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大西洋月刊今年年初刊发的文章,文中指出,指望奥米克戎变体能够使我们免受痛苦,是一种错误而且非常危险的看法。最终还是要依靠疫苗。
几个星期以来,美国大部分地区对奥米克戎的看法都是某种形式的赞美。
一系列的报告鼓励人们对这个变体乐观一点,主要是和它的“前辈”相比。奥米克戎似乎对肺部伤害较小,被感染的实验室小鼠和仓鼠似乎能轻松地抵抗。从比例上看,感染的人中住院或死亡较少。
所有这些,都使一种令人放心但是却具有欺骗性的说法得以扎根和发展:奥米克戎是温和的,这种变体是温顺的、无害的,“新冠不过流感”,不会比流感更糟。甚至一些人认为,这玩意儿是如此微不足道,以至于世界应该简单地“允许这种温和的感染循环”,并避免减缓传播。
正如肯塔基州的参议员兰德保罗希望你相信的那样,他说奥米克戎“基本上是大自然的疫苗”。
但是,耶鲁大学的免疫学家岩崎明子(Akiko Iwasaki)说,这些将变异体视为不足担忧甚至是可取的想法,代表了一种非常危险的态度。
康奈尔大学的行为科学家尼尔·刘易斯(Neil Lewis)则说,问题的核心在于,“温和 ”这个词本身,用在这里是一个滑稽而有害的术语,“并不意味着人们理解它是什么意思”。有些个人当然会有不太严重的COVID-19经历,特别是如果他们接种了疫苗。而且确实有理由认为奥米克戎,对比德尔塔,确实没有那么凶相毕露。
可是,奥米克戎的不受约束的传播,已经“播”下了一个压根不温和的局面。而现在,认为这种变体更温和的概念,正在使大流行对每个人都变得更糟。
奥米克戎问题大部分可以追溯到一个错误的两分法。新变种的危险性较小,这一点常常被误解为变种不危险。真实的情况下,严重性是相对而言的,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情况。
就人均而言,奥米克戎似乎比德尔塔更不可能让感染的人住院或死亡。在南非,最早受到新变异体打击的国家之一,病例已经达到了创纪录的高峰,但是住院、进入重症监护室和死亡人数仍然远远低于前几波的高峰;在欧洲大陆的部分地区,感染似乎也与严重疾病脱钩。即使在美国,大流行还与以往一样糟糕,早期的数据也显示,奥米克戎病例转为严重病例的可能性有所减弱。
我们很想把这一切归功于病毒的“温和”,但这是一种简单化的想法。疾病总是表现为病原体和宿主之间的相互作用,这意味着有两个主因,使奥米克戎病例可能出现较轻的症状:一个是抵抗能力更强的人类,或一个更温顺的微生物。在目前这股浪潮中,我们很可能看到这两种效应都在起作用。
第一部分完全是关于我们自己的。大流行已经持续了两年,导致数以亿计的人受到感染,并促使数十亿人参加疫苗接种,奥米克戎比前辈变体更不幸,遇到了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防御能力的人群。在英国,超过80%的12岁以上的人至少接受了两次疫苗接种,这些疫苗显然降低了感奥米克戎感染者的住院风险,特别是在打了强化针的人群中。在南非,过去COVID的超多感染者可能产生了类似的作用,那里的人口平均年龄也很年轻,因此对严重的COVID-19有更好的抵抗力。
马萨诸塞州综合医院微生物学家和传染病医生罗比·巴塔查里亚说,关于第二个问题,就是病毒本身,当世界整体上免疫力更强时,就更难弄清楚。尽管如此,即使是未接种疫苗的奥米克戎患者,最终住院、进入重症监护室或使用呼吸机的可能性也较小。感染奥米克戎的实验室啮齿动物,似乎也没有完全生病,也许是因为新的变体在肺部的定植能力不如德尔塔,而严重呼吸道疾病的野火般的炎症,往往在肺部点燃。
剑桥大学的病毒学家拉文德拉古普塔告诉我,研究人员发现奥米克戎好像对感染从肺部提取的人体组织兴趣不大,更愿意把自己藏在“更高”的地方,比如喉咙。在实验中发生的事情不能完全再现在人体中发生的事情。但是岩崎仍然认为, “奥米克戎有一些本质上不太致命的特质”。
所以,我们也许可以说,奥米克戎的平均情况确实是不那么严重,纯从数据角度,有些感染者的结果并不会很差:他们年轻,健康,接种了最新的疫苗,与一种至少与德尔塔相比,后果略微弱一些的病原体对峙。但是,请记住,德尔塔变种比它已经很糟糕的祖先更糟糕,所以简单地称奥米克戎为温和,大大低估了它仍然构成的危险,特别是进入未接种疫苗或已接种疫苗但仍然易受感染的宿主时。
即使是接种过三次疫苗的人也不能免除奥米克戎的风险,尤其是在病例以如此高的速度上升,接触如此频繁和严重的情况下。
事实上,奥米克戎变体更有可能提供了一个关于病毒传播的严酷教训。如此多的人被感染,以至于比例相对较小的严重病例,绝对数量仍然惊人。
在美国,大多数人口至少有一个COVID-19感染的重大风险,而且四分之一的人还没有接受过一剂疫苗。所以,住院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个大流行以来新的高峰。其中有大量的孩子,他们中的许多人仍然太小,无法接种疫苗。
当奥米克戎找到脆弱的宿主时,仍然可以实现新冠能造成的最坏结果,而奥米克戎现在显然正在挨户搜索。
COVID-19不一定要在医学上后果很严重,才会造成给世界造成重大损失。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重症监护医生雷克什米·桑托什(Lekshmi Santhosh),已经看到奥米克戎加剧了慢性健康问题,以至于致命。
“你可以说他们没有死于COVID,”她说。“但如果他们没有感染,他们就不会倒下。”
耶鲁大学的岩崎明子也担心长期COVID病例的风暴,这些病例可以从最初几乎没有症状的感染中暴发出来,可能很快就会出现,“这些人中有的卧床不起,几个月都不能回去工作。这一点也不温和。”
在感染数量足够多的情况下,奥米克戎感染都会造成严重破坏。在全美各地,隔离的人越来越多,学校和企业不得不暂时关闭,已经无法承受人员短缺的医院陷入更大的困境。在许多地方,医院的容量已经爆表,使其他病人难以治疗。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个捉襟见肘的医疗系统,也可能掩盖奥米克戎的后果。当医院爆满时,他们不能接受更多的病人,人为地压低了记录的严重疾病的发病率,即使总病例继续上升。
斯坦福大学的医学人类学家Duana Fullwiley研究过温和一词如何影响塞内加尔人对镰状细胞贫血的体验,她说,“奥米克戎在个人症状层面上可能更加温和,但我们不是在谈论奥米克戎的严重程度,因为它正在影响整个社会系统。”
奥米克戎也仍然隐藏着危险的未知数,这个变体可能会忽略肺部,但仍然会在喉咙和口腔中迅速积累,就会很容易从受感染的人身上溢出。这一点,加上奥米克戎躲避某些免疫防御的能力,使它对更多的人构成了威胁。
如果被感染的人忽视这些症状并继续混杂在一起,那么各种潜在的症状也会随之而来,而且这种变体似乎更难在感染早期通过某些快速抗原测试发现。研究人员也还没有很好地掌握奥米克戎感染可能会给人留下多少免疫力。
犹他大学的进化病毒学家斯蒂芬·戈德斯坦说,奥米克戎可能会像最初的变体那样具有内在的毒性,引发各种痛苦。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人类真是一种讽刺。两年前,新冠刚刚出现时,也被说成是“温和”的。当时的报告指出,大约80%的病例可以被描述成这样,这招致了各种轻视和误导性的比作流感,以及要求美国人返回工作和学校的呼声。随着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占据了上风并在人们的脑子中挥之不去,预防的紧迫感减少了,正如医学人类学家玛莎·林肯所写的那样,即使随后发生了数十亿次感染、数百万次住院和死亡中,还是有很多人坚持这样认为。
英国兰开斯特大学的语言学家埃琳娜·塞敏说,今天,新闻报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多地将“温和”和COVID-19放在一起使用。在医学上,温和一词起源于学术界对所有新冠感染后严重程度不足以让人入院的说法,从没有症状一直到刚刚开始呼吸衰竭的人。但这一范围内的大部分症状,都与人们以为的温和没有关系,我们会说,“温和的、令人愉快的、通常是良性的”食物、天气、甚至人,而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温和几乎就是不用在意的同义词。
这就是温和的陷阱,人们会有一种宿命感,说,这是不可避免的,它是温和的,希望我能不在意并继续前进。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桑托什说,将奥米克戎称为“温和”,似乎让人以为意味着病毒正在自发地驯化自己;而且人们会将减少伤害的责任推给病原体,而不是我们的努力。
但是奥米克戎并不是我们想要的那种微生物。正如犹他大学的戈尔茨坦所指出的,病毒只是在传播,而并不在意宿主会如何。奥米克戎甚至不是德尔塔的后代,所以我们不能把它看作是逐步进化的结果。
认为奥米克戎几乎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态度,加重了我们身处的灾难。病毒进入新宿主的机会越多,就会出现更多的变种。而且不知道下一次新冠的迭代会带来什么危害。
因此,要记住的是,严重性或缺乏严重性并不是由病毒单独决定的。我们,作为宿主,至少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其后果如何,这也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一面。
我们不能指望新冠病毒会出手帮助我们,但我们有疫苗可以将其击退。如果温和确实是我们所追求的,那么这样的未来,也主要取决于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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