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餐馆出来,已是华灯初上,走在回宾馆的路上,安曼的路灯忽明忽暗,远处的侯赛因山若隐若现。天空中飘起细小的雪花,这对离地中海不算太远的约旦来说,颇为罕见。我停下来,抬起头,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想听听雪落下的声音,却只听见一辆辆汽车碾过雪片呼啸而过的嘶鸣。那一天,是2015年的12月31日。
那一晚,这400万人口的城市,所有人都回家过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昏黄的路灯下,雪花漫无边际地飘落,我一个人漫无边际地行走。
这一走,就是好几年。
(安曼细细的跨年雪)
2020年的中东,从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将领苏莱曼尼被炸身亡始,以也门南部城市亚丁机场一场大爆炸而终。战争、动荡、不安,依然是这块三洲两洋五海之地挥之不去的主题。新冠肺炎的肆虐,无疑是雪上加霜。爆炸无处不在,袭击无处不在,病毒亦无处不在。
这一年,中东各方势力分化演进,此消彼长。阿联酋、巴林、苏丹和摩洛哥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意味着持续了半个多世纪的阿以问题已经走到了人厌神烦的地步。随着伊朗和土耳其这两个非阿拉伯国家地区影响力的显著提升,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抱团取暖,巴勒斯坦逐渐边缘化。阿以关系的改善,无疑是2020年中东地缘政治最大的变化。
这一年,伊朗遭遇了重大挑战。年初,伊斯兰革命卫队高级将领被美军定点清除,岁末,核科学家喋血德黑兰郊外的街头。美国的敌意与日俱增,制裁接踵而至;以色列依旧虎视眈眈,多次派战机轰炸叙利亚境内的伊朗军事目标。而在伊朗政府内部,以鲁哈尼为代表的政府与议会内的强硬派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报复美国发射导弹误击乌克兰客机又暴露出管理的混乱。悲情笼罩在德黑兰上空。
这一年,中东小巴黎贝鲁特港一声巨大的爆炸,将黎巴嫩这个小国送上了风口浪尖。教派纷争,沙特伊朗反复争夺,致使这个东地中海小国政治失能、经济崩溃。而更可悲的是,人们在送走无能的一届政府后,却发现他们赢回的却是当初因民众抗议而下台的哈里里。历史似乎是循环的。
(贝鲁特大爆炸)
这一年,土耳其的埃尔多安继续跟所有人斗,跟法国的马克龙斗,跟利比亚的哈夫塔尔斗,站在阿塞拜疆后面跟亚美尼亚斗,在东地中海跟希腊斗,在乌克兰问题上跟普京斗,在军购问题上跟特朗普斗。在叙利亚北部站稳了脚跟,在利比亚打退了哈夫塔尔对的黎波里的进攻,在外高加索羞辱了亚美尼亚,成功将土耳其的势力深入到了俄罗斯传统的势力范围。埃尔多安一时风光无两,只是不知道站在山巅的土耳其总统是否会因为周围没有朋友而为今后的道路感到担忧。
这一年,美国和塔利班达成了和平协议,塔利班和阿富汗政府开始了谈判,持续了多年的阿富汗战争似乎看到了曙光,但春去冬来,阿富汗的安全局势依旧十分严峻,各种袭击事件层出不穷,除了恐怖袭击,喀布尔成了暗杀场,定点清除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气氛依旧是人人自危。
我离开中东已经一年八个月了,如今在中国看它,已经有了镜中月水中花的距离感。
2020年的疫情大流行,影响到了所有人,有的人失去了生命,有的人失去了至亲。在疫情最严重的春天,我相信很多中国人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类似于中东战乱环境中的那种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那种恐惧。好在我国政府采取了强有力的措施,控制住了疫情,为我们争取到了半年多的准正常生活状态。
于我而言,疫情影响不算太大,除了随身携带口罩和全年未出北京一步之外,其他似乎一切照旧,生活看似波澜不惊,但人到中年,辗转反侧处亦为未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昨天,某音乐应用程序总结了我个人的年度歌单,打开一看,不禁莞尔,宝宝巴士赫然成为我年度最爱歌手。虽然疫情仍在全球大流行,但和家人在一起,2020年的12月31日,不用再像当初约旦安曼跨年一般形单影只。
还好,我们终究还是熬过了这多灾多难的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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