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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剧照 图源网络
你为什么不能等等,让我再去看你一次
文/我住长江头
编者按:2022快过去了,你这一年过得怎么样,欢迎给我们投稿说说你这一年的经历,投稿点击此链接记得公号加星标。
辞旧迎新之际,我被接二连三的噩耗击得晕头转向。这世界怎么了?他们怎么都走了?那么匆忙,没有留给我任何缓冲的前兆。
十二月二十一日21:58分她给我发出的信息,第二天清晨才跳入眼眶:“单位两位你熟悉的同事王某和蒋某,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因新冠相继去世了”。啊!我惊呆了。我知道他俩是妹夫和舅子关系,我不敢也不愿相信。即去了不常关注的退休qq群,想在那里寻找到答案。爬楼看了几天的信息,有关此事的议论一个字也没有。立马翻出多年没有联系的他们姐姐的电话打了过去,她在上海。
当时不到七点,南方还在夜色中,从声音中明显感觉她睡眼惺忪,泣不成声的证实了此事,隔着屏幕,我们的泪水流在了一起。离去的是她的妹夫和弟弟。“半个月的时间内,因新冠阳后诱发并发症,失去两个亲人,办两场丧事,你知道是如何的惨状吗?”我感同身受。况且,他俩都不到七十岁呀!所谓丧事只是习惯的说法,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没有也不允许有任何告别仪式,为死者送行的只有他们的爱人、女儿和女婿。走的突然,送的更悲凉。就在前几天,我的嫂子也去世了,也无法前往悼念。没有告别的告别是多少人心中永远的遗憾。
两同事和嫂子的离世,已经给了我当头一棒,还没缓过神来时,二十二日晚18:50她又传来一条更加让我无法接受的噩讯,她的丈夫在当天清晨6:08分也离开了。我人生中第一次被这种接踵而至的极致消息击倒。他们夫妻都是我的同事,朋友。我们习惯叫她爱人“龚师傅”。

《师傅》剧照 图源网络
龚师傅三年前因患阿尔兹海默症,住进了社会福利院,这是个医养结合的公立机构,管理严格,多层屏障,他所住的病区早已把入住者与社会隔离。龚所患之病除将他的大脑存储的信息基本清空外,庆幸并无任何其它老年性基础病。对于他,知道和相处的一幕幕像倒带似的浮现在眼前。
我们同年参加工作,由于年龄相仿,聊天投机,也欣赏他的聪明和工作能力,就常在一起探讨彼此感兴趣的话题。以后他与七一年招工来单位的知青,后成为他徒弟的女生结缘,(也就是文中的“她”)那时名义上高喊 “抓革命,促生产”实则革命压到了一切。她和我又脱产在宣传队和体工队熟悉,她个比我高,跳舞、打篮球;我则演一些语言类的节目,打乒乓球。因为这层关系,我们就更进了一步,夫妻俩都成了我半个多世纪的朋友。
他是一个不图仕途,一心只在专业的路上进取的人,多少年来,同年参加工作的不少离开了工人的岗位去了机关。他却始终坚守在基层,服务于岸上和船上的电气维修等工作。天赋的聪慧和后天的努力,成了单位首屈一指的电气技师(相当于中级职称),不管哪个部门发生跟电相关的故障,多半只能他排除。如果不是右派的儿子,他不可能停留在高中学历上,也一定是天之骄子,也会前途无量。
一年多前我去看过他两次,虽然他早已不认得我,但能从表情中看出若有所思,极力想回忆起点什么,又苦于无可奈何而淡淡一笑。他并不排斥我不停地给他讲过往的人和事,知道我是在唤醒他的记忆。苦思冥想后,总是说一句“我见过你的,其他想不起了”。

《师傅》剧照 图源网络
六七十年代,我们都住简陋的集体宿舍 龚师傅因为他的职业身份,却享有像样的单间,一是方便随时的工作需要,同时也成了所里的广播室,也只有他能胜任这一业余兼职。文革期间,随时都有最高指示发布,各个单位都要举行游行接旨,有时是临时得知,甚至是晚上,点上火把也要在黑夜里大街上振臂地游上一圈。遇上这种情况,龚师傅就成了义务广播员,那怕是半夜,也要把这一通知扩散下去,尽可能地把声势造起来。
龚师傅软硬笔都不错,记得有一次,领导让他写一幅标语,他在紧张中将万寿无疆的“万”写成了“无”字,这可了得!标语已张贴出去了,但还没有多少人看到,有人提醒后,他立即飞奔出去,迅速扯了下来,迅速写好“请罪书”,等待领导发落。如不是当时他在两派中站队正确,牢狱之灾在所难免。以后,所里有什么通知或重要社论,领导也让我去广播和朗读,有机会看到了他的另一面。收拾得一尘不染,整整齐齐的屋子,洗得发白的床单,摆放有序的各类电工工具。他会教我怎么使用广播器材,声音如何控制,小问题怎么排除。如果他比我先到,总是提前打开机器预热,调节好音量。
一个曾经那么能干,要强,写得一手好字的龚师傅不经意间变成了我完全不认识的一个陌生人。以后,龚师傅在离开家庭的环境中,狂燥的脾气逐渐变得温顺起来,像一个听话的孩童。贤惠的妻子不时带去他喜欢的食品,我也从他爱人传来的视频中,看到他大快朵颐品尝的情景,真为他日渐恢复的胃口感到高兴。只要能吃,至少身体不会垮。
在放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我身边的亲朋相继数人中招,涵盖儿童、青壮年,中老年所有年龄段。对于奥密克戎,之前我不以为然的大号流感,终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而当病毒来势汹汹时,最先倒下的是脆弱的老年群体,龚师傅没有基础疾病,阿尔兹海默症也并不危急他的生命,却在奥密克戎攻击他时轰然倒下,阳过四天后,终因多脏器衰竭,抢救无效,在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情况下,独自去了另一个世界。独立于社会,医养结合的福利院,应该没有资源挤兑的原因,在没有特效药的前提下,风烛残年,油干灯尽的老人,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这个群体的人们不堪一击,应声倒下,何况是感染力极强的奥密克戎。
龚师傅,我早有安排,等这波疫情一过,我就去看你。你为什么就那么着急离开,就不能等等我?让我再去看你一次,见你傻傻地笑,听你说那句“我见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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