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平野启一郎
日本小说家、文艺评论家、音乐人
1998年获日本芥川文学奖
2009年获日本艺术类文部科学大臣新人奖
2010年获作品获法国双叟文学奖
2014年获法国艺术文化勋章
2017年获日本渡边淳一文学奖
主要著作
《日蚀》
《一月物语》
《曙光号》
《本心》
2020年初日本新闻称,中国武汉确认发现一种人传人的新型冠状病毒。虽然进行了部分报道,但老实说,我并不知道这条新闻背后意味着什么。日本因在非典型性肺炎(SARS)和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出现时并未受到影响,所以对于传染性疾病的危机意识是欠缺的。如同“邻家有难”,我们却无计可施,更未料到新型冠状病毒同样会波及日本及各个国家。不仅是我,电视中发表意见的专家们这时也都持乐观态度。之后,有报道称,1月20日自横滨港口出发的“钻石公主号”豪华邮轮,在香港下船的乘客中发现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紧接着,船上多名乘客被确诊感染,以致邮轮返回横滨,乘客无法上岸,事态扩大,紧张感随即蔓延开来。
2020年2月26日,日本厚生劳动省通报说,“钻石公主”号邮轮新增新冠肺炎感染者14人,其中乘客5人,乘务员9人,邮轮共计感染705人。
虽然这只是两年前的事情,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新冠疫情造成的影响之一便是我们对时间的感知失常。
虽然并非当时所感,此后,每当记忆重新唤醒时,总能想起赫尔曼·梅尔维尔的《贝尼托·塞莱诺(BenitoCereno)》这部小说的开头。作品描述一艘从智利·瓦尔帕莱索出航前往西班牙的商船,因途中遭遇黑奴叛乱,船只被抢,于是漂流至无人岛圣·玛丽亚港,由此展开这篇并不太长的小说。美国马萨诸塞州出身的主人公卡普顿·阿梅泽·德拉诺,为保证自己船只的淡水供应,偶尔会在这座岛停靠。清晨,雾霭中一艘来历不明的巨轮闯入他的眼帘,他惊讶不已。船上没有悬挂国旗,他觉得十分蹊跷,但看起来又不像是海盗船。
文中有这样一句暗示性文字:“存在皆幻影。幻影则预示着更深的幻影的到来”

一番轻描淡写地观察过后,船首前方发现“有暗礁冒头”,令故事情节骤然变得紧张。如果放任船只前行便会就此触礁,此前不以为然地瞭望前方的船员们惊奇地认定,那其实是一艘遇难船,于是放下救生艇前去查看。故事从这里开始,将解开关于那艘巨轮的秘密。
一番轻描淡写地观察过后,船首前方发现“有暗礁冒头”,令故事情节骤然变得紧张。如果放任船只前行便会就此触礁,此前不以为然地瞭望前方的船员们惊奇地认定,那其实是一艘遇难船,于是放下救生艇前去查看。故事从这里开始,将解开关于那艘巨轮的秘密。
赫尔曼·梅尔维尔是公认的美国十九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以惊心动魄的海洋小说闻名于世
我认为,这种带有象征性的故事开头,其摄人心魄、精妙之处就在于,虽是长久以来漠然处之的社会问题,但当人们意识到事态突然严峻起来,暗礁近在眼前时,才仓促间找出解决之法。
对应新冠,正如“钻石公主号”靠岸横滨港口后是否让感染者上岸,政府才做出判断一样。纵观小说全貌,船只触礁与否,终究是细枝末节的小问题。但是把小说主要人物生生拉进未知的故事中去,这无疑是摆在小说家面前的小障碍。于日本人而言,在如何处置“钻石公主号”的重要时刻,就如同发现“暗礁”冒头,时间被分割成之前和之后两段。而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说到被封闭在船内无处可逃的人们,我会想起2016年9月韩国海运公司“韩进海运”的破产事件。航行中的货船,在驶入国外港口时,因无法用现金支付港口服务费,导致货船在海上进退维谷。

处于密闭空间无所逃遁的人,是作为小说家的我长期关注的事。我的长篇小说《曙光号(DAWN)》已被翻译成中文,其中的一个事例颇具意义。在六名宇航员乘坐飞船往返火星基地之间的三年时间里,他们是始终封闭在一起的。
(日)平野启一郎 | 译者:赵秀娟,新星出版社,二零一三年二月版
忍受密闭环境需要承受很大压力,即便是现在,美国国家宇航局(NASA)也会在地面反复进行该项训练。在宇宙这样严酷的环境中为了保护人类,飞船空间必须是密闭的。然而人类的精神需要保持平衡,不能持续固定某一种关联,而要开放其他的某些关联。
我并不认为,这种封闭性是现代社会的特征。毋宁说,正因为现代社会中的事物具有普遍开放性的缘故,才让我们看到了它的另一面。“开放”和“封闭”,有其物理性和信息性的两方面,分而合之地综合全局考量是十分必要的。从物理移动上来讲,根据人类非洲起源说,人类的历史本就是移动和定居的历史。时至今日,让国家主义者感到挫败的一点也在于此,即便是将一国的历史神化,相对于人类学,会有更长的10万年单位的时间轴线将历史相对化。比如,战后被废止的日本“皇纪”,以神武天皇这一虚构神话中的即位定为纪元元年,如此计算2022年则为皇纪2682年。保守派因其时间之“悠久”而引以为豪,但人类自非洲走向全世界,跨越了十数万年,或者说,生息于日本列岛三万八千年的现代人类,对照人类移动历史,其“悠久”也几乎只是最近之事。
据日本记载,第一位天皇神武天皇出现于公元前660年,所以日本就将公元前660年作为纪年的开始。
法国文学中,巴尔扎克的《高老头》的主人公拉斯蒂涅和司汤达《红与黑》的主人公于连,俄国文学中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的主人公拉斯科尔尼科夫,或是日本夏目漱石笔下的《三四郎》等等,这些负笈出走家乡进入都市的青年人的故事是近代文学的常套。主人公们屡屡经历着过往故乡中的我和如今城市中的我,这样割裂开来的自己。因为人口流入地是城市,流出地是地方,所以呼应“开放”和“封闭”,城市是开放的,地方大多是闭塞的。虽然有程度上的差异,但这样的状况在今天仍旧存在,读余华的《活着》和阎连科的《年月日》,时代虽然在变化,但中国农村和城市间的差异依然存在。
另一方面,从信息传播的角度来看,近代以来随着新闻媒体的发展,闭塞的地方也很大程度地开放了。十九世纪的法国,埃米尔·德·吉拉丹创办了综合性报纸《新闻报》,为了吸引更多的地方读者,他在报纸中开创性地设立了小说连载。根据资本主义分工制,全国性网络在形成过程中,信息的传播就像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想象的共同体》里所说,人们不必物理性的面对面就可以和国内公众普遍共享,从而形成国家认同感。在我生活的年代,电视的影响很大,所以同一年龄段的人们之间,不管你是东京的也好,还是地方的也好,都有些共通的感受。
(美)本尼迪克特·安德森 | 译者:吴叡人,上海人民出版社,二零一六年八月版
进入二十一世纪,加快“开放”进程的无疑是网络。就小说而言,作者设定什么样的作品舞台,变得越发艰难。也是因为对于同一件事,作品人物携带的信息量,相比于过往的封闭性社会明显要多出许多。比如,在日本的地方城市,如果有一户家庭陷入贫困,在现今社会,我们不可能把它简单归结成个人的能力问题因为他们既是当地的经济主体,同时也是被裹挟进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劳动者。如果小说缺乏资本主义批判的视角,认为他们的贫困不过是个人问题的话,那这位作者恐怕会被看作是令人畏惧的新自由主义者。
这种多重视角的创作手法,绝不会沿袭十九世纪的小说写作手法,将城市或农村放进一个封闭的秩序空间里,对社会进行隐喻式写作。亦或是,某地方发生一起杀人事件,如果是近代以前的话,这应该是有限区域内的问题,但随着新闻媒体的发展,它将演变成全国性新闻,加之网络的普及,又给案件叠加了一层级的言论空间。当小说人物面对某些神秘事件时,往往觉得不用网络搜索一下就显得不自然,但检索出来的信息是否正确,是不是虚假信息有时又会让人产生混乱。因此,作者面对的是小说内部信息量的剧烈增长,而且今后我们将处于虚拟世界和物理现实频繁往复的境地,文学世界由此将变得愈发膨胀不可收拾。
然而,读者面对文学世界越发膨胀的现实,他们是不是在要求小说篇幅的增长呢,却又不尽然。日常生活中,我们面对过量信息的曝光,需要参与投入的事情持续增加,闲暇时忙于聊天、打游戏、听音乐、看电影,国内外旅游等等,留给小说创作的时间在逐渐变少。小说要求的是技术上压缩文本中的过量信息,这才是小说家设计把控的领域。
像这样,着眼于大环境信息量骤增这一主题进行写作的日本小说家,我想起安部公房的名字。他的代表作《砂之女》和《燃烧的地图》就是将主人公掌握的信息与大环境之间的差别进行主题化描写。关于小说主人公们所处的状态因为他们没有掌握足够的信息,所以会给人以“荒谬”之感。
安部这样的感受,归根结底与他少年时期在中国东北的经历有关。当时既得不到日本国内的足够信息,另一方面,也无法获知中国东北以外的信息,安部就是在这样一个闭塞且不确定的现实中成长起来的。由此他将战后东京,充斥在城市生活中的信息和个人之间的非对称性升华为小说的主题。
安部公房的荒诞小说已被定型为一种写作风格,时至今日还有众多追随者。然而,现代社会中环境和个人的关系则恰恰相反,个人拥有对大环境的了解—或者可以通过访问网页做深入了解—信息的过量恰恰也是问题,并且这些信息往往在虚拟环境下是真假难辨的,令人们感到“荒诞不经”,且苦恼于是否确有其事的不安之中。如果缺乏这种认识,则小说恐怕是无法精确把握住“现代”这个时代脉络的。
日本作家安部公房
那么,小说是否只能专注于开放性的环境呢?问题并非如此简单。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因为所谓“开放”,说到底不过是被赋予了新的条件,“封闭”是与之相伴而生,或是经计算规划出的,零散存在的。我在《曙光号(DAWN)》里想要描述的其中一点就是,地球上物理移动和信息交流已经如此发达,一方面,载人火星探测是集高科技精华于一体的项目,另一方面,在宇宙飞船这样的密闭环境,居然有小规模团队身居其中,分工协作,简直像生活在石器时代的原始共同体,这是何等奇妙的反差。地球上人们的目标越发多样化,复杂化。而探测飞船的目标是飞到火星再返回,这样唯一的使命。
实际上,“封闭”,对于“开放”而言,是需要人为干预的。此前,我在和建筑师事务所SANAA的建筑家西泽立卫进行美术馆建筑话题的对谈时,对其说到的所谓美术馆实则是“封闭的开放空间”这句话颇有印象。这是何意呢?如果说美术作品是开放展出在世界各个角落的话,那么它们并未被妥善保管起来,或者是说,它们只能被极少数群体(即富豪)接触、观赏。因为美术作品只有集中到美术馆这样封闭的空间,才能达到对大多数人公开的理想状态。
如此,引发我们对“开放”与“封闭”进行重新思考的,是因为新冠肺炎的流行。这段时间,加缪的《鼠疫》引起世界范围内的热切好评,日本也在大量再版该作品,而与原著之间的巨大差异,在于现代城市中的人的移动与信息的传播。我有一个癖好,是将最近三十年来的日本与世界的变化,对大约每十年为一期发生的标志性事件,加以划定和厘清。
1990年代,苏联解体(1991年)导致东西方冷战的终结和日本泡沫经济崩溃(1991-1993年)。2000年代,2001年的“9·11”美国发生同时多地恐怖事件和互联网的加速扩充。
2010年代,2008年金融危机后遗症和日本“3·11”东日本大地震(2011年)。
2020年代,新冠肺炎流行病和俄乌战事。虽然,这未必与中国公众对于时代节点的划分相吻合,但不管怎么说,新冠疫情的发生,无疑是全世界人们共同面临的灾难。疫情期间,各地的书展和文学研讨会纷纷停办或延期举办,2008年以来由中、日、韩三国连续举办的东亚文学论坛也无法继续举办。但是线上进行的活动也不少,其中经常成为话题的就是,作家们是否都要创作新冠题材小说。在这期间,社会上发生了许多个人的故事。
平野启一郎的社交网络平台
疫情过后,也许很多读者并不愿意回望那段过去。正因如此,小说才更应该描绘那段过往的人和事,但针对这样的全球事件的共通性及其差异,应该如何去探讨,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作答的问题。
这次疫情,更让人震惊的特征之一,并不只是信息的传播,而是人的移动规模之大和流动之繁。其威力涉及世界各个国家。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其实病毒流传于我们平素几乎注意不到的遥远国度,也存在于与我们平时交往的群体之中。直至数日前,本应存在于印度、南非的病患者体内的病毒,当你从家附近的车站乘上公交,旁边乘客的咳嗽中也可能混杂着病毒,这样的惴惴不安是真实存在的。
而对新型冠状病毒的防控之策,从最初直到当今,成了“开放”和“封闭”之间的平衡。全面封控和海外禁航,这在新冠之前,是基本不现实的做法。环保活动家为了节能减排,请求人们减少乘坐飞机出行,其诉求虽然能够理解,但仍很难实现。在疫情中短暂期间内,却都被实施了。当然,政策性的“封闭”限制了人的行动,影响了人们的正常工作与生活。但是对于老人和有基础疾病、重症化风险高的人群是一种有效保护,因此,这是必要的举措。尤其是在推出了疫苗,掌握了一定治疗方法,病毒自身毒性变弱之前,“封闭”是可以接受的政策。
另一方面,网络使交流便捷化,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跨越国境的联结变得更加紧密。近期,我自己也参加了线上的国际文学研讨会,和海外朋友用ZOOM交流的机会也很多。在新冠以前,虽然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但基本上还是倾向于和物理距离相距较近的人们进行交流。
但是,当我因新冠情绪陷入消沉,想把事情与人诉说的时候,脑海里便会浮现出几位在海外居住的亲密朋友,在被要求克制外出而居家的这段时间,我和他们交流了几次。有时还会边喝着小酒边聊天。尽管网络已经如此发达,但我和常联络的朋友因为物理上的条件限制而被隔绝,这让我感到惋惜。
无论是参与电视、电台节目,还是接受报纸采访,多半是线上进行,我和社会的关系,没有被完全切断,只是联结的方式改变了。这种变化,新冠结束以后恐怕也会某种程度持续下去。
这段时间,有不少人因居住环境恶劣,苦于住在狭小又昂贵的出租房里,趁此搬离了东京。被要求居家隔离期间,本就封闭在家庭空间之中,人们甚至还要求尽量不和家人碰面,寻求独自一人的更加封闭的空间。为了缓解这种情况,不得不逃离东京,找寻低价且适宜居住的宽敞房子。
据我所知,那些人迁往了轻井泽、福冈、镰仓、庄内、甲府等地,移居的地方的确是五花八门。自2014年以来,包含外国人在内东京的人口迁出数首次超过迁入,单就日本人的统计来看,1996年即是首次反转。但是,之前的三十年间,因为城市聚集效应,地方迁出量持续走高,这将缓解三十年来向东京聚集的走势。不管怎样,在每日通勤的前提下,只在一定范围内的移居是不可能的。与此相对出勤思维方式反转的主要原因,是普遍认同完全远程办公模式造成的
从2020年5月开始,日本总务省就发布数据显示,自2013年以来,东京都首次出现迁出人口超出迁入人口,到7月至9月,迁出人数越来越大于迁入。日本广播协会在11月3日援引调查结果报道,东京都4月至9月迁入大约19.44万人,迁出将近20万人。9月份,整个东京都地区迁出者较去年同期增加12.5%。搬来东京的人则较去年同期减少11.7%。
东京市内,公司取消办公室,缩小办公场所的事例很常见。在工作时间,同一大厦内职员聚在一起共事,这样的想法会被说成“过时”。但是我也经常听说,因年龄差距及对事物理解的不同,不面对面办公就无法工作,多数经营者们还是倾向回到传统模式。
试想,如果这种远程办公真能固定下来,像中小企业和私人经营企业主们,兴许也能跨国开展业务。比如出版业,是传统本土化产业。然而最近我在和波兰的研究学者交流中得知,她的英语论文编辑工作就外包给了一家印度公司,印刷是在波兰国内进行。在日本,因为日语这种语言的特殊性,轻易不能这样去做,但像写真集的美术设计和书的装帧等工作,今后也许可以交给海外的设计师。我自己的书也在海外被翻译出版,有些感觉比日本的图版平面设计水平更高,当然,中国一定位列其中。

长篇小说《本心》,描绘了未来二十一世纪四十年代虚拟现实技术在日本的广泛应用,从而审视“开放”和“封闭”的问题。这是新冠之前就开始连载的小说,开始时有读者反映跟不上小说的情节设定,但因疫情爆发外出困难,读者反而拓宽了对虚拟空间的理解和想象力,连载过程中颇受好评,作品出版时也受到热议。
《本心》,文艺春秋,二零二一年五月版
网络不仅延伸到了物理世界,网络更是将虚拟演进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小说信息量再次陡增,其可能性相应也变得更加广阔,舞台也变得更加多样化。刚才还在宇宙空间穿行,下一个瞬间就已经在南方海滨悠然休憩,瞬间的情景转换变得轻而易举。与《神经漫游者》中代表性的赛博朋克[1]不同虚拟现实不再是荒诞的冒险之举,而是设定在更日常化的互动沟通空间
人类在现实世界中被与生俱来的外貌、性别所带来的影响所束缚,但在虚拟空间,人可以通过技术化身为任意外貌和性别。

我认识的一位男性朋友,在虚拟空间里他扮演成女性,在街上行走时,不时会突然被污言秽语骚扰,或被触摸身体,这样的经历使他深感震惊。他坦言,这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身为女性在社会生存的不易。
换位思考这件事以前总是时时被人提起,但现在可以如此真切地感受。这种模式今后可能被引入到学校作为教学手段,有助于通过教授方式消除歧视和差别待遇,让人们感同身受地进行思考,从而实现崭新的自我开放。

经历过新冠疫情,人们对“开放”和“封闭”的再意识,理应在今后以各种方式实践其社会意义。
[1] 英文Cyberpunk,是“控制论”、“神经机械学”与“朋克”的结合词。大多描绘在“低端生活与高等科技结合”的未来架构中,拥有先进科学技术的状态下,社会层面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崩塌。
说明:本文原载于《日语学习与研究》2022年04期,译者李钰。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
END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