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豆瓣上,有超过108万的观众给《龙猫》评分,有机会在大银幕上看完的观众们都感慨——“就像是做梦”。

宫崎骏是如何把“可爱善良的普通女孩”,“虚构的精灵”等元素放进了“五、六十年代的日本乡村”?《龙猫》又何以成为这样一部伟大的动画电影?
也许,一切都要从这本《龙猫官方艺术设定集》中说起。
书中宫崎骏的概念草图、故事分镜图、美术草图、赛璐珞画以及成片画面等资料,一定能让你发现一个前所未见的《龙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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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猫官方艺术设定集》
磨铁图书,2022,1
宫崎骏最初设想中的《龙猫》
一直以来,宫崎骏都有着用绘本概念图记录动画创意的习惯。
从少年时期的随笔,到踏入动画行业后绘制的概念草图,不少都成为了日后吉卜力工作室出品的经典动画的灵感之源。
早在1976年,宫崎骏在参与制作动画《三千里寻母记》时期,便绘制出了「等爸爸的小女孩与一只大妖怪在雨夜的巴士站邂逅」的场景。
雨下起来了,小女孩撑着伞穿过田野小路去巴士站接爸爸,她来到拐角处供奉着稻荷神的巴士站静静等候,巴士却迟迟不来。
天色渐暗,这时,不知道谁来了,它的手上长着长长的爪子,既没有穿鞋,也没有撑伞。他们就这样一起站着等了一会儿,小女孩轻轻地递过伞,还教它「伞是这样撑的哦」。他们又等了好一阵子,巴士终于来了,可来的却是一辆妖怪巴士。龙猫在上车前把伞还给小女孩,还给了她一一个包裹。
不久,爸爸乘坐的巴士来了。当他们回到家,小女孩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树种,院子里的这棵树就是那些种子长成的哦。”(宫崎骏)
宫崎骏导演描述了上面这段场景,想象着一位老奶奶坐在缘侧给孩子们讲着这样的故事。
这一幕,便是堪称体现《龙猫》创作初心的“雨中相遇”的概念草图。
《龙猫》中那些神奇生物,也都在概念草图中展露雏形:
设定为1302岁的大龙猫,679岁的中龙猫,109岁的小龙猫,以及长着长长脖子和脚的灰尘精灵。
那些为绘本而绘制的初期概念草图,有些最终直接用在了电影里,有些则被弃用。
就像是灰尘精灵,在最终电影里,只剩下了脑袋,身子与腿就都不见了。
作为看过影片的的我们,假如回过头来看这些概念草图,一定或多或少地能够了解到宫崎导演原本想要描绘的「另一版《龙猫》」
角色概念草图
在最开始绘制概念图的时候,宫崎骏就在犹豫女孩与妖怪的邂逅究竟是应该在午后的庭院还是在雨夜——
如果在院子里遇见(龙猫)的这个小女孩是主角,以她的年纪不可能独自去车站接爸爸,所以后来才将主角设定成了两个女孩。真是伤脑筋。(和龙猫)最初的相遇是在巴士站,这个主意很不错吧。但在阳光下的草丛里,女孩怔怔地看着奇怪的生物从面前跑过去的场景也让人很难割舍。”崎骏
与此同时,正在梳理完整故事结构与逻辑的宫崎骏意识到——原本设想中的主角小女孩也许无法兼具勇敢大胆与天真幼稚这两种气质。
于是,最终有了将一个角色拆分为两个角色的想法。
因此,在最终的电影中,原本设想中的女孩五月成为了10岁的姐姐小月与5岁(后来又改为了4岁)的妹妹小梅。
初期的小梅设定,后来改成了小月(概念草图)
伟大的作品鲜有闲笔,注重细节,作者甘心在任何一个地方投注大量精力。
给两位角色重新起名也颇费心思:姐姐小月在日语读作サツキ,日语里的皋月,也是五月的别称,妹妹小梅在英语读作May,亦是五月的意思。
电影开头那辆满载家具行李的三轮小货车给人印象深刻,也奠定了整部片子的基调——绿色的原野上,一辆三轮小货车“突突”地前进着,风儿吹拂,大人与小孩有说有笑,一切都充满希望的样子。
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小月在长满野草的小山坡上寻找小梅(赛璐珞画)
这一幕的电影分镜脚本则是这样描绘的——“五月的美丽蓝天下,装满行李的三轮小货车悠闲地驶过麦田间的道路”。
而宫崎骏导演则拿出了“公寓楼林立的城市风景的故事分镜图”,为我们讲述了最初绘本里的画面,也是原来设想中的开头——
城市里只有一栋被树木遮蔽着的房子,那栋房子周围的风景开始发生变化。周围的房屋渐渐消失,出现了农田;公寓楼矗立的高地化为林地,林地里的树越来越矮;汽车行驶着的公路不知何时变成了野外的小路;周围的住宅消失、水田出现;曾是人行道的地方出现了水渠。
而在这个过程中,遮蔽着房子的树也越来越矮,接着小月家的房子就出现了。这时三轮小货车不紧不慢地缓缓驶来。”(宫崎骏)
在最开始展现龙猫住所的概念草图中,可以看到一个有着木质纹理、桌椅板凳的洞穴,十分整洁。
但最终,我们在电影中并未看到这个场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郁郁青青、布满青苔的洞穴。
原来,在制作过程中,美术导演男鹿和雄认为,若要把树木画的很漂亮,就得把木纹画得很仔细才行,但洞窟就会变成像是幢新房子一样,无法体现一千多岁的大龙猫在这里度过了悠久岁月。
最终,他和宫崎骏导演讨论决定出“用青苔替代木纹不就好了”。
男鹿和雄又觉得这会显得湿气很重。“那龙猫就不会想住在这种地方了吧?”
于是就把所有颜色都画成明亮的色调,还有鲜花与成群飞舞的蝴蝶,给人以世外桃源般的感觉,契合了小梅醒来后龙猫洞穴消失不见的情节。
在一九七九年五月号的《月刊绘本别册Animation》中,宫崎骏说到:
当我们向别人描述梦境时,为了不落人自我本位的窠臼,就得为那个梦境构筑一个它独有的世界才行。藉由想象力、技术,以及有磨练技艺的过程,会让你的题材渐次成‘形’。就算它现在显得暧昧不明,或只是一个朦胧的幢憬也没关系。只要拥有想要表达的标的,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在《龙猫》最终与所有人见面之前,它还只是一些朦胧的想法、一些停留在纸上的绘图、一些人物、妖怪的设定、一幕雨夜巴士车站等车的场景。
但在宫崎骏导演“藉由想象力、技术,以及有磨练技艺的过程”,一起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龙猫》的幕后故事
无数观众一遍又一遍地看过《龙猫》,对很多情节烂熟于心,但依然有很多隐藏的细节不曾被发现。
电影中一幕场景是小月到外面拾取木柴,一阵疾风突然袭来,卷起了小月捧着的枯树枝、地上的草和枯枝。
之后才知道,那阵风是猫巴士经过时造成的。
移动速度飞快的「猫巴士」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最初,猫巴士的设定其实是轿子。
“因为我看到行驶的巴士后特别喜欢,就改成巴士了。”宫崎骏导演笑着说。
最开始,宫崎骏导演就把《龙猫》设想为“一部不怀旧、无乡愁,轻松活泼的娱乐作品”,「童心」贯穿创作始末。
在绘制小月和小梅的新家时,宫崎骏希望那个地方自己也想居住在里面。
当团队成员一起看样片时,大家只字不提小月和小梅的动作有多么流畅自然,而都在说“好想住在那里!”。
她们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打开一扇门,大喊‘没有!’,再把门砰地关上。又打开另一扇门,大喊‘厕所!’。
她们越跑越兴奋,自己就笑出了声——这真的就是孩子的世界。然而这个场景若真实地发生在眼前,那可是很吵的(笑)。”(宫崎骏)
除此之外,大量的美术细节也都在《龙猫官方艺术设定集》中展现。
美术导演男鹿和雄同样作为创作出《龙猫》的关键人物,设定集中展现了大量他关于创作时的幕后故事。
关于院子里的土——
“宫崎导演和我说,因为关东垆坶质土层是红色的,所以希望我做成红色。但我一直觉得,泥土这种东西不是黑色就是灰色这种没什么色彩的颜色,所以心里颇为抵触。但我还是一边加红一边问‘这样差不多了吗?’,结果宫崎导演还说:‘不行,还不够,得再红些。’ (笑)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颜色。”
关于如梦如幻的晚霞——“实际上,傍晚时即使太阳已经落得很低,云也不会变得很红。用望远镜对着太阳周围取景时,虽然看起来是发红的,但是云真正变红要等太阳落山之后了。所以在这里我尽量不去把画面染得很红。”(男鹿和雄)
晚霞的变化(美术草图)
最后,在本书的序中,导演宫崎骏回答了创作《龙猫》的初心:
“那些被遗忘的事物。那些未曾被留意的事物。那些人们以为已经失去了的事物。我仍相信它们至今都还在,所以打从心底想要制作《龙猫》。”
而电影讲述的,不就是“那些容易被遗忘的事物”吗?
《龙猫官方艺术设定集》
磨铁图书,2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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