提前知道接下来会编织出什么样的图案,而且能编织出令人叹为观止的复杂图案。看来,小时候的瓷砖游戏对我确实有些帮助)。
好,我继续讲我自己小时候学数学的亲身经历。
我父亲告诉我的另一件事情——我说不好,说是一件事情,其实更多的是情感因素——所有的圆,不管它尺寸多大,其周长与直径的比率都是一样的。
对我来说,这并不是很难理解的,但是这个比率很奇妙,那是一个美妙的数字,一个很深奥的数字,它叫“派”。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不能完全理解这个数字的奥秘,但这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从此我到处留心寻找这个π
后来我上了小学,学会了怎么求小数,怎么计算,我计算出的结果是3.125,并且想,我又知道了圆的周长与直径之比π的另一种写法。老师把它纠正为3.1416。
我说这些事情就是想说明早期教育的影响。“这还是一个未解的秘密”“这个数字很神奇”这样的想法对我很重要,那个数字本身是什么并不重要。
很久之后,我在实验室做实验——我说的是在自己家里弄的一个实验室,其实也就是捣鼓点小东西——不,对不起,我没有做实验,从来不做;我只是胡乱捣鼓点小东西。我组装了一台收音机和一些小玩意儿,就是瞎鼓捣。
渐渐地,通过书本和手册,我开始发现一些方程式可以用在和电相关的东西上,比如电流和电阻之类。有一天,在一本书上,我发现了一个振荡电路频率的计算公式:
其中L是电感,C是电路的电容。这儿有个π,但是圆在哪儿呢?

你们在笑,但是我当时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在我印象里,π是和圆相关的一个东西,现在电路里也出来了个π,那么圆在哪儿?是用什么符号表示的呢?你们这些在笑的人,你们知道这个π怎么来的吗?
我身不由己地爱上了这个东西,不由自主地去寻找它,思考它。然后,我意识到,线圈是圆的,一定跟这个有关系。大概半年后,我看到另一本书,书上有圆形线圈产生的电感,还有方形的线圈,它也能产生电感,而这些公式中也有π。
我又开始思考,我认识到π不是从圆形线圈里来的,它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现在我能更好地理解π了,但是在我心中,我仍然不太清楚那个圆在哪儿,那个π又是从哪儿来的……
科学是思想,不是概念 ...
我想就语言和定义的问题说几句,先中断一下我的小故事。因为我们必须学习语言。它不是科学,但这并不意味着:仅仅因为它不是科学,我们就可以不教语言。我们不是在谈怎么教学,我们是在谈科学是什么。
知道怎么把摄氏温度转换成华氏温度,这不是科学。这种知识很重要,但它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科学。同样地,如果你在讨论什么是美术,你不会说,美术等同于“3B铅笔比2H铅笔柔软”这样的知识。两者完全不是一码事。
这并不是说,美术老师不该教这些铅笔的知识,也不是说画家不懂这个也会画得很好(其实,你只要试一下,一分钟之内就能发现3B铅笔确实比2H铅笔柔软,但这是个科学的方法,而美术老师可能不会想到要去解释它)。
为了与别人交谈,我们必须使用语言,就是这样。你想知道这两者有什么不同,这很好,你要弄清楚我们什么时候在教科学的工具——比如语言,什么时候在教科学本身,这也很好。
为了把这一点说得更清楚些,我要挑一本科学课本,指出一些问题,可能不怎么留情面。这可能有些不公平,因为我相信,不用费什么力气,我同样能在其他书里找到类似的问题来批评一番。
这是一本一年级的科学课本,很遗憾,一年级的第一堂科学课,它就以一种错误的理念来教小学生学习科学——对于科学是什么,教科书自身的理念就是错误的。
书上有几幅图:一只可以上发条的玩具狗,一只手按下发条的按钮,然后这狗就能动。最后一幅图的下面写着一个问题:“是什么让它动起来的?”紧接着是一张真狗的图片,还是这个问题:“是什么让它动起来的?”在这后面,是一张摩托车的图片和同样的问题——“是什么让它动起来的?”就这样一路问下去。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准备向学生介绍科学有哪些学科门类,比如说物理、生物、化学。可事实不是我想的那样。这本书的教学参考给出了这样的答案:“能量让它动起来的。
能量是个很难捉摸的概念,人们很难正确把握它。我的意思是,能量这个概念,人们如果想要能够正确运用它,想要用能量的概念正确地推导出一些东西,是很难的。这超出了一年级小学生的接受能力。
(这样子来回答那个问题,)还不如说“上帝让它动起来的”“意念让它动起来的”或“可移动性让它动起来的”(就实际效果来说,这样的回答和“能量让它动起来的”是一样的)。
我们应该这样来看:那只是能量的定义。我们应该反过来解释。我们应该说“如果某个东西能运动,它里面就有能量”,而不是“使它运动的是能量”。这个差别很微妙。惯性也一样。我来把这个差别说得更清楚一点:
你问一个孩子“是什么让玩具狗动起来的”——假如你问一个正常人这个问题,那你就应该先思考一下。答案是:你拧紧发条,而发条要松下来,于是这个力推动齿轮转动。
这是多好的科学课启蒙啊!我们把玩具拆开,看看里头是怎样运转的。你要观察齿轮的巧妙设计,你要观察棘轮。学一些关于这个玩具的知识,安装玩具的方法,人们能设计出棘轮还有其他东西,由此可见人类的智慧,等等。这样会很好。
(那本教科书上的)问题提得很好,答案未免有点缺憾,因为他们想要教给学生的是能量的定义,但是学生什么也没学到。
设想一下,假如一个学生说:“我不认为是能量让它运动的。”你该怎么把问题讨论下去呢?
我最终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用来检测你究竟是传授了一个思想还是教了一个概念。
我们这么来检测:“不要用你刚学到的新词,用你自己的语言复述一下你刚学到的内容。”“不要用‘能量’这个词,请告诉我,关于那个玩具狗的运动,你现在学会了哪些知识?”
如果你说不出来,那么,你除了概念什么也没学到。相关的科学知识你什么也没学到。这也许还不大要紧。关键是你可能立马不想学习科学了,因为你不得不学习很多定义。
用来启蒙的第一堂科学课就是这个样子,这难道没有可能(给科学教育)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吗?
我认为,在第一堂课上只是为了回答问题去学习一个神秘的词语,这简直太糟糕了。那本书上还有其他例子——“重力使它下落”“你的鞋底磨损了,是因为摩擦力的作用”。
鞋子磨损了,是因为它和人行道频繁接触,人行道上坑坑洼洼,很容易磨损鞋子。仅仅扔出摩擦力这个专用名词来解释,实在令人提不起兴趣,因为这不是科学。
科学是观察,和美妙的发现 ...
我父亲也讲过一点跟“能量”有关的事情,在我有点儿理解它之后,他就开始使用“能量”这个词。假如他要给我讲解能量问题,我想他会这么做——他确实做过类似的事情,虽然他举的例子不是玩具狗。
如果他真的拿玩具狗做例子,他会说:“它动了,是因为阳光的照射。”我会说:“不是的。这和阳光的照射有什么关系?它动了,是因为我给它上了发条。”
“那么,我的朋友,你怎么有力气上这个发条呢?” 
“我吃东西了。” 
“你吃什么了,我的朋友?” 
“我吃粮食了。” 
“粮食是怎么生长起来的?” 
“因为阳光的照射。”
狗也是这样。汽油呢?也是太阳能的积累:植物吸收太阳能,随后把它储存在地下。其他事物也一样,最终都和太阳有关。你看,同样是自然界的一件事情,我们的教科书上表述得那么死板,这里却讲得这么生动。我们看到的所有运动着的东西,它们之所以能够运动都是因为阳光的照射。
这确实解释了一种能量可以转变为另一种能量。但是孩子也可以不接受这样的解释,他会说:“我认为这不是因为阳光的照射。”然后你可以和他展开讨论。这就是区别所在(稍后我可能向他提更有难度的事情,比如潮汐,比如什么力量让地球转动,这样我就又要用到那些神秘的字眼了)。
这只是一个例子,说明抛出那些物理学名词和真正教科学的区别。那些物理学名词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反对的只是在第一堂课上就讲这些。学到后面肯定要引入这个名词的定义,告诉你什么是能量,而不是针对“什么让狗动起来的”这样简单的问题。
面对孩子,我们应该给出符合他们兴趣的答案:“拆开它,我们来看看里面有什么。”
和父亲在树林里散步时,我学到了许多东西。比如看到鸟,他不会忙着告诉我鸟的名字,而是说:“看,那鸟总在啄自己的羽毛。它老是在啄羽毛。你想想看,它为什么啄羽毛呢?”
我猜想:“是羽毛乱了,它想把羽毛理顺。”父亲会问:“那鸟的羽毛什么时候弄乱的?还有,它的羽毛为什么会弄乱呢?”
“飞的时候。它在地上走的时候,羽毛不会乱。但是飞的时候,羽毛就乱了。”
然后他会说:“照你这么想,鸟刚刚落地时,就会去啄羽毛,而它理顺羽毛之后,在地上走来走去时,就不怎么啄羽毛。好,我们来看看。”
于是我们就过去看,仔细地观察。我观察到的结果是:鸟不论在地面上走了多久,它都会去啄羽毛,就跟它刚刚从空中飞下来时一样。
我猜错了,可是我真的猜不出真正的原因。这时候,我父亲就会告诉我答案:
那是因为鸟的身上有虱子。鸟的羽毛里会掉下来一些小皮屑,那东西是可以吃的,虱子就吃这东西。虱子身上有一点点蜡,那是因为虱子腿部的关节能分泌出这东西。在那里有一只非常小的虫子,它靠吃蜡生活。小虫子能有这么多的东西吃,最后导致它消化不良,因此它排泄出的液状物里就有很多糖分,还有一种微小的生物就靠这糖分生存,等等。
父亲所说的这些,虽然不完全正确,但是这种方法是对的。首先,我学到了寄生这个概念,一个生物靠另一个生物生存,这个生物再依赖另一种生物,一直有能依赖的对象。
其次,他接着说,在自然界,只要有可以吃的东西,能维持生命,不管它是什么东西,都会有某种形式的生物找到利用这种资源的方法,而且一点点吃剩的东西都会有别的生物来吃。
我要说的就是,即便观察后,我还不能得到最终的结论,可是,观察得到的结果就是一块金子,这是很有价值、非常神奇的结果。这确实很神奇。
你们假设一下,如果当初他要求我去观察,要求我拉一个单子,要求我把观察的结果记下来,去做这做那,还要去观察。而如果我真的列了这张单子,那么这单子会和其他130张单子一起被归档,放在一个笔记本的后面。如果是这样,我就会觉得那些观察的结果没什么意思,而且我从中也不会学到多少东西。
我认为有一点很重要——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想教导别人去观察,你得让他知道,通过观察他会发现美妙的东西。我就是在观察时懂得了科学是什么。
科学需要耐心。如果你看了,你仔细观察了,你确实用心了,你会得到巨大的回报(虽然不是每次都会有这样的回报)。所以,当我更大一些的时候,我会不辞辛苦地研究问题,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地工作,坚持数年如一日——有时一干就是很多年,有时候时间短一些。其中有很多工作都失败了,很多东西都进了废纸篓,但时不时会有灵光一现,问题有了新的突破,那是我童年时就懂得期待的东西——观察得到的结果。因为我知道观察是值得花费精力的。

费曼在诺贝尔颁奖晚宴上搞怪
科学要经得起重新检验 ...
何谓科学,我想,它可能是这样一回事:在这个星球上,生命进化到了一个阶段,智慧生物出现了——不仅仅是指人类,也包括那些能嬉耍的动物,它们能从这些活动里学到一些东西(比如猫)。
但在这个阶段,每个动物只能从自身的经历中学到东西。它们又渐渐进化,直到某些动物学习能力变得更强,不仅能更快地从自己的经历中学到东西,还能从别的途径学习,比如通过观察其他动物的经历,或是有别的动物给它亲身示范,或是它能够模仿另一个动物。
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可能性:所有的动物都可能学到这些经验,但是这种经验的传承没有效率,而且掌握这些经验的动物可能会死掉,至于学到了这些经验的动物,也许在它能够把经验传授给其他动物之前就死掉了。
问题是,有没有可能学得更快一些——学习的速度能超越遗忘的脚步?那些碰巧学到的东西,可能因为学习者的记忆力不好,也可能因为学习者或发明者的死亡而被遗忘。
也许,就出现了这样一个阶段,某种动物的学习效率提高到了这样一个程度,突然之间整件事情有了一个崭新的面目:某个动物学会了一些事情,紧接着就传授给另一个动物,它再接着传授给下一个动物,它们传授知识的速度如此之快,足以使这些知识不会在这个种群内消失。于是整个种群的知识就有可能积累起来。
这种现象被称为世代累积性(time-binding)。我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这个词,不管怎么说,刚才说的那一个种群的动物,他们中的一些现在就坐在这儿,想把这个经验和那个经验结合起来,每一个都努力向另一个学习。
一个种群拥有自己种群的记忆,拥有代代相传积累起来的知识,这是自然界的一个新现象。但是,这也有一个弊端,因为有可能传递错误的东西——对这个种群没有好处的思想。这个种群有思想,但有些思想不一定有益。
于是我们又到了这么一个时期,思想非常缓慢地累积起来,不仅包含实用和有用的东西,还混杂着大量形形色色的偏见和千奇百怪的信仰。
后来,人们发现了一个避免这种弊病的方法。那就是存疑。人们不确定流传下来的东西是否真的正确,想重新亲自验证事情的真相,不想盲目相信学到的东西。
这就是科学:经过重新检验的知识才是可信的,而不是一味相信前人留下来的知识。我就是这么看待科学的,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好的定义。
为了提高大家的兴致,我想说说大家都很熟悉的事情。宗教人士传教的时候,他们不是对人们说教一次就完事的——他们要反复说教。
我想,向人们传授科学知识也有必要这么做,运用不同的方法,孜孜不倦地激励人们学习科学,让大家记住科学的意义所在,不仅教孩子们,还要教成人,教每个人。我们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成为更好的公民,或者更有能力去控制大自然;我们这么做还有别的意义。
学习科学的意义 ...
学习科学造就了我们的世界观。我们重新验证知识,从中可以发现自然的美与神奇。
也就是说,我刚刚向大家提到的那些事情的神奇和美妙:物体之所以运动,是因为阳光的照耀。这个说法很深刻,很奇异,也很美妙(当然,并不是世间万物的运动都是因为阳光的照耀。地球的自转就和阳光照耀无关,还有,近来的核反应也能产生能量,这是我们这个星球的新能源。另外,也许导致火山爆发的能量也与太阳能无关)。
学了科学之后,我们看到的世界就变得很不一样了。举个例子,我们知道树木生长的原料主要来自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树木燃烧的时候,它们又被释放到空气中。而燃烧释放的热量,正是原先来自太阳的热量,它们曾在光合作用中起作用,利用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形成树木(的有机养分)。最后剩下一小堆灰烬,它们不是来自空气的,而是来自土壤的。
这些都是很美妙的事情,科学的世界里到处是这些美妙的东西。它们很有启发性,也可以用来启发他人。
科学的另一个价值,就是倡导理性思考,它同样也倡导自由思考的重要性怀疑前人教给我们的东西是否都是正确的,其成果就是理性思考。
你一定要把科学和科学研究的形式或流程(后者有时能促进科学的发展)区别开来,尤其在教学中,你们老师一定要区分二者的不同。
说出科学研究的流程,比如我们写(报告)、做实验、观察,等等,这个很容易,你完全可以照样画葫芦。我们可能只注重科学(研究)的形式,还把它当作科学,实际上充其量也就是伪科学。
我们对教学做过许多研究,比如说,人们进行观察、记录和统计,但是这种行为并不是真正的科学研究,得到的结果也不是普遍获承认的知识。
它们只是模仿了科学研究的形式——就好像南太平洋岛屿上的居民用木头建造飞机场和无线电发射塔,期望有朝一日一架大飞机会降落在那里。他们甚至还造出了木头飞机,外形跟他们在周围国家的飞机场上看到的飞机一模一样,但是奇怪的是,这些飞机就是飞不起来!
这种伪科学模仿的结果就是造就了很多专家,你们当中很多人就是专家。你们这些教师,真正从事基础教育的教师,时不时你们也可以怀疑一下专家。但是学习了科学精神后,你们必须怀疑专家。实际上,我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定义科学:科学就是坚信专家也有无知的时候。
当一个人说“科学指导我们这个指导我们那个”,他说得不大准确。科学并不会教我们这些那些,那是经验在教导我们。如果他们对你说“科学已经表明……如此这般的”,你应该反问:“科学是怎么证明这个的?科学家是怎样发现这个的——怎样发现,发现了什么,在哪儿发现的?”
能说明问题的不是科学,而是实验,实验结果才可以说明这个问题。你和其他人有同等的权利,在获取实验结果的基础上(但是我们一定要了解所有的实验证据),自己去判断:通过这个实验,我们是否已经获得一个可以被再次运用的结论。
在一个真正的科学还没有发展到一定地步的复杂领域,我们不得不依赖一种古老的智慧——绝对的坦率。我想鼓励从事科学基础教育的教师们,你们要乐观一点,对待常识要有一些自信,要有自己的头脑。你们要知道,指导你们的专家也许是错误的。
在传承先辈的知识这个问题上,我们很有必要教学生一种技能:如何在“取其精华”和“去其糟粕”两者之间保持一种平衡,这需要相当高超的技巧。科学的各个学科门类在其发展过程中都有过这样的教训:认为先辈大师们字字珠玑、说的都是绝对真理,这样的信念是很危险的。
各位继续努力!谢谢大家!

本文由小花生编辑节选自《发现的乐趣:费曼访谈集》,有删减,转载需获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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