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120分种时长的电影为准,一部电影的第二幕(act two),通常是指从第25分钟到第95分钟之间的部分。通常,它开始于一个重大的情节转折,即,主角的人生发生了一个不可逆转的变化。

一个人只能过一个人生,谁若在自己唯一知晓的这个人生里过到一半突然决定放下自己已知的所有去开启一场新的人生,这人定属人格不凡。但这样的事,人们的确会去做,比如一名高中老师厌倦了处理荷尔蒙分泌过剩人群穿越青春的种种蠢事,决定降级去教初中,结果那些什么也不懂的鼻涕虫少年们也没有好到哪去,个个注意力持续时间跟小果蝇不相上下,终于,她改行成了一名护士!由于厌倦了误人子弟,她愿意转去从生理上毁人不倦。
说正经的,商务人士脱下西装革履走出写字楼来到泰国海滩上开小咖啡馆的故事,邮递员扔了邮政背包抓起了粉刷工具的故事,郁郁不得志的作家终于承认自己憋不出大作于是申请去城市另一头的星巴克工作,这样当他把焦糖玛奇朵递到某个他永远成为不了的著名作家的小助理手里时那副见鬼的样子起码不会被熟人撞见——这种邂逅相比将一杯超大杯装热美式浇下裤管的感受都还来得好受些,这些故事,我们都听过。
珍妮弗·洛佩兹主演了一部名叫《第二幕》的电影,影片成色一般,而且挺甜腻的。故事讲的是一个没有大学学历的女经理被炒了鱿鱼之后,用她闺蜜儿子给她做的一份假简历谋得了某个老牌化妆品大企业的高管职位。既然是一部喜剧,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自然是她将错就错地接了单,而我们观众则怀着对东窗事发的期待,坐等她谎言败露的精彩时刻。这一切的确都发生了,但电影的结局还是相当美好的,珍妮佛·洛佩兹从一名失败的超市经理飞身成了一位成功女企业家。瞧瞧人家这第二幕的效率。
她看见了一扇门,这扇门本不该向她敞开,但她选择径直走入。这个比喻,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二幕》在以上种种鬼扯之下,还是埋了一点正能量信息的,那就是:做你热爱的事,为它去冒险,去创业,去扬名立万,在黑暗隧道的尽头,你将找到真正的幸福。
近期最流行的故事讲法是“多元宇宙”,参看一下奥斯卡全赛道全提名影片《瞬息全宇宙》以及《奇异博士2:疯狂(绯红女巫的)多元宇宙》吧,这个有趣的概念对人类的想象力和创造的无尽可能大敞四开,以至于唯有当代电脑动画特效技术才能真正实现它的表达欲。它同时还诉说了一种不满,针对的是我们人类对目前所困拘其中的这条时间线。虽然我们的世界也有它美好的一面,但不得不说,2000年以来的历史让首当其冲的千禧一代个个头顶一坨沉重、阴郁、绝望的浮云。如果人们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他们会梦想着去往真实宇宙之外的任何一个更好的宇宙吗?“我喜欢多元宇宙”的意思其实就是“我对自己的宇宙意见很大”。
《黑暗物质三部曲》是一部魔幻剧集,写作初衷一部分是对《纳尼亚传奇》作出回应,另一部分是充满想象力地对约翰·米尔顿的《失乐园》进行重新叙述。故事发生的这个世界的掌管者,是一位全能的治安官,他对内实施的僵化统治以无与伦比的强大政权,压迫着所有人的思想自由。
故事的主要人物之一阿斯瑞尔勋爵因为受够了治安官和他的高压政权,决定把天撕开一个洞,去往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宇宙。他对自己的世界如此不满,以至于他真的愿意凿穿两界逃出生天,一个洞不够,凿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直到该系列最后一本书中他的那场英雄之举,将整个故事推向高潮。
故事的焦点人物是两个小孩。其中一个拥有一把神奇的刀,可以在现实界划开一道缝,形成通往新世界的门。两个孩子逃离邪恶总督、去找阿斯瑞尔勋爵,易如反掌地借助这把小刀的力量游走于多重宇宙之间。
这个系列既亮出了有关权力、信仰以及人类自由意志的诸多哲学观点,又召唤人们为给大家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而进行戏剧化的努力。这个更美好的世界并不存在于看不见的地方或遥远的未来,没有什么可盼望的,没有来自星星的拯救者,如果我们想要它,我们就必须在这里现在、立刻、马上采取正确的行动。
菲利普·普尔曼,也就是《黑暗物质三部曲》的原著作者,痛恨那部作为近一个世纪以来全世界最受钟爱的儿童文学巨著《纳尼亚传奇》,用自己的这部作品直接抨击了它给孩子们所上的每一堂世界观课。它很值得一读,剧版也值得一看,尤其对于熟悉《纳尼亚传奇》的人来说,你们将看到一场场哲学战争的硝烟弥漫于一页页纸上,而双方所争夺的阵地,正是孩子们和青年人的心。
从超自然的门户去往新世界,这个概念并不新奇,《纳尼亚传奇》通篇都在用这个梗,《骇客帝国》以及其他很多作品也都在玩这个游戏。“门户”也就是一扇没有门板的门,每一个门户都通往一个新现实,新机会,即,对更好未来的新希望。在电影中,时间轴上豁然敞开的门户开启了主人公的“新年之夜”,带出了他的一系列新气象,他带着一纸重新做人的计划步入新世界,希望这一次,自己的梦想能活下来。想想吧,每一个新年派对,看上去都是在庆祝即将到来的一年,以及它所意味着的无限可能,这也许不假,但它们同样可以被视作一场荒宴的丧席,是对曾经滚烫、今已冰冷的热望的诀别。如果没有酒,这也许是个机会让大家好好抱头痛哭一场。
如果过去的几年教会了我们什么,我想第一个条就是对未来不该抱有信任,也不该急着庆祝新一年的到来,谁知道事情会不会更糟?有时候那些通往未来的门从不应该被打开。不要接手那个新工作,不要跟那个人约会,不要作出那个企盼已久的巨大改变,因为也许它会毁掉你的整个人生。你梦想里那块中等硬度的高级床垫,也许不如天桥底下的这个窝棚里超强硬度的水泥地让你睡得踏实。
《终结者》《骇客帝国》《信条》都向我们显明了一种让我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反乌托邦未来,这三部野心之作,都是关于一个主题:从明天手中救下今天。
《信条》并非一部伟大的电影,这归咎于好莱坞对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过度信任。他大概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绞尽脑汁地想在“时间旅行”这件事上推陈出新,然后把各种哲学悖论跟动作片导演之梦以及视觉特效(及其倒带播放)倒入一个锅中,煮了好几年。他的确在这番理论上下了不少功夫,让它足够简单易懂——或者至少他自己认为大家能明白。诺兰对自己的计谋太过熟悉,以至于他忘了我们当中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结果,影片最关键的情节全都发生得相当迅速,大家能跟上节奏都是奇迹了,根本谈不上消化和理解其中的意思。
让我来试图概括一下《信条》的故事吧。基本上,未来的人类对过去的人类非常不满,于是他们派遣了一个军火商去炸掉过去的世界。实际上这个“过去”正是这名军火商人所在的“现在”——这不重要。炸掉过去岂不意味着毁灭未来吗?哲学上著名的“祖父悖论”早就展开过这个讨论,谁知道呢,反正诺兰绕过了这个问题,仅通过让一个角色说:“这不重要。”就解决了。在他的故事中,未来之人显然相信他们可以毫无忌惮地炸毁过去,或者说起码不用担心因此造成他们不愿去承受的结果。
诺兰足够聪明,所以没在影片中使用一扇“门”去让他的角色穿越。实际上,他所描述的穿越也并非在不同时空之间,而是在一个时间径直向前走的世界和一个时间倒着走的世界之间穿越,用一个旋转装置来完成转移。一瞬间,时间改变了前进的方向。
有时候,电影试图同时拥有的,是俗套带来的便利之鱼与原创加持的光环熊掌,有时候它们还真能做到,但其他时候,它们选择克服对俗套与做作的恐惧,全面拥抱明目张胆的“门”,比如最近的一部时间旅行电影——《铃芽之旅》:一个小女孩跟一个小男孩一起踏上一场神秘的旅程,并帮助他关上一扇扇去往另一时空的“门”,因为它们一直在向我们的世界释放各样的灾难与麻烦。
看到一部电影大大方方地捡起某个老套的概念,并以创作热情去拥抱它,让它从陈词滥调中重生,令人不免有些感动。凭对新海诚的作品年表和票房纪录的信任,我们可以对这部电影的大卖抱有一定的期待。
实际上,自它在日本及其他几个国家小范围上映后,这部电影便成了爆款,一下子把它尚未去过的地方甩进了过去。等我们看到它的那天,请想象一下,这可能是某个时间旅行者触碰了某个开关导致的。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等待中的你可以庆祝新年,辞去工作,开个服装店,或小餐馆,什么都行,只要是你所热爱的事,这就对得起这位藏在时间里、你所不知名字的英雄的壮举。天知道他为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也许Ta就是你自己。
撰文:王安安 & Justin Saucedo
新媒体编辑:WH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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