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今天是周五,我本来准备偷懒。但就在我摸鱼摸得好好的时候,突然油管给我推送了一则BBC中文频道的消息。
我从来没有关注过BBC,尤其是它的中文频道,我还在想油管根据什么算法推送这个给我的,一看消息内容,明白了:

BBC用“惧怕”这个词,别有用心,我们应该注意。在我看来,不管是“惧怕”还是“敬畏”,背后的原理,没有太大的差别,所以就不跟BBC继续咬文嚼字了。
第一眼看到这个消息,我的直觉就告诉我下面的留言一定会非常精彩。养了一个小时,我再去看,果真,不出我所料。

排在前面的十条留言是:

再往下翻,留言大多与前十条类似,有支持的:
有感谢的:

有赞叹的:
有不解的:

有恍然大悟的:

有表示关心的:
有担心小编的:
有毫无同情心,单纯哈哈哈的:
有开启嘲讽模式的:
有开始严肃分析的:
看完评论再翻回去看图根哈特先生憨憨的靓照,我笑得更厉害了。
笑归笑,还是要思考一下的。我在想这次BBC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图根哈特讲这话的时候,BBC发消息的时候,可能颇为自得,以为点出了某种要害,可是同一句话,许多中国人看到以后想的跟他们完全不同,这是什么原因?

开始我以为是他们受限于精英制的思维窠臼,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这种观点。因为中国和英国,本质上都是讲求精英治理的国家。在这一点上,大家底色没什么不同。
不是精英制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呢?我想到了
贵族制

英国至今保留有女王和贵族制度,现行国家体制的形成,并没有经历底层的革命,政治里的贵族气氛是很浓厚的。去年英籍华人伊莎贝拉·张在美国《大西洋月刊》上发过一篇文章,讲英国的月亮并不像一些香港人想象的那样圆,文章中有一个细节惊到过我,说英国的小孩在学校里,会被灌输诸如敬爱的女王喜欢吃哪些点心这类的知识。

对于我这种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在中学就学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的中国人,这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

2015年牛津通识读本丛书出了一本墨尔本大学退休政治学教授莱斯利·霍姆斯写的叫《腐败》的小册子。其中第一章“何为腐败”里考察了四种最难与腐败分清的人际关系,分别是的俄罗斯的“布拉特(blat)”、中国的“关系”、美国的“结网(networking)”和英国的“校友裙带”。
在四种人际关系里,霍姆斯专门提到,英国的“校友裙带”受到广泛批评:
“那些可能连面欧没见过的人却给彼此以优待,原因只不过是都上过英国一个小圈子的精英学校……
‘校友裙带’是最排外的
,如果幼年时不曾上过这些精英学校中的某一所,则绝无可能挤进那个内部圈子。
此种关系与前三种的重要区别就在这里,它也是最容易被列为腐败的一种形式。

结合霍姆斯的书看从卡梅伦到约翰逊的英国政坛,我们可以感知英国政治精英身上的“血统”;从伊莎贝拉·张的文章,我们则可以感知这种上层贵族制的遗留风气向全社会的渗透。
虽然英国的政客很喜欢以“选民的代表”自居,但似乎事实并不是如此。
英国政客的思维方式,先天的跟当代中国人就格格不入
,这次图根哈特和BBC试图直接向中国普通百姓喊话,一张嘴就找不到方向,翻车是注定的。

上排左二卡梅伦,最右坐着的是约翰逊。这种照片,中国人第一眼看了可能会觉得挺帅,但要是告诉他照片背后那些出侯入相的“规矩”与“猫腻”,他肯定是要骂娘的。
既然谈到了这个份上,我想顺便谈谈美国。美国很有意思,首先我们都知道,美国没有贵族制,它是由一群英国的泥腿子从殖民地一步一步建立起来的。苏珊-玛丽·格兰特在《剑桥美国史》里讲过,最早的美国梦,指的是英伦三岛和欧洲的小偷和罪犯,到了新大陆,有机会摇身一变,变成受人尊敬的议员和绅士。
然而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作为曾经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产生了一种“新贵族制”。这种新贵族制,体现在穷人对富人的崇拜
我在之前写《无依之地》电影和书的那篇文章(《谁的无依之地:从赵婷到布鲁德》)中引用过美国讽刺作家冯内古特1969年出版的《五号屠宰场》,冯内古特写道:
“美国是地球上最富有的国家,但它的人民却大多贫穷,且美国穷人们总被怂恿着憎恨自己……其他国家都流传着一些关于穷人的故事,这些故事里穷人聪明、高尚,因此比有钱有势的人更值得尊敬。可美国的穷人没有这样的故事。他们嘲弄自己,颂扬富人。
这段话,《无依之地》里的流浪汉明确告诉了原著作者、同时也是电影编剧的布鲁德。可是布鲁德并没有当回事。
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布鲁德一边说:

“在这场经济游戏(指2008年金融危机)中的输家中,弥漫着许多的负罪感以及羞耻感。很多人觉得是他们自己的错误造成了自己经济上的失败。因此他们也会觉得自己对此羞于启齿。”
一边夸耀她的书改变了另一些人的看法:

“(有读者给布鲁德发邮件说)我今天路过了一个停在路边的房车。要是换在以前,我肯定已经在脑海中对他们作出了许多的评判。我会觉得他们都是坏人,可能我还会报警。但是现在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在因为资本家的贪婪而爆发的08年经济危机后,那些侥幸没破产的人,觉得那些破产的可怜人是坏人——受害者鄙视受害者,冯内古特半个世纪前的描写是多么准确!
让人不解的是,半个世纪了,这种情况居然无甚改观。
更让人不解的是,身为知识分子、标榜“为弱者发声”的布鲁德,不管是在采访还是在书中,居然对此毫无察觉。
更更让人不解的是,布鲁德靠着毫无察觉的书,还在美国得了奖,据说是因为“深刻揭露了美国的社会问题”。

回避掉、或者根本就没发现真问题的布鲁德,深刻在哪里?
我刚刚先谈了英国的贵族制,再谈了美国的“新贵族制”,归根结底,是想拿他们做参照,比对比对我们自己。
新中国是通过无产阶级革命建立起来的,我们没有贵族制。
可是,改革开放四十年,一些积累了财富的商人,一些获得了话语权的文化精英,这些年时不时地
鼓吹起“贵族精神”来了

我时时困惑,这些人是想中国往美国的“新贵族制”靠拢吗?还是想最终走上英国的道路?

某种程度上,膜拜富豪和为“贵族”招魂是一回事。但为“贵族”招魂更严重,是一种精神的退化,一种认识的返祖现象。
隔三差五跳出来鼓吹奔号的人里面,有不少有名的知识分子。所以这篇文章的最后,我想谈谈
知识分子和人民的关系

众所周知,对许多右边的知识分子来说,十年前是网络的黄金年代,当时他们一呼百应,网民在他们看来富有正义感,有希望。然而,这两年风向变了,于是他们开始找原因。有一些找到了“年轻人”头上:

还有一些,干脆拣起了老一套,开始批判“愚昧的民族性”了:

陈丹青先生“铮铮傲骨”,他的访谈当时影响还蛮大的,我就不替他隐名了。上面这条微博是一位我读书时候很尊敬的法学教授转发的,他在微博上也比较低调,所以我马赛克处理。

我觉得老百姓很倒霉,为什么?因为知识分子一不如意,就会开始骂人民愚蠢,骂人民是“庸众”——人民招谁惹谁了?要被这样侮辱?
况且中国的老百姓真的愚蠢吗?十年前中美矛盾没有激化,反腐是民间关注的焦点,人们当年帮右打左,因为他们拎得清自己的利益所在。

十年后的今天,中国的产业升级受到美国打压,进而引起西方世界的围堵,老百姓意识到自身利益与国家利益绑定,担心国家利益受损,自身利益也不保,他们此时愿意支持政府,也是因为他们看得清现实,拎得清自己的利益所在。

在今天,愚昧的不是人民,真正愚昧的,是那些自以为是、还活在偏见和臆想里的知识分子。
再读那条微博引用的1895年《纽约时报》的述评,让我们站在21世纪的今天回头看看一百多年前隔着大洋的美国人对我们祖先的评价,我想说的是,在那个屈辱的年代,这个国家的农民阶级发起了太平天国和义和拳运动,这个国家的地主阶级发起了洋务运动,这个国家的封建统治者发起了戊戌变法,这个国家的资产阶级发起了辛亥革命,这个国家的无产阶级建立了新中国——
这个国家,虽然每个阶级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但是没有一个阶级不试着去救亡图存!
21世纪的中国教授、大知识分子,拿着百多年前侵略者带有种族主义口吻的论述,对着今天的人民阴阳怪气——
酸臭之气,臭不可闻,如入鲍鱼之肆

今天本来摸鱼摸得好好的,看到油管推送的BBC的消息,乐了一阵子,结果想着想着,把自己气着了。可能这就叫乐极生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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