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自从电影语言、技巧不断不断开始进化并成为作者们表达自我的艺术工具时,无论是法国电影新浪潮还是好莱坞风格的大制作,无数致力于电影的有志后来者都在向前人不断学习借鉴,并逐渐开创出属于自己的艺术与美学风格,以及独特的观影体验。
当一个年轻导演拍出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并得以去到电影节展,与曾经影响过自己的导演们相遇,并跟Ta说一句“谢谢你,是你指引了我”。甚至很多时候无需多言,就像李安导演在遇到对他影响最大的伯格曼导演时,早已泪流满面,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拥抱这位年迈的电影巨匠。
2021年,来自法国马赛的青年导演朱利亚·迪库诺(Julia Ducournau)凭借风格极其强烈的第二部长片《钛》击败一众对手,力擒当年的金棕榈最佳影片奖。而这位导演在众多的采访与访谈中,都曾经提及对她的电影观影响最大的导演是加拿大类型电影大师——大卫·柯南伯格(David Cronenberg),她说柯南伯格对她的影响仿佛已经刻入了骨子里。看过《钛》和《欲望号快车》的观众想必也可以迅速将这两部作品中的某些元素与内核连接在一起。
当这位新晋的金棕榈女导演和自己的电影“灯塔”与“引路人”,在1999年就担任戛纳电影节评审团主席的电影宗师相遇时,会产生怎样的对话?
「导筒directube」本期带来一位年轻的电影制作人与一位睿智的电影长者共通分享彼此情感与快乐的对话,在第二部分还有大卫·柯南伯格逛音像店的特别内容呈现。
大卫·柯南伯格与朱利亚·迪库诺
一次“梦幻会面”
Part 1
Q:你们之前互相认识吗?
大卫·柯南伯格: 我们六年前在多伦多电影节上就认识了。我在那里看到了朱利亚的首部长片《生吃》(Severe) ,我觉得很棒。当时我的制片人让我见见她,我立刻就答应了。
▲编者注:朱利亚·迪库诺《生吃》 Grave (2016) 剧照▲
朱利亚·迪库诺: 我被邀请和大卫一起喝咖啡,这简直是“超现实”!真的印象深刻,一开始我都能感到自己浑身发抖... ...
我们坐在一起聊了三个小时,后来的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当时美妙的会面与谈话被他的电子邮件破坏了... ... 我没想到那以后我们会再见面,所以今天能在这里重新相见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大卫·柯南伯格: 我很放松,当时的会面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对这位年轻的女士在首部长片中所完成的惊人工作量感到钦佩。《生吃》一开始是以恐怖片的姿态开场,但它又不是一部恐怖电影——以最合适的词来形容,它具有一种艺术的姿态而。对我来说,这样的形式并不常见。
▲编者注:大卫·柯南伯格与朱利亚·迪库诺▲
Q:是什么把你们推向这个领域?
朱利亚·迪库诺: 我记得大卫·柯南伯格导演曾经说过,“我创造艺术,而它恰好是通过恐怖来实现的”(I make art, and it happens to be through horror.)。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卫·柯南伯格: 当我创作的时候,我从不考虑类型: 我考虑的是一颗电影镜头、一段对话、一种打光方式……我们是因为市场营销而被分类。
朱利亚·迪库诺: 刚开始进行剪辑的时候,发行商就已经问了这个问题: “这是电影是什么?”,而我完全无法回答他们。
大卫·柯南伯格: 我也是——我从来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像希区柯克,他把自己看成是操纵观众的木偶师: 有些主题我想表达,有些图像我想制作,有些主题我喜欢,还有一些令我困扰……我和观众们分享我在远离这些问题时的反应。当然,我想他们明白我在做什么,但我并不是想传达什么信息。
朱利亚·迪库诺: 我唯一感兴趣的是激发情感,不管是哪种情感... ... 尤其是因为欣赏一部电影的方式取决于你度过了怎样的一天以及你所处的心情。我们无法控制观众将如何受影响的。
Q:茱莉亚看的第一部大卫导演的电影作品是什么?
朱利亚·迪库诺: 《欲望号快车》,但是这个经历太过强烈和亲密,我只能私下告诉大卫,我想在访谈结束后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我告诉他一切。
在那以后,我一头扎进了他所有的电影作品中,真的是非常震撼而且彻底改变了我,在正处于构建完整自我时期的少年,探寻我内心激荡的声音。
▲编者注:大卫·柯南伯格《欲望号快车》Crash (1996)▲
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在我的电影中向他致敬过于简单化: 我不会因为某一个场景对他“眨眨眼”,然后说“再见,谢谢你”——大卫·柯南伯格的作品是我基因的一部分,它深刻影响着对“我是谁”这个问题的思考以及我创作的电影。
他是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Pier Paolo Pasolini)和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以外,唯一一个让我感到自己在艺术家的作品面前变得脆弱的人。并且我知道这两个人也是影响了大卫的人。
▲编者注:大卫·柯南伯格在《欲望号快车》片场▲
大卫·柯南伯格: 对于《未来罪行》 ,我经常被问到我是否受到自己之前电影作品的影响。自从我创造了它们以来就有联系,但我并不是要向自己致敬。为了限制自我引用,我还对想要改变对白的演员说: “忘了那个该死的编剧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Q:被年轻的电影制作人视为大师是什么感觉?
大卫·柯南伯格: 我有3个孩子和4个孙子。对他们他们来说,我觉得可以说我是影响了他们所有人。当然,听到年轻导演们告诉你他们在4岁的时候就看到了《变蝇人》Fly (1986年) ,这感觉当然很好,不得不说我认为在这个年纪看这部电影实在是小了。但我想这也意味着你的电影在代表着某种东西。
▲编者注:大卫·柯南伯格《变蝇人》The Fly (1986)▲
Q:当你看到 《钛》这部电影的时候,你是否认为后继有人了?
大卫·柯南伯格: 一点也不会有这种感觉!茱莉亚做了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而且我也做不到。这就是令人兴奋的地方: 发现一个新的电影方向。
朱利亚·迪库诺: 我们有同样的担忧,我们也有同样的看待世界的方式,但是我不认同你的风格——我们的拍摄方式非常不同: 对你来说,一切机位都是已经摆好的,你的镜头移动非常流畅,而我更喜欢带着猛烈动作的手持摄影; 你的方法是科学的,外科手术般精准的,而我的风格更偏向精神分析,让我的角色在影像中产生更强冲动的感受,即便最后在银幕上一切看起来都在掌控之中。
▲编者注:朱利亚·迪库诺在片场▲
Q:无论如何,你们对“身体”有着同样的迷恋。
大卫·柯南伯格: “人类”的定义是不断演变的。在不知不觉中,我们通过技术控制了这种演变。仅仅是使用空调,就已经改变了我们的环境。而研究人员前一段时间发现我们人类的血液中已经含有微型塑料了——因为我们吃的鱼类在海洋中进食时会摄入它们,通过食物链最后到达人类体中。
朱利亚·迪库诺: 我和大卫都相信身体是可以改变的。我喜欢他在《未来罪行》的方式,不把它视为我们的弱点和有限性的证据,而是用它来创造艺术。这让我觉得这部电影的主人公显然是你,大卫... ... 生命是一场与时间和死亡的赛跑。拍电影就是这样。
Q:大卫,你为什么要拍你的肾结石?
大卫·柯南伯格: 我的身体为我创造了这个(指肾结石),它就像是在向我传递一个信息。所以,我决定保留它们,而不是让它们消失。我女儿来给它们拍照,并把它们放在互联网上出售。如果你有兴趣… ...
朱利亚·迪库诺: 在eBay上它会值很多钱的!
▲编者注:大卫·柯南伯格将自己身体中取出的肾结石照片拍下来并命名为“Inner Beauty”,他认为每块石头都呈现出独特的美感结构、颜色,并有机地将与他身体的本质、他的现实,与他身体内在和外在的奥秘相结合▲
Q:大卫,你来过几次戛纳?
大卫·柯南伯格: 我不知道,我没计算过... ... 戛纳一直是非常棒的电影庆典。但是当你身处那里的时候,你会变得很忙: 要遇到很多不同的人,你会与很久没见面的朋友们重逢。另外你还要做一些努力——必须穿上燕尾服去走红毯,还要当心不要摔倒把脸摔破。
朱利亚·迪库诺: 对!而且你还不需要穿细高跟鞋或长裙!
大卫·柯南伯格: 周一走红毯的时候我还指望我的演员维果·莫腾森和蕾雅·赛杜,他们能伸手保护一下我,防止我摔倒受伤了。
当你没有漫威电影级别的营销预算时,参加戛纳电影节的竞赛可以说是出人意料的、奇妙的宣传方法。因此,负责美国和加拿大发行《未来罪行》的Neon公司决定在今年夏天上映这部电影,夏天是适合主流和流行娱乐的档期。这种情况三十年来我从未遇到过,因为传统的艺术片上映期只限于秋季,我算是“十一月份的导演”。
朱利亚·迪库诺: 戛纳电影节更加重要,因为就像《钛》样,我们知道我们的电影作品将禁止16岁以下的人在影院观看。
Q:获奖会改变你的职业生涯吗?
朱利亚·迪库诺:奇怪的是,金棕榈奖还没有产生巨大的影响:我仍在继续我在《钛》之前的一个想法,这个部分与美国合作、雄心勃勃的项目需要更多时间才能看到曙光,在此之前我没太多可以透露的……但电影节让我开始与从未想过会遇到的人们展开对话。戛纳电影节让我引起注意,今天我也知道人们很重视我。
▲编者注:《钛》获得2021年第74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金棕榈大奖现场▲
大卫·柯南伯格: 今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钛》被选为法国的代表,我很惊讶。这很不寻常,而且非常大胆。一般来说,各国会选择一部相当保守平和的电影。
朱利亚·迪库诺: 我也很惊讶,我以为我是没有机会的!我认为这是一种荣誉和积极的信号。不幸的是,我们没有被选入最佳国际影片的最终候选名单。
大卫·柯南伯格: (笑了)另一方面,这对我来说似乎很合乎逻辑!
Q:是什么驱使你们去拍电影?
大卫·柯南伯格: 我们能回答这个问题吗?就像有了孩子一样。一个人想要创造以前不存在的东西。画家、雕塑家、小说家都是这样... …
朱利亚·迪库诺: 我觉得和其他艺术家还是存在一定区别的: 电影片场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当我独自一人写作时,我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因为创作这个过程是如此的困难。所以我会把自己投射到片场去—— 一个属于我的地方,即使这是另一个压力来源。
大卫·柯南伯格: 我已经有八年没碰过摄像机了,我以为我已经“完蛋”了。电影这份工作还有很多方面一点也不好玩!我快要退休了,我看着我的儿子布兰登(《占有者》的导演)为了寻找资金而痛苦。我不想再受这么多苦了。
我会去演戏,特别是在《星际迷航——发现》(Star Trek-Discovery)系列中,作为一种与电影片场生活保持联系的方式。
▲编者注:大卫·柯南伯格在《星际迷航——发现》中▲
我在思考新冠疫情是如何影响电影制作的,并且我决定回到电影行业。记得拍摄的第一天,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假装成一个导演,但是一周后,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我甚至和文森特 · 卡塞尔(Vincent Cassel)准备一起策划了一部电影“The Shrouds.”。他已经读过剧本并且答应了。明年春天我们将在多伦多开机拍摄。
《导演大卫·柯南伯格在音像店》
Part 2
《大路》La strada (1954)
导演:费德里科·费里尼
大卫·柯南伯格:在我小时候住的地点,多伦多,每周六都有一群小孩跑去看电影,那个电影院叫Pylon。我们会去看那些儿童电影,像是牛仔片;卡西迪、罗伊罗杰斯和杜兰戈小子。我们也看卡通片,当然也有迪士尼片。
▲编者注:大卫·柯南伯格童年的Pylon影院▲
但是有一天,当我出电影院的时候,当时街对面是一家叫做Studio的电影院,它只放原版的意大利电影,我发现那些走出电影院的人 ,他们都是成年人,没有小孩,并且他们都在啜泣,他们在哭泣、在流泪,这让我很震惊,因为作为一个小孩,我从来没看过成年人在大马路上哭 ,这很难以置信。
然后我就跑去街对面看他们看的是什么电影,原来是《大路》,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电影的力量,那不仅仅是娱乐小孩的东西,像是个小的冒险故事,它有一种很强的情感力量,我觉得《大路》和费里尼是我和拍电影这件事的初次邂逅。
▲费德里科·费里尼《大路》 La strada (1954) 剧照▲
Q:那你在电影结尾的时候哭了吗?
大卫·柯南伯格:当然,所有看这部电影的人都会在结尾哭泣 ,我现在想到它都能立马哭出来, 很强烈的电影,很美丽,从那一刻起,我一直都很爱费里尼。
《豺狼时刻》 Vargtimmen (1968)
导演:英格玛·伯格曼
大卫·柯南伯格:《豺狼时刻》,它很棒,梦魇般的电影,它对我有个很重要的点,因为当我拍《变蝇人》的时候,有一幕需要由杰夫·高布伦饰演的主人公爬墙,爬到天花板上,我记得在这部片里也有类似的一幕,一个极度焦虑,承受着情感折磨的男人,由于这些焦虑,他完全可以顺着墙爬到天花板上,很瑞典。
▲编者注:《豺狼时刻》与《变蝇人》▲
所以我看了这部片,看它是怎么表现的,它很简单,我们整了个大机器,一个旋转的东西,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但《豺狼时刻》它做得很简单,但也很有效,所以很奇怪地,我有了这么一个联系,然后我的朋友约翰·兰迪斯,他是一个导演,他跟我说过,说当他去伯格曼的那个岛的时候,那个他住的那座特别的岛,那有伯格曼的房子,和他生前布置一样,但那时他已经去世了,但他所有电影收藏都在这个屋子里,他那里有《变蝇人》的录像带,所以我想也许他听过我...这是我和伯格曼唯一的直接接触,对60年代的许多年轻导演来说,伯格曼是电影作为艺术的基石之一。
在欧洲电影和一些日本电影之前,有的只有好莱坞电影,在那时,这些好莱坞电影从来都没被当作艺术看待,到最后,当然有法国人,电影手册开始把好莱坞电影和好莱坞的导演当作艺术家看待,这是件很特别的事,但是在那之前的欧洲的艺术电影,伯格曼、费里尼、特吕弗和戈达尔他们才是顶尖,他们是永垂不朽的。
《上帝创造女人》And God Created Woman(1956)
导演:罗杰·瓦迪姆
大卫·柯南伯格:在多伦多那个时候,我爱上了碧姬·芭铎,你要是在18岁以下,你是看不了有她的电影的,但是我在纽约有个叔叔,我们一家会去纽约探望他,在纽约13岁以上你就能看有她的电影了。
所以我一个人跑到42街,我只看并且连看了五部有碧姬·芭铎的电影,她真的是难以置信的性感漂亮,我完全爱上她了,当然我现在也爱。
▲编者注:《上帝创造女人》剧照▲
《罗塞塔》 Rosetta (1999)
导演:让-皮埃尔·达内 / 吕克·达内
大卫·柯南伯格:这个很有意思,通常来说作为一个导演,我不觉得和其他导演一起参与竞赛是件很健康的事情,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但是当我被任命为评审团主席的时候,我还是没法拒绝,一般来说我是不干这种事的,但是这个我没法拒绝,然后我们看了很多知名导演的电影,最后一部放映的电影事两个没人听过的比利时兄弟拍摄的,实际上大部分媒体甚至没跑去看这部片,这部片就是《罗塞塔》。
评审团的我们都很喜欢这部片,我们在第一轮的时候都投给了《罗塞塔》,然后吉尔·雅各布(Gilles Jacob),他那时候是电影节的总监,他说这是戛纳史上最快的一次金棕榈评选,我们没有争论,也没有讨论,这部美丽、温柔、强烈、可爱的电影让所有感到惊讶。
▲编者注:1999年第52届戛纳电影节时,主竞赛单元的大热影片是佩德罗·阿莫多瓦导演《关于我母亲的一切》,而以大卫·柯南伯格为主席的评委会最终将金棕榈奖大奖颁给了当时“初出茅庐”的达内兄弟作品《罗塞塔》,在当年引起了非常大的争议▲
《异形》 Alien (1979)
导演:雷德利·斯科特
大卫·柯南伯格:约翰·兰迪斯(John Landis)和我说,丹·欧班农(Dan O'Bannon)说过他对一部加拿大电影印象深刻,也就是《毛骨悚然》,我觉得这个很有意思,然后我看了《异形》,在这部片里也有一些和我的小成本电影《毛骨悚然》一样的东西——也就是住在你身体里的寄生虫,从你的嘴里爬出来,跳到另一个人脸上,然后从他们嘴里进去。
当然,《异形》有个不一样的结构,但是这个东西真的和《毛骨悚然》一样,可我没有证据,但是我假设丹欧班农剽窃了我的创意,他欠我一大笔钱,他好像现在死了,我只能对他的财产提起诉讼了。
《全面回忆》Total Recall(1990)
导演:保罗·范霍文
大卫·柯南伯格:我和迪诺·德·劳伦斯(Dino De Laurentiis,资深意大利制片人)为《全面回忆》做了些工作,他那时候准备和罗纳德·舒塞特(Ronald Shusett,多部《异形》系列电影的编剧和制片)拍《全面回忆》,他是制片,他也写剧本。而《全面回忆》改编自菲利普·迪克(Philip K. Dick)的小说“We Can Remember It for You Wholesale”
注:「菲利普·迪克是个伟大的科幻作家,他的作品经常被拍成电影,像是《银翼杀手》《全面回忆》《少数派报告》」 
大卫·柯南伯格:我很高兴做这件事,我写了好几个版本,差不多是12版的《全面回忆》草稿,过了段时间,罗纳德·舒塞特跟我说:“你知道你写了什么吧?你写的是菲利普·迪克的版本。”
我就说:“难道我们不应该这么做吗?它改编自菲利普迪克的故事啊,我很喜欢他,我觉得这是我们该做的”。他说:“不行,我们想让这部电影看起来像是火星上的《夺宝奇兵》那样的故事。”我说:“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干了”,所以我就说了再见。
《灵魂大搜索》 Altered States (1980)
导演:肯·罗素
大卫·柯南伯格:《灵魂大搜捕》它很有意思,因为是帕迪·查耶夫斯基写的剧本,这和那些让他出名的东西很不一样,肯·罗素来拍这个也很有意思,因为我看过《恋爱中的女人》。(编者注:帕迪·查耶夫斯基凭借《君子好逑》《医生故事》《电视台风云》三次获得奥斯卡编剧类最佳奖项。)
▲编者注:《灵魂大搜索》 剧照▲
这是我看过他的早期作品,我很喜欢,所以这是个很有趣的组合,他们很不可能去拍一部科幻电影,威廉·赫特,我也很喜欢这个演员,我随后和他合作过,在《暴力史》里,我不觉得这部电影是成功的,但是它很有意思,它让一群你通常觉得不会拍科幻电影的人聚在了一起。
▲编者注:维果·莫腾森、大卫·柯南伯格、威廉·赫特,不幸的是威廉·赫特在2022年3月13日离世▲
《阿黛尔的生活》Blue Is the Warmest Color(2013)
导演:阿布戴·柯西胥
当然我看过这个,这是我看过的最早的几部蕾雅·赛杜的电影,当然,这是部很美丽、性感、有趣、强烈的电影,还有很棒的女演员们,她们献出了一切。
我最近和蕾雅·赛杜在《未来罪行》里合作过,她在我电影里也很棒,很不一样,我拍的是完全不同的电影,当然她年龄也不一样了,她是个很棒的演员,有很强的情感力量,对于我的电影的力量也很重要。
▲编者注:《阿黛尔的生活》截帧▲
《私人采购员》 Personal Shopper (2016)
导演:奥利维耶·阿萨亚斯
大卫·柯南伯格:我认识奥利维亚·阿萨亚斯,《私人采购员》是我说服让克莉丝汀·斯图尔特出演《未来罪行》的电影之一。
她还和罗伯特·帕丁森在一起时,我见过她,那时候我和罗伯特在多伦多拍摄《大都会》,她来探望一下,我见到她很高兴,但我并不知道作为一个演员,她在《暮光之城》里的角色之后她会怎么发展。
我觉得罗伯特和她,他们都会发展得很好,他们都成为了很棒的演员,虽然他们俩不在一起了,她在《未来罪行》里真的很棒,她让我感到很意外,我知道她很棒,但我不知道她是这么的出色。
▲编者注:《未来罪行》剧照▲
《怒火青春》 La Haine (1995)
导演:马修·卡索维茨
大卫·柯南伯格:我记得我在很久之前看过这部片《怒火青春》,我和文森特·卡索合作过两次,很强的情感深度,很聪明,他在我的两部电影里演了两个很不一样的演员。
在《东方的承诺》里他是一个俄国黑帮,在《危险方法》里他又是个古怪的心理医生,我很愿意再和他合作一次,并且这有很大可能。我记得马丁·艾米斯,一个英国作家,他来《东方的承诺》的片场看了看,后来他看了电影说:“你知道,维果·莫腾森是很棒的,但是你知道谁真的惊艳到我了吗?是文森特·卡索。”他和他妻子都被文森特的表演震惊到了。
▲编者注:大卫·柯南伯格与文森特·卡索▲
《钛》 Titane (2021)
导演:朱利亚·迪库诺
大卫·柯南伯格:《钛》,我在多伦多见过朱利亚·迪库诺,她来参加多伦多电影节,带来了她的第一部电影作品《生吃》,我喜欢这部片,然后她的制片人知道了我喜欢这部片,他问我想不想见朱利亚,我就说可以,然后我们见了面,聊了聊。
和朱利亚·迪库诺有机会聊一下真的很好,她真的很有才华,她很生猛、勇敢,也很有创意,所以当她拍出了在某种方面比她第一部电影更强烈的电影时,我一点都不惊讶,更大胆、更危险。《钛》拿了金棕榈,这让我很意外,因为通常来说,如果你拍了部类型片,你拿不了金棕榈的。
▲编者注:2021年《钛》获得第74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棕榈奖现场照▲
我记得吉尔莫·德尔托罗拿着《潘神的迷宫》参展,我跟他说:“吉尔莫,你的电影真的很棒,但是别想着拿奖了,因为这是部类型片,大家会觉得这是部恐怖片,然后你什么都拿不了。”
他确实什么都没拿,但是他说我跟他说了这个还是挺好的,然后他冷静了下来,什么都不在乎了,但是你看这个,这样的电影也拿奖了,吉尔莫也用《水形物语》拿了奥斯卡。
▲编者注:2006年,吉尔莫·德尔托罗导演的《潘神的迷宫》入选第59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但是奖项方面颗粒无收。同年,戛纳导演双周单元授予大卫·柯南伯格“金马车奖”(Carrosse d’Or),以表彰他对电影做出的贡献。曾经获得该奖项的还有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简·坎皮恩、吉姆·贾木许、河濑直美以及中国导演贾樟柯(2015年)等。▲
大卫·柯南伯格:所以,也许把恐怖片作为一种类型而独立看待的日子结束了,也许现在人们认识到,它就是电影,纯粹的电影。
Q:很多评论都把《钛》和《欲望号快车》比较起来。
大卫·柯南伯格:我记得朱利亚说过她和我的电影影响过,我也很骄傲,但是她现在做的是不同的东西,虽然《欲望号快车》在戛纳拿了奖,但拿的不是金棕榈噢,所以她还是要高一点。
《星球大战3:绝地归来》 Star Wars: Episode VI - Return of the Jedi (1983)
导演:理查德·马昆德
大卫·柯南伯格:《星球大战》,有一天我在多伦多的家中,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卢卡斯影业的人,他说:“我们在拍一个电影叫做《绝地的复仇》,你想不想指导,我们在考虑你。”我就说:“我一般不指导其他人的剧本。”然后他们说了再见「笑」,当时叫《绝地的复仇》,在考虑过后,他们觉得绝地不是复仇,所以他们把名字改成了《绝地归来》,这是我最接近拍星球大战电影的一次,是个坏故事。
▲卢卡斯影业的负责人曾证实过确实曾经邀请柯南伯格来执导《绝地归来》,而近期卢卡斯影业负责人凯瑟琳·肯尼迪最近接受《名利场》采访时谈到了她所说的《星球大战》需要“超越”《天行者传奇》,并专注于宇宙的其他方面。这大概意味着整个《星球大战》系列需要更果分支,类似于漫威电影宇宙正在做的不同类型的尝试:提供恐怖、犯罪故事、喜剧等不同方向。▲
《占有者》 Possessor (2020)
导演:布兰登·柯南伯格
大卫·柯南伯格:我们来说说《占有者》,因为这是我儿子的电影,布兰登·柯南伯格是编剧也是导演,他是个很棒的年轻人,很好的导演。
当我拍《未来罪行》时,他在布达佩斯拍他的新作《无边泳池》,我们同时在拍电影,这对于一位父亲来说这很棒,我们互相谈了很多东西,我们在拍摄途中遇到的问题之类。
这部电影挺成功的,他花了11年才再拍电影,从《病毒抗体》到《占有者》,看着他挣扎,让我想到了我拍电影时遇到的问题,为类型片去找投资已经很难了,所以的独立电影都有投资方面的问题, 他这部电影所获得的成功,而且我觉得下一部电影也会成功,这些东西会鼓励他。
▲编者注:大卫·柯南伯格和儿子布兰登·柯南伯格▲
Relativity (1966)
导演:艾德·艾姆许维勒
大卫·柯南伯格:你们这儿有许多对我有意义的电影,这是一部纽约地下电影「Relativity」,这是纽约的一位地下电影人艾德·艾姆许维勒拍的。
我在多伦多见过他,因为60到70年代的多伦多,有的电影院只播放那些很晦涩的电影,其中就有戈达尔,我们会请艾德·艾姆许维勒和肯尼斯·安格这样的人来多伦多,我们会放映他们的电影,大部分都是短片。
▲编者注:艾德·艾姆许维勒作品Relativity放映的海报▲
我们通常会连着看5到6部,看完后我们会去喝个咖啡,吃个甜甜圈或者是可颂,我们会在大街上和这些电影人讨论。
我的电影生涯首先是被这些纽约地下电影人影响的,它告诉我们,拿起摄像机就能拍电影,并不需要去上电影学院,我就没上过,你不需要在电影工业呆过,你想拍电影就能拍,这种影响并不是来自好莱坞或者欧洲,而是来自纽约地下电影,这些电影和电影人对我很重要。
《末世纪暴潮》 Strange Days (1995)
导演:凯瑟琳·毕格罗
大卫·柯南伯格:《末世纪暴潮》,很有意思的一部科幻电影,很有意思的设定,挺好看的,我不太记得细节了,但我记得拉尔夫·费因斯在里面,他很棒,看起来也很有意思,一个像他这样严肃的演员会去演一部科幻片,这是说服我应该和他合作的电影之一,后来我也确实在《蜘蛛梦魇》中和他合作了。
拉尔夫·费因斯是个很好的演员,很特别,我记得在哪里读过,他说《蜘蛛梦魇》是他最少被导演指导的电影,所有和我合作过的导演都这么说。
▲编者注:大卫·柯南伯格与拉尔夫·费因斯在《蜘蛛梦魇》 Spider (2002)片场▲
因为我很懒,这是我跟演员合作的准则,既然你跟专业演员合作了,他们是懂怎么演的,他们不需要个导演告诉他们怎么演,有些导演会说很多东西,这都是些屁话,如果你手里的是没有经验的演员或者非专业演员,情况就不一样来,你得去帮助他们,但拉尔夫这样的演员是理解角色的,我就让他放手干了。
《东方的承诺》里的维果·莫腾森也是一样的,好演员会自己做研究,他们知道角色是什么样的,好演员是不需要指导的,这是我的感觉,前提是你选对了演员,如果你犯了错误,情况就不一样里,你就得和演员作斗争了。
▲编者注:大卫·柯南伯格《东方的承诺》 Eastern Promises (2007) 剧照▲
Q:那你犯过错误吗?
大卫·柯南伯格:我躲过了这些错误,从我明白这个开始,选角色是很重要的,它是导演工作很重要的一环,很多人不明白这个,你不会看到导演一直喊“开拍”和“卡”,这是会发生的事情,你会和别人说:“这个演员怎么样?那个呢?不行,他有这个,但是没有那个。” “那你看过他演的这部片吗?在这里他...”然后你再去看这个电影,这是个很长的过程,很没意思。
人们一般看不到导演工作的这个环节,也就是选角,我不觉得我在选角上犯过大错误,所以我不必工作太狠。
举个例子,当我和黛布拉·哈里在《录像带谋杀案》里合作时,她只拍过一部电影,她在舞台上很伟大,但是太大了,我得把她拉下来,让她更自然一点,这是我和一个很棒的表演者,但却在电影上没有经验的人合作的例子,所以比起拉尔夫,我做了更多的指导,如果拉尔夫演了黛布拉那个角色,那就简单多了。
▲编者注:大卫·柯南伯格《录像带谋杀案》Videodrome剧照(1983)▲
《威尼斯疑魂》 Don't Look Now (1973)
导演:尼古拉斯·罗伊格
大卫·柯南伯格:「威尼斯疑魂」这部电影确实让我目瞪口呆,我印象很深刻,因为这部电影,让我对尼古拉斯·罗伊格很好奇,他首先是个摄影师,随后成了导演,最终我见过他,我也和他儿子合作过,叫卢克罗伊格,是一位制片人,这是部很好的电影,很奇怪,谈的是死亡,当时我没看出来这个,它是个爱情电影,但它也是爱情和死亡的故事,最近有人问我最喜欢的电影,这个问题很难,因为我喜欢的电影有很多,但是我说了《威尼斯疑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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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整理:涂柯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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