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俄乌局势我在2月25日写过一篇《预测一下乌克兰局势中各方今后的动向》，到目前为止各方的动作应该说都没有逃脱预测，或者说基本原理的推演，比如说美国利用假新闻把火从俄罗斯烧到中国身上的信息战，这两天正成建制地袭来。
今天我们不谈宏大的主题，谈点微观层面的个体感受。写这篇文章是因为前两天我跟一个在乌克兰留学的朋友（目前已经安全撤离乌克兰）聊了聊，交流了一下午信息和观点，我觉得有些东西可以分享出来，供各位参考。
那位朋友是音乐系留学生，女生，新教徒，在乌克兰多年，平时不关心政治。跟她聊过我最大的感触是战争亲历者的恐慌是旁观者无法想象的。
我们暂且称这位朋友为L。L给我看了大量中国留学生在战争爆发后互助群里的聊天记录。我发现很多留学生说自己听到了枪炮声，有的住在一起的，晚上轮流睡觉，有的一个人住的，可能就会连续几夜担惊受怕地睡不着觉。留学生们在群里分享消息，辨识新闻，讨论撤离，也互相打气。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紧张的气氛。

聊天记录里也体现出了众生百态，比如在大使馆号召大家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表达政治立场的时候，群里有人发给乌克兰军队募捐的广告，其他师生说要发这种广告请去一些专门的小群里发，这个群以自救自助为主，大家还是保护自己的安全为重，转发募捐广告的人似乎就不太高兴，彼此之间就爆发了一点不愉快，最后以发募捐广告的人退群结束。
看得出来当地治安已经很混乱了，比如有人在尚未开打的敖德萨，但半夜楼下就有枪声，不知道是作案的匪徒，还是军警在宵禁里鸣枪警告。

之前3月1号的时候，一则华人在乌克兰中枪的消息曾经引发了国内许多人的关心。从L这里，我了解到这位华人是在撤离乌克兰的时候在利沃夫附近遭遇了伏击。按理说利沃夫在波兰边境附近，3月1日时俄军似乎也没打到那里，我也想不出俄军在那里伏击平民有什么战略意图，所以对这件事最贴切的解读可能还是反映战争中乌克兰治安之混乱。

利沃夫差不多在图中画圈的位置。
有一点值得一提，
我们旁观者看待战争，很可能带有某种标签化的倾向，
例如现在国内左右两边互道傻逼，一边高喊“反战”，骂对面是刽子手、狂热分子，一边高喊“反纳粹”，骂对面是法西斯、双标狗，
但其实事情都要分开来看。
乌克兰有没有纳粹？毋庸置疑，有，而且做过很坏的事，屠杀、轮奸、虐待、买卖器官，联合国包括美国国会都有报告。但乌克兰有没有好人？也广泛存在。还是3月1日中枪华人的故事，他在一个很诡异的位置被伏击，枪手很可能是乌克兰的匪徒或者新纳粹，但是救他的好心人也是乌克兰人。

在乌克兰，有顶着黑太阳纹身挥反万字旗的亚速营，有对着镜头给子弹抹猪油的乌军，有趁火打劫的流氓匪徒，也有对外国人伸出援助之手的普通市民，有在敖德萨广场上奏响国歌的普通乌克兰人。

普通乌克兰人未尝不清楚自己国家新纳粹的狂热，未尝不知道俄罗斯地缘战略上被逼到了墙角，未尝不知道自己沦为了美帝和北约抛弃的棋子和牺牲品，未尝不知道自己是买办政府上贡的祭品，但他们正在逃离的是祖辈生活的家园，脚下正在哭泣的土地是他们的祖国。
我那个朋友L属于在乌克兰待过很多年的人，对普通乌克兰人是带有感情的，所以她对整起事件中各种各样的消息和论调都抱有一种同情与喟叹的态度。

大国博弈往往不能逃脱铁与血的倾轧，身在其中的普通人就要承受时代之苦。
L和我谈起平民的伤亡，她知道乌东乌西这几年的伤亡，关注此次冲突中老百姓的死伤，也知道如果不是顾忌平民伤亡，俄军不会推进的这么慢，可是毕竟还是有平民受到了波及，这里面还有孩子。说到底，战争是悲剧，让人难过。

如果那些作壁上观的玩火者稍有一点良心，可能也不会导致今天的局面（《杨志卖刀，你只骂杨志和牛二？
》）
。
L说起了最近被揭发的美军在乌的生物实验室，她还说了一个我不知道的细节，说这些秘密实验室大多分布在居民区和学校附近。WHO现在呼吁俄乌双方销毁这些高危病原体、卢比奥等美国议员在质疑拜登政府有没有证据资料落在俄军手里，由此可见美军这事干得有多不是人事儿。

归根结底，其实还是开头那句话，战争的亲历者和旁观者感受是不同的。国内不管是埋头喊“反战”的人还是“反纳粹”的人，可能都体会不到身处炮火笼罩的乌克兰的人的真实感受。

L现在已经安全抵达了罗马尼亚。因为大使馆人手有限（我猜这个月欧洲各个使馆可能都在支援驻乌克兰使馆的工作），所以大使馆联系了华人商会协助留学生们的撤离。我们在国内看新闻可能有人会感慨国家的强大与负责，但对一些处在恐慌中、在边境难民潮中排了八九个小时队才撤离的留学生来说，他们可能觉得撤离工作太慢了，要填的表格太多了。说到底所处时空场景不同，很难真的理解其他人的想法。
而且考虑到目前国内防疫政策与欧洲的不同，回国机票和隔离费用也成了留学生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比起金钱上的损失，他们更担心国内有些人的不理解，或者由于不理解转变成的恶语相向。

在L转给我的互助群的聊天记录里，我看到一张国内隔离酒店带毛鸡腿的照片被广泛传播与讨论，这让我想起前一阵子香港疫情刚爆发时连夜从香港回深圳的朋友对当时深圳隔离工作中一些可改进之处的吐槽。艰难时世，困难时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相互理解。

最后还是想说一下这次俄乌局势里的信息传递问题，战争打了二十多天，显而易见的是俄乌双方都释放出了大量的假消息，根据我们之前
提到过的国际关系的基本原理，美国针对中国的信息战也是一波接一波，
如何辨析信息就成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

我在这里说几点我的观察。
首先以前网上很多人喜欢嘲讽4v网军或者说1450，以前我也只是看看笑笑，我知道台湾省那边有实锤，杨慧茹因为指挥网军参与民进党内斗逼死了苏启诚被判了刑，赖清德也曾公开服软呼吁蔡英文手下网军“手下留情”，但1450们在大陆网络上兴风作浪毕竟我自己没有看到实锤。
这回看到了，前两天网上铺天盖地的“普丁”某一瞬让我误以为自己在上油管和小蓝鸟。
其次前两天有一位朋友给我转了一张图片：

先教大家一个小技巧，一般消息里有“据xx报道”、“综合xx报道”这样的字样，读的时候要尤其留个心眼，这是“免责声明”或者说“甩锅声明”，意思是这消息不是我说的，我也只是引，如果是假消息别找我。环球网这里的“综合俄罗斯卫星网、塔斯社8日报道”是这个意思，前两天英法德等西方报纸传俄罗斯要求中方军事援助那条谣言时说“据美媒”也是一样的道理。
再来说这条辟谣本身也非常有趣，这个作者强调“这个时候你知道一个信息多种渠道互相印证多么重要，这个时候你知道若精通英语直接获取信息是多么重要”，言之凿凿，可是事实是他自己所为的“不要歪曲”其实也是歪曲。

作者故意隐藏了马克龙说的“我们尊重俄罗斯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人民”和“普京在犯一个历史性错误”中的一些话，也就是他藏在“…”里的东西。马克龙被作者藏起来的话是这样的：“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避免局势升级和敌对局面的扩大，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重建和平，如果欧亚大陆的全面安全框架中没有俄罗斯的参与，我们就不可能建立持久的和平。”

马克龙每天跟普京的电话粥不是白煲的，他这里的意思很明显，北约东扩是普京暴起的原因。我们在《预测一下乌克兰局势中各方今后的动向
》里已经说过，俄乌战争中最惨的除了乌克兰俄罗斯，就是被放血的欧洲，马克龙不傻，他知道根子通往哪里，知道该骂谁。
俄乌开战以来，美国是世界主要大国里唯一一个没有呼吁过停火、相反不断往战场运武器的国家，因为打得越久，对美国越有利。
回到这条消息本身，我想说的是，
有的时候号称辟谣的人，可能只是以辟谣的名义，把自己精心隐藏的谣言传播出去。读者不能不识。
谈假消息其实和今天的主题是有关联的，介绍L的情况是希望大家能对战争有更细致、更多层次的理解，假消息无疑构成了我们理解最大的障碍。那些胡编乱造的假消息和上蹿下跳的带节奏这两天是那么多，数都数不过来，我更无法在一篇短文里一一列举。

俄乌战争的同时，我们也正处在一场战争中，每个人都应该留个心眼，多想想，你在信息战的第几层？对手在第几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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