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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现象学与德国古典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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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门鸣谢
论时间与运动
荣格/海德格尔
张柯

亲爱的海德格尔先生
克劳斯特曼先生——我在汉堡逗留的时候是待在他那里的——把您的那部“存在问题论文”交给了我,着实令我惊喜。
这时我才知道,您惠赠给我的纪念文集的那篇优美的论文[1],现在也单独出版了。我要聚精会神地把这篇以新的形式出现的文章再读一遍,并且是伴随着这样一种隐念,即,我或许是可以与之达成连接的——绝不是在答复的意义上,而是在新的开启的意义上,因为其中存在着许许多多的激励。或许,一条起连接作用的链条或绳线就是如此这般地从那些生日的运作中产生的[2]
致以最美好的祝愿!
您的
恩斯特·荣格
19551129于维尔福林根
又及:我刚刚完成了一部关于里瓦罗尔的书。[5]他的箴言一般来说都是明亮清楚的,但有些地方也是隐秘的,例如下面这句话:
Le mouvement entre deux repos est l’image du présent entre le passé et l’avenir. Le tisserand qui fait sa toile fait toujours ce qui n’est pas
这句话可以有很多解释。我所想出的大约是这个样子:
当前乃是不动的未来和不动的过去之间的运动。织造者(Weber[3]从非存在者中(aus Nicht-Seiendem)编织着祂的织物(Leinwand[4]
(将之翻译成“zu Nicht-Seiendem[成为非存在者]也是有可能的。祂“造就”[macht]了那种东西,那种并不存在的东西——这种东西可以关系于祂的行为*,但也可以关系于那种东西,即祂所制造[anfertigt]的东西。)但人们不应只是翻译这条箴言,而是要去凝视它,而且在此我很好奇的是,您,对时间和存在做了如此多的深思工作的您,将会对此说些什么。
*“非存在者”因而就是运动。
恩斯特·荣格

亲爱的荣格先生
对于您所引用的里瓦罗尔的那个文本,我只能有所保留地表达我的观点。
首先我根本不了解里瓦罗尔;另一方面我也没有任何他的著作,因而也就没有可能去检查一下,里瓦罗尔对时间和运动问题此外还思考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我的评注因而只是提出了某种还悬而未决的东西,而且在文本上始终仅限于您所引用的那则箴言。
Le mouvement entre deux repos est l’image du présent entre le passé et l’avenir. Le tisserand qui fait sa toile faittoujours ce qui n’est pas。“在两种静止之间的那种运动,乃是那种当前——过去和未来之间的那种当前——的形象。织造者,那个制造了macht)祂的织物的织造者,始终造就了macht)那种不存在的东西。”
首先落入我们眼帘的是这样一种关联,关联中的一方是“运动—静止”(作为动者和动者之聚集的两可情形[Grenzfall]),另一方是时间性的东西(Zeitliche[6]。自亚里士多德(《物理学》第4卷,第10-14章)以来,对这种关联的展望就明确地归属于时间之表象。但是“运动”和“时间”在西方思想之进程中变成了多义性的名称,在这些名称中,希腊思想的那个开端始终以有所改变的方式贯彻地耀现着(durchsheint)。我之所以说起这些多种多样的、仍然晦暗不彰的历史性的关联,仅仅是由于考虑到了下述事态:在里瓦罗尔那里,箴言道说了那种东西,即,qui n’est pas[不存在的东西]
亚里士多德事实上是通过一个问题来开启他对时间的考察的,此问题即:时间是否可以是某种存在着的东西,时间在何处看上去像是ἐκ μὴ ὄντων συγκείμενον——某种从“非存在者”而来亦即从未来或将来之“尚不”和过去之“不再”而来持续地前显的东西。但是这两种“非存在者”并非一无所有(否定之虚无意义上的无)。倘若亚里士多德认为,时刻中(an der Zeit[7]的真正的存在者(Anwesende[当前显现者])是“现在”,但这个“现在”乃是有关“尚不”和“不再”的过渡,则时间就是从κίνησις[运动]而来得到规定的,也就是说,是从μεταβολή[变化]而来亦即从“Umschlag[突变](例如我们会说“天气突变”和“位置骤变”)而来得到规定的;相应地,那些非存在者,未来的东西和过去的东西,都变成了不同的静止者。当前的东西恰恰不是非存在者意义上的静止者,而是过渡(Übergang)。
然而,在里瓦罗尔的这条箴言中,那幽暗的同时也照亮着的东西,在于第二句话中。那种对编织活动的观照,对梭子之“置送过去和置送过来”(Hin- und Herschicken)的观照,揭示出,里瓦罗尔并没有把运动看作是一种从“未来者”到“过去者”中去的过程(“时间流逝”),而是说,这种“过渡”乃是在静止者之间的去与来。但只要过去和未来也同样属于“时间”,真正的存在者、持存者、静息者[8],看起来就恰恰是“静息”(beruhen[9]于过去和未来之中的。真正说来,时间“持驻”(steht),时间并不行进,它只有作为“当前”亦即只有作为“流逝之过渡”(Übergang des Vergehens才会行进。
在我看来,第二句话中的决定性的东西在于那个被说了两遍的词“fait”以及这个词的多义性。这种多义性首先呈现在这个问题中:织造者做了什么(was macht der Weber)?这可以意味着:1. 在其手工之作品的意义上,祂制造(herstellen)了什么,哪种作品作为完成了的东西被从这种“Herstellen[制造活动]her-vor-bringen[带至前来][10]中释放到那种自为持立者和现存者中去了?2. 织造者所从事的是什么,祂在工作中拥有什么,祂隐蔽地保留了什么又把持着什么?与“faire”和“facere[11]有关的这第二种含义,从语言史的角度来看,乃是那首要的和决定性的含义,它说的是:poser[放置]placer[安置]θέσις[置立],而不是ποίησις[制造]——毋宁说是那种含义,即,那种把某物从某种东西中带出来的制造活动(Her-stellen)本身就已经是一种“Stellen”(θέσις[置立活动]了,这种“置立活动”做好了准备(bereitstellt)、进行了展现(darstellt)并且予以置(umstellt[12]。着眼于“fait”这个词的多义性,里瓦罗尔的那句话是在说:
织造者编织着祂的织物,这种被祂所制造的织物作为祂的作品被置送过来和置送过去;织造者在这种制造活动中所从事的始终(只是)那种过渡,那种去与来;从事于那种去与来,这意味着,从事于那种向“尚不”而去的去和从那种“已然如此”(schon da而来的来,以及相反情形[13]。这种过渡是非存在者的当前显现(Präenz)。只要织造者是如此地以去与来的方式从事于非存在者,祂就创造了存在者,那种完成的织物。当前的东西就是在这种去与来中达乎显现的。一切静息的当前显现者都是一种停歇了的去与来。给予当前者之外观的恰恰不是静止者,而是运动。这则箴言的声调在于第一个词:lemouvement[运动]。我们通常把当前者表象为坚持者、持存者和静息者。里瓦罗尔却说:运动是当前者之外观.
这种解释尝试与里瓦罗尔的思想在多大程度上是协调的,您是能够轻易地予以裁定的。这些箴言始终把我们的思想能力置于一种试验之上了,这种试验在某个地方将会再度变得丰饶有成。
我是如此地感谢您对这则箴言的指引,致以衷心问候!
您的
马丁·海德格尔
195611于弗莱堡

亲爱的海德格尔先生
通过您对里瓦罗尔之箴言的透彻阐明,您不仅为我准备了一种非比寻常的快乐,而且也为我提供了一种极大的享受。
我为之而惊叹的是那种可靠性,凭借着这种可靠性,您立即就进入了核心地带,也就是说,来到了里瓦罗尔的那种时间观念中。由于您并不了解这位作者,您因而就对给出了对您的诠释力量的一种试验。事实上,在里瓦罗尔那里,时间是持驻的,这也可以在他的作品中的其他地方得到证实。他曾经把时间比作河流的堤岸,我们正是在这堤岸之间顺势掠过;还有一次,他把时间比作一个寂静的罐子,通过这个罐子,水涌流着。您就像商博良一样从零星的难以解读的文字中辨识出了实情。
我不想私自扣留您的诠释,我想把它以摘要的形式传达给我的读者们,因为您的阐释也支持了我的翻译,并且,倘若您把这整个文本纳入到您的小型著述中去,这也将会令人感到高兴,因为它完全可以跻身于您的那些最好的诠释之中。
致以衷心感谢!
您的
恩斯特·荣格
195618

[1]即《论存在问题》。——译注
[2]此句喻指荣格与海德格尔先后为对方的寿辰纪念文集撰写文章,由此达成了思想中的一种联系。——译注
[3]喻指造物主或造化活动本身。在德语中,动词“weben”除了常见的“编织”意外,还原本就有“活动、运作、生效”之意。一——译注
[4]此词字面意为“亚麻织布”。欧洲人在历史上曾经把亚麻织布看作是家庭中的有价值的财物。这里可以理解为对织物的一般称呼,但最终又是以此来喻指被造就的“存在者”。——译注
[5]恩斯特•荣格:《里瓦罗尔》,美茵河畔的法兰克福,1956年(《荣格著作全集》第14卷,第210-329页)。安东尼•考特•德•里瓦罗尔(1753-1801),法国道德主义作家。他的作品主要是一些箴言。——译注
[6]即有生灭、非永恒的东西。——译注
[7]an der Zeit”意为:“在一定的时间,在具体的时刻”。——译注
[8]这种静息者是我们在一般意义上对存在者的一种表象,不同于上面所谓的在非存在者意义上的静止者即过去和未来。故为了在字面上进行区分(原文并未区分),我们将其译为“静息者”。——译注
[9]海德格尔在此用的是这个词的字面意,而不是它在日常语用中的常见意义即“依据,以……为根据”。——译注
[10]动词“hervorbringen”本身也是“生产、制造”之意。这种拆字处理或是为了指明制造活动的当前化运作机制。——译注
[11]前一词为法文,后一词为拉丁文,皆有“做,造”之意。——译注
[12]海德格尔认为制造活动本质上就是一种置立活动,制造活动无非就是由“准备”、“展现”、“转置”这三种置立活动所构成的。——译注
[13]从事于那种向“已然如此”而去的去和从那种“尚不”而来的来。——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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