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在朋友圈发了两张黄桃罐头的照片,附上一行文字:镇一下。很快,就聚集了一堆不明所以的熟人来问:你什么意思?我只能回答说:借用一下来自山海关外,白山黑水之间的神秘力量,镇一下病毒。看着那个热闹劲,让我很感慨:平时哪怕是我发穿空乘制服的自拍照,都没有那么多人关注,一听黄桃罐头人就全部出来了,可见我的肉远不如黄桃肉。
脸比黄桃黄,人比黄桃瘦。啊!中年。

黄桃罐头的东北神秘力量的解释是这样的:在东北地区,传统上人在生病之后,第一时间会得到一听黄桃罐头作为病中抚慰。当所有人连续多年那么做,因为愿力所集,精诚所至,黄桃罐头就脱离了原本的水果罐头身份,上升成为一种祛病驱邪的神物。这样的话,即便不曾拥有、品尝黄桃罐头,仅只是听闻它的名号,看见到它的形象,也能起到厌胜的效果。
如果要简单解释,那就一句话: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黄桃罐头是好东西。

在我家乡也有类似的镇物,那就是白水煮鸡蛋。几十年前,一枚鸡蛋就是很好的食物。我父亲和我说过,他们小时候理发是用剃刀直接刮,刮出一个马桶盖发型来。那时候连剃头刀都很劣质,刀锋很钝,剃起头来极痛。家长为了安抚孩子,能够坚持全程,就给孩子一只手里塞一个白水煮鸡蛋。好处是完整的鸡蛋极坚固,虽然孩子痛极,双手紧握,也不至于捏破鸡蛋。想到剃完头就可以吃鸡蛋,也更容易坚持下去。

同样的,当孩子发高烧的时候,或者是发生失魂一类的事情。也会取一个鸡蛋用白水煮了,然后趁热在孩子的额头或者胸腹滚,说是鸡蛋可以吸收病气或者邪气,并且信誓旦旦地说吸收完毕之后,在蛋黄里会有黑色的小点点。这种疗法的极致大概是治疗和预防狂犬病,方法是把鸡蛋大头打开,然后放入一只斑蝥---一种剧毒的昆虫,整熟之后整个服用。
在三四十年前,在天寒地冻的东北地区,一个生病发烧的人如果能得到一听黄桃罐头,有水果有糖有清凉口感,应该会觉得幸福。在五六十年前,在种植玉米和土豆为主食的滇西山区,一个正在承受业余理发师钝刀刮头皮的孩子如果能够得到一枚白水煮鸡蛋,意味着自己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未来会有美好的报偿,应该觉得一切尚可忍受。

所以在没有青霉素的年月里,我不会公开反对香灰符水。在没有蔬菜水果的年月里,我不会反对黄桃罐头。在没有理发推子的年月里,我不会反对白水煮蛋。我知道这些东西没用,但我更知道当时的人们没有。极苦又没有,那么无论能得到点什么,只要信心充满,就能够从中获得精神抚慰。
从昨晚开始,我在各种群里都看到抢购药物的消息和链接。对于具体的药物我并不以为然,也根本不相信在实验和药理学上有多少站得住脚的论证,甚至还要怀疑副作用带来的损害不足以抵消那点微弱的收效。但是我也没有出言反对,论证为什么无效。因为即便是安慰剂也能起一定效果,香灰符水是活性炭,能够粘附肠道内的渣滓清理肠胃。白水煮蛋加一点盐味道不错,而且可以补充优质蛋白和脂肪。黄桃罐头口感滑爽柔软,有桃子独特的香味,加上糖和水分,可以为身体补充能量和电解质。

我在朋友圈贴了两张黄桃罐头的图片,图片内容非常简单,就是一个白瓷碗里放了几片鲜亮晶莹的罐头黄桃。但是我背后的思绪却很复杂,只是我不会在那里说而已。回想我小时候,得到一听黄桃罐头其实也很不容易,大概十听橘子罐头里才有一听黄桃罐头。而罐头里的黄桃吃起来又是那么地滑爽,每次都来不及细品具体的味道,就记得它们飞一般朝我的嗓子奔去,“咕咚”一声就消失不见。几秒之后,胃部会传来一声满意的叹息,这时才会意识到香甜的味道正在环绕着自己的口鼻。
标题:《雪夜》
创作者:和菜头的小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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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定时刻
诗经《采薇》里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庾信在《枯树赋》引桓温故事,写道:“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以前都是闻其声不解其意。今年怕是很多人都能深刻理解,无限共鸣。春节下了火车,飞机落地,大巴到站,就能理解《采薇》的情感。来到父母家门口,看着小区的树木,阳台上的花,就能理解桓温的心情。
《雪夜》

和菜头的小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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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派三叔专区
南派,这张《包装好的黄桃罐头》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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