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前的一篇文章,
回看已是恍若隔世。
当时本想写个二狗系列,
没想到第一篇发出来,半小时就夭折。
想来现在已经去敏,
时过境迁,放在这里,以资纪念。
国庆节要到了。
北京早早发出灵魂倡议:非必要不离京!
看到这个消息,二狗踢了下脚边的垃圾桶:擦,不离京你放什么假!
其实放不放假,跟二狗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早就跟任何单位都没了联系,可他心里就是不爽,好像哪根筋被扎了下似的。
二狗原本自诩天之骄子。
本科毕业分进机关,把电脑天赋发挥到极致,竟然帮着单位开发了一套至今仍在使用的系统,还顺带考取了北大计算机系的研究生。
硕士毕业先是去了外企,然后又进了大厂,春风得意处,便萌生了创业干大事的念头。
后来的路径你大概也猜到了。几次创业失败之后,二狗从肉体到精神终于全面萎顿,每当夜深人静想起之前职场的每一次选择,二狗都恨不得扇自己的耳光。
二狗最近的一份工作,是半年前任聘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互联网公司,编程!
说起这个,二狗颇有些英雄气短。
我安慰他“好歹是自己的专业,有个地方发工资已经不错了。”然后问,“会不会经常加班?”
二狗没好气地说,“我都委屈求全成这样了,还让我加班?”
经济那么难,不加班的公司能活下去?但我没敢说。
不幸的是,就这么一个“委屈求全”的工作,二狗也没能保住。
才上班没几天,二狗租住的小区居然发现了一例阳性,隔离出来,工作自然也没了。
可能是幸存都偏差,二狗总觉得在他居家的时候,全世界也一定居家着。
那段时间,他好几次发微信问我“你们小区隔了没?”我说没有,他便总有些失望。后来隔壁单元有了例密接,那个单元被封了几天,我讲给二狗,还拍了张照片证实,他才终于兴奋了起来。
后来又经历了两次疫情反复,再见二狗,就感觉他仿佛性情有变。
那次我们见面是在公园,对,你没听错,我们把见面地点约在了公园,是不是很复古?
原本是我的电脑出了点问题,想让二狗帮忙看一下,结果二狗查户口般盘问了半天,“你最近都见过什么人?去过风险地区没?有没有接触过外地进京的人?.......”
然后嗫嚅着说,“要不我们到公园见吧。”
那天我把电脑拎到公园,竟然意外地发现了熟人,一问,原来都是到公园谈生意的。
大家把零食和饮料摊放在草地上,肆意地讨价还价;还有人一边跑步,一边气喘吁吁地谈着欧洲能源和乌俄战争。
二狗到达的时候,我已经叫了外卖,我原本不知道公园可以叫外卖,是门卫告诉我,这是一项新开发出来的服务。
见到二狗,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取出支小小的消毒液,对着我一通乱喷,严肃地说:谁知道你最近都见过什么人!
二狗的行为,让我很难想象这曾经是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男人。
二狗的工具包里,东西非常齐全,但基本也都没有用上。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把我的电脑故障给解决了,他瘦长的手指敲在键盘上,像在舞蹈。
我问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二狗作思考状。
然后自我定义,“我在思考。”他又说,“我现在唯一的社会活动,就只剩下做核酸了。”
说到“核酸”两字时,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我轻声说不至于吧。
二狗竟然听见了,“难道你还有其他社会活动?”他很惊讶地看着我,像看一个外星人。
然后二狗便不再理我,自顾自讲起了核酸的种种。
比如说最初那段时间连续全民核酸,“哎呀,那队伍真是壮观呀。小区里的人全出来了,排队都排到了小山上。我第一次发现,我们小区居然那么多美女!”
“学校停课那段时间,核酸队伍里鸡飞狗跳的,孩子们打打闹闹,竟让我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光。”
“有阵我的脚痛,半个月都没出过门更没见过人,结果大白们居然把我抬出去做了核酸,叫我感动的呀........”说到这里,二狗竟然兴奋地挥了一下手。
现在核酸点多了,并且三天一核,再也见不过那么多人,二狗对此有些遗憾,他说他总尽量攒到周末去做,“周末人多,你知道我有多想看到人。”
“我跟你讲,隔两天不捅那么两下,我都觉得过不去似的。”
二狗还给捅嗓子总结了8套手法,他说他只去小区西边街角的那一家,那个核酸员,劲大!
非要说让他受不了的,就是排队的时候,后面的人总贴在身上,二狗有两次都差点跟人打起来。说到这里,二狗脱下外套让我看他的背,里面的白T上,印着一行醒目的字:请保持一米距离。
不是两米吗?为什么是一米?
二狗说,打个五折嘛,人生不都是这样。
说这话的时候,二狗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然后转瞬又明亮起来。
那天我们的见面是以做核酸结束的。
从公园出来,二狗突然要去体验一下我家附近的核酸点,他帮我背着电脑,我们步行往我家方向走。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人走来,二狗便远远躲开,我猜他是怕被传染。
我挑了一家人少的,二狗很不过瘾。
做完核酸出来,我问他咋样?二狗咂了咂嘴,评价说:还行!
今年国庆,孙二狗很想去趟上海,顺便见见同学。可这也仅仅是想想,想完也就完了,非必要不离京,实在没有必要嘛!
他还想过回老家看看父母,因为生病,两个月没主动跟家里联系,老爹都发火了。
可刚想完,转头就看到新闻说,“又一地检出传播力最强流行株,1例感染者平均能传染18人”,还看到“国内多趟列车报告阳性,涉列车员、保洁员、乘客……
看父母非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吗?于是二狗断然掐灭了回家的念头。
遥想当年周旋于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二狗曾苦不堪言,觉得人见得多了,只想跟狗呆在一起。
现在做核酸已经成为唯一的社会活动,二狗才突然醒悟:原来跟狗呆一起久了,还是很想见见人的。
忘了告诉大家,二狗其实不叫二狗;二狗叫二狗,只因为他养了只大狗。
对了,二狗姓孙。
以上故事,纯属虚构。生而辛苦,不是这种苦,就是那种苦。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