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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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届平遥国际电影展
系列报道
在2021年的第五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上,《宇宙探索编辑部》接连斩获“费穆荣誉·最佳影片”、“青年评审荣誉·影片”、“迷影选择荣誉”、“藏龙·最受欢迎影片”四项大奖,堪称平遥影展史上罕见的“大满贯得主”。
在正在进行的第六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中,“费穆荣誉”评审正式揭晓,孔大山将与电影监制/导演/编剧宁浩、电影监制/编剧/策划王红卫、演员咏梅 、导演/演员祖峰共同担任评委。
今日,《宇宙探索编辑部》也正式官宣定档4月1日全国公映,宣传语“开什么宇宙玩笑?”格外抢眼
导筒在第五届平遥国际电影展期间专访了《宇宙探索编辑部》剧组,导演孔大山,联合编剧、主演王一通,主演蒋奇明三位主创难得聚齐,共同接受采访。
来自山东的孔导遇到西南“土著”通哥和奇明,这一访谈组合或许能帮我们好好解释这部“西南风味+黑色幽默+土味科幻+伪纪录片”。
导筒《宇宙探索编辑部》主创
专访正文
导筒:有观众评价说《宇宙探索编辑部》是让人“笑中带泪”的片子,在影院现场也能发现,它几乎是带给2021年平遥观众笑声最多的一部片子。你在创作之初设想过开创一套新的喜剧流派吗?
孔大山:没那么夸张吧,它其实还是一个荒诞剧,一个黑色幽默的东西,肯定不是我独创的或者开创的,还是参考了很多伟大前辈的想法。
王一通:不过伪纪录这个形式在中国院线是挺少见的,除了一些伪纪录的恐怖片。
导筒:《宇宙探索编辑部》听起来像是一部科幻大片,但是看完以后,发现里面更多的是玄幻以及土味科幻,一开始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想营造这种反差感吗?
孔大山:没有,我觉得《宇宙探索编辑部》名字挺土味的啊,编辑部,你看这是多么复古的名字。《宇宙探索编辑部》名字的灵感就来源于《编辑部的故事》,因为他们讲的是《人间指南》编辑部,隔壁就是《宇宙探索》编辑部。
导筒:创作剧本的时候经常看王朔吗?
孔大山:我从小就喜欢看王朔,我觉得他是一位伟大的中国当代文学家。
导筒:土味科幻片的感觉是从纪录片中找到的灵感,还是从现在的短视频平台上找到的灵感?
孔大山:是以往大量的观影经验,加上现实的感受构成的。
导筒:创作这部作品时,还有哪些导演的作品影响到你?
孔大山:肯定有,但是我们这个片子的难点之一就在于找不到一部电影去完全对标它。
参考片有很多,有伪纪录片也有纪录片。伪纪录片比如比利时的《人咬狗》,挪威的《追击巨怪》,会在形态和风格上参考它们,也借鉴过一些纪录片里的角色,比如《自行车与旧电钢》里的张宜苏,《犴达罕》里的维加。
在现实生活甚至电影里,你很难看到这种人物,他们自身有非常迷人的气质,我也努力想让我们这个片子里的角色跟他们产生一样的效果吧。
导筒:为什么会对这种角色感兴趣?
孔大山:其实就是一群失败者嘛,但是他们内心有自己特别笃定的、理想主义的东西,所以会觉得这种人非常迷人。
导筒:会把自己的一些经历投射进去吗?
孔大山:没有投射。
王一通:现在很难再称孔导是失败的,离得太远了。(笑)
导筒:为什么他会开一个探索宇宙的编辑部?感觉这个失败者在现实中还满足了一点点自己的理想。
孔大山:编辑部也不是一个私营单位,不是他开的,主编就是他的一份工作嘛。这是承载他理想的一个载体,一个物理空间上的东西。
王一通:对,这个编辑部有原型,以前非常火的一本杂志,叫《飞碟探索》,讲各种科学和伪科学。相当于《知音》《读者》《故事会》这种分量的杂志,是跟那个年代息息相关的东西,你可以把它看成一个符号,带有那个年代的想象力跟浪漫色彩的一个符号。但它现在已经没落了,因为停刊了。
孔大山:又复刊了。
导筒:复刊之后它会朝新媒体方向发展吗?
孔大山:我记得我们最开始写剧本的时候,《飞碟探索》还没有停刊。我们当时就在剧本里设定了宇宙探索编辑部停刊、搬家了,最后他们又复刊了,只不过他们转向了新媒体。结果我们写完这个剧本之后,《飞碟探索》真的停刊了,后来又真的复刊了。我们这部电影很神奇地映射了现实。
导筒:剧本是两位合作完成的吗?
王一通:是导演主导的。
导筒:这次合作是怎么开始的?
孔大山:最开始是我把大纲发给通哥,他就挺喜欢的。后来过了几个月,突然有一天他提出“要不要一块儿写”,那我当时肯定很高兴,因为我一个人写得很痛苦,进度非常缓慢。然后我俩就开始互相启发。
导筒:一通为什么对这个大纲感兴趣?
王一通:其实我俩从第一次见面就能感觉到,臭味相投(不不不,是兴趣相投),在趣味、审美上都比较接近吧,可能是天然的。还没看剧本之前我就知道这个东西我会感兴趣,后来聊到的那些点我也的确非常感兴趣,但你要问我为什么,那就是具体的东西,没办法直接回答,总的来说就是趣味点比较契合。
导筒:你加入之后,两位有分工吗?
王一通:相当于我们俩都投篮,但是他还兼裁判。他在创作上基本是一个“暴君级”的人物,所有东西都必须由他做主(笑),整个剧本合作过程中都是这么一个体验。除了孙一通的词儿我写得比较多一点,唐志军这个人物几乎完全由他把握,故事的大方向也是他控制的。
我们有非常多的版本,改了八稿,你无法想象第一稿跟第八稿区别有多大,完全不是同一个故事了。
导筒:我听说故事最开始的灵感是一条新闻,新闻的主角是一个农民讲外星人的事儿,为什么到第八稿主角变成唐志军了?
孔大山:一开始也没有设定那个农民是主角,只不过感觉他会是一个角色。我第一版的故事大纲其实是群像式的,没什么主角。第二版的大纲里才明确了用唐志军这个角色来贯穿整个故事,新闻里那个农民就变成了他在路途中遇到的其中一个角色。
导筒:确实有群像的感觉,很多群演表现得非常出色,感觉像是本色出演。他们真的是当地的村民吗?
孔大山:一半一半。那些需要说台词、有明确叙事任务的人物,是找的群演,有些人物只是为了呈现一些真实质感,就找的当地村民。
导筒:对于那些有叙事任务的群演,你如何指导他们、让他们融入当地的质感?
孔大山:这些群演是我们的外联制片找到的,他是当地人,也是片中演黑车司机的演员。我先跟他充分沟通诉求,告诉他我需要的表演风格,他充分理解之后,去找合适的人试戏,帮我筛选,再发给我一些反馈。比如说有的群演是当地剧团演员,我看看他发回来的试戏片段,大概就能判断这个演员是可用的还是不可用的,或者说虽然他这条演的不好,但是你感觉他是有改造空间的,也是会用。
导筒:谭天对吧?这几天他经常跟朋友们推荐这部片子,一开始还怕没人去看,结果现在口碑爆了。
孔大山:(笑)(怕没人去看)很正常,因为毕竟我们之前连海报都没有,临时进来的,制作时间非常紧张。去年这时候我们还没开机呢,一共拍了37天,去年12月31号杀青,1月1号就开始做后期,不到一年就做出来了,算是挺快了。
因为我们的素材量太恐怖了,大量的长镜头,需要在海量的素材里去寻找可用的素材。而且我们的剪辑也不是以镜头为单位,而是以一个镜头内部的一个演员的某两句话、甚至是某两个词儿为单位,通过这样的组接才去重构了一场戏。这个剪辑量是非常恐怖的。
导筒:剪辑的时候会出现选择困难症吗?
孔大山:那每天都会有,因为这种剪辑方式就注定了它会有无数种排列组合方式,就得反复去测试,反复地调来调去,才能找到一个舒服的节奏。这过程太恐怖了。
导筒:这部影片既是伪纪录片,又是喜剧、公路类型片,还包括科幻元素。很多元素融合在一起,创作过程中哪个阶段最困哪? 
孔大山:没有容易的阶段。比如写剧本的时候,要面对的困难是怎么让它的情节更顺畅、更有意思、更合理、更完整,人物情感更容易让人共情。拍摄阶段,要考虑如何控制拍摄的效率和完成度。后期剪辑阶段,又要在海量的素材里大海捞针一般地寻找合适的素材,没有什么讨巧的办法,需要把每一个角色拍到的每一条画面全看一遍,然后把想要的东西摘出来,不断进行拼接组合,直到呈现出让你满意的效果。所有阶段的工作都是非常复杂的。
导筒:为什么对伪纪录片一直这么感兴趣?
孔大山:伪纪录片是我研究生开学的第一个作业,王老师的要求。对它的兴趣还是来自长时间的训练,感觉这种形式有很多可以发挥的空间,并且可以满足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诉求。
《法制未来时》(2015)孔大山
导筒:跟纪录片、剧情片相比,伪纪录片不可替代的特点在哪里?适合追求哪种风格的导演进行尝试?
孔大山:我感觉它适合所有方式,如果有创意,你甚至可以拍一个发生在清朝的伪纪录片,或者一个发生在太空里的伪纪录片。就看导演如何运用想象力去完成这种假定性的设定,让观众相信你建立的这个语境是真的。
有一部伪纪录片叫《吸血鬼生活》,讲一群吸血鬼的日常生活。那个假定性就设定得非常好,完成得非常好,这个事儿无比的扯淡,但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违和。这就考验导演控制假定性的能力。我觉得所有导演只要想拍电影,不管拍不拍伪纪录片,都要考虑控制假定性的问题,这是导演的基本任务。
导筒:创作伪纪录片时。概念设计更重要还是技术层面更重要?
孔大山:都很重要,而且相比一般影片,伪纪录片在这两方面的工作难度也更大。
导筒:最后是怎么决定用跳剪的方式来呈现影片?
孔大山:这个是一开始就想好了,因为伪纪录片的风格就注定了你的影像风格一定是手持镜头加跳剪,还有推拉镜头。
导筒:对于这些素材的选择,包括现场的表演,你是更加注重按照文本的设计来进行,还是更多根据现场感觉来调整?
孔大山:我基本上是按照剧本给出的方案去拍摄的,除非遇到自然条件限制才会临时改变一些方案,如果没有客观因素的干扰,那就都是按照剧本去拍的。
导筒:有些导演比较注重即兴的发挥,而你属于比较注重剧本的那类导演吗?
孔大山:在拍到剧本需要的东西之外,我也非常欢迎演员提供的惊喜。
导筒:这次有演员提供惊喜吗?
孔大山:五位主演都贡献了非常精彩的即兴发挥。
导筒:方便说说那些即兴发挥吗?
蒋奇明:我的即兴发挥是在导演划定的框里边儿即兴。尤其跟杨皓宇、艾丽娅老师做对手戏特别有意思,他们都特别搞笑,还有通哥跟晨晨演得也特别好。而且大家关系也特别好,即兴起来就比较顺畅,有时候下意识就出来了,没有故意去设计。
导筒:大家在合作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蒋奇明:这个戏转场特别多,所以虽然剧组人特别多,但我们感觉就像是一个旅游团,每天就这么出发,到一个地儿找个地方睡觉,一起来又换地方,所以整个过程都挺有意思。
王一通:突然车停了,下来,就在那儿走一段拍一段。
孔大山:然后上车接着赶下一幕,全是这种场面。
导筒:我在片中看到那些在泥地里跋涉的片段,是挺像旅行团在囧途的感觉。
孔大山:对对,人在囧途。
导筒:最后甚至把那个帐篷烧起来了,那段也是剧本设定的吗?
孔大山:对,剧本设定。
王一通:那个熊猫包包踢得比较费劲,那日苏一踢进去大家都开始鼓掌。你看中国人对足球的执念有多强,多想看人进球,不管进哪儿,就感觉对中国足球的希冀那一刻都投射在他身上了。
导筒:唐志军、孙一通、讲外星人的农民、还有一些跟着找外星人的人,这些都是剧本里最初设定好的吗?
孔大山:最开始只是有一些轮廓,写着写着就觉得好像还得再加一个角色,慢慢地把这些需要加的角色的形象和性格给细化出来,这是个逐渐细化的过程。
导筒:片中的孙一通跟情境融合得非常到位,是本色出演吗?
王一通:几乎是本色出演,但每个人也挺多面的,可能我腼腆的那一面在角色中被放大了。
导筒:为什么请郭帆导演出演角色?
孔大山:写剧本的时候感觉剧情到那儿需要有一个推动,让他们能够上路、有点儿经费嘛,顺着这个思路就想到了这个桥段,郭帆导演就顺理成章地本色出演了郭帆导演这个身份。
本身那个宇航服就是《流浪地球》用过的宇航服,就当开个玩笑,假设郭帆导演当年拍《流浪地球》的时候,就是从一个编辑部里买了一套宇航服才拍的。挺好玩的一种互动。
导筒:作为山东人,为什么把自己的首部长片放到西南拍摄?
孔大山:因为我大学是在四川读的,而且四川的地貌更丰富更好看。山东在华北平原,除了城市就是农田,肯定不适合做出这种黑色喜剧效果。
导筒:通哥是四川人吗?感觉你四川方言说得很地道。
王一通:对,我是四川人。四川话对外地人来说,还挺难学得很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导筒:下一部影片二位还会合作写剧本吗?
孔大山:如果有下一部的话(应该会合作)。
一场谈话下来,《宇宙探索编辑部》剧组的性格也慢慢清晰。三位话都不多,但聊到兴头上,又常常突发奇语,让人捧腹。他们的寡言,可能是出于通哥所谓性格里“害羞、腼腆”的那一面,但更让人体会到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力道。
就像孔导所说,“我的电影观念是,沉重的问题并不一定用苦大仇深的方式去呈现,我希望用一种大家接受度比较高的方式讲故事。”
这段故事里,有渴望飞往太空的孙一通,有探索宇宙奥秘多年却无法看懂亲人内心秘密的唐志军。他们是片中角色,在讲述离奇幻想,未尝不是每一个你和我,在伪纪录中真正直面纪实。
这部笑中带泪的孔氏伪纪录片,将带你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喜剧世界。
祝人人都能走进一次《宇宙探索编辑部》。
专访 / 编辑:段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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