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网络生态一大病征
——成年人不会讲理
 编:荞麦少年X
当代网络有一大病征,就是成年人不讲道理。
当下,强词夺理、含混、反逻辑、少理性的语言,在中国已经成为一个深入公共文化肌理的普遍痼疾。
比如,曾有一位中国矿业大学被称作“学神”的学生,据媒体报道,“他说他从小就知道学习的重要性,所以读书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然而,“知道学习的重要性”和“读书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存在必然的因果逻辑关系吗?不少孩子也“知道学习的重要性”,成绩却未必如意。
在《明亮的对话:公共说理十八讲》一书中,徐贲把谬误分为三种,情绪性谬误、形象性谬误和逻辑性谬误,而这个“学神”的例子是属于“逻辑性谬误”,划为“推不出”的一种,即“逻辑跳跃”。
当然,这还仅仅只是一件小事。更为严重的,恐怕是泛滥网络多年的“吵架”、“对骂”,以及对两者事不关己的围观、拱火。
2013年,因对转基因食品的看法不同,方舟子、崔永元两人利用微博多轮“激战”,“嘴仗”一度升级。
由于二人都有忠实粉丝,最终演变为上千万粉丝的“混战”,喧哗不止,粗鄙之语不绝于耳,暴戾之气弥漫网络。
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在互联网上演,比如今天在对俄乌战争、疫情、国际政治等等事情的看法,本该是理性的话语表达,却动辄戴有色眼镜,贴标签,戴帽子,往往容易忽视问题本质,流于争吵乃至对骂的表面,不管什么议题,到最后一地“五毛”,漫天“脑残”,不了了之。

▌缺乏说理精神,让阴谋论泛滥

从不讲理,可以透视目前中国社会文化的许多病灶,这些病灶对社会都是有害的,严重的便会成为危险。
在《明亮的对话》、《人文的互联网》等中,徐贲指出,缺乏说理精神,会让人动不动就用阴谋论来看待与自己不同的意见。
他以曾经一篇火爆全网的阴谋论文章举例,文章里说:
“国内大型门户网站,几乎全被外资及接受西方价值理念的人所控制,其网络动员能力巨大,差不多到了任意制造舆论和绑架民意的程度。”
这样的指控听起来非常可怕,但是既然如此,作者自己的文章怎么还能出现在网站上呢?
文章提出了如此严重的“敌对”指控,为什么不提供坚实可信的“敌情”证据?没有证据的指控就是不讲理,甚至是危言耸听的阴谋论。
这种文章不仅违背言之有理的起码要求,而且还会在社会人群里散播恐惧和仇恨,这是非常危险的。
苏联斯大林时代有一则这样的政治笑话:有一只俄国兔子跑到波兰,碰到一只波兰兔子。
波兰兔子问:“你为什么奔跑?” 俄国兔子说:“斯大林下令逮捕所有的象。”
波兰兔子说:“你不是象,你是兔子啊。” 俄国兔子说:“但我没法证明啊”。“没法证明”就是说理上的难以反证。
想要置你于死地的阴谋论者不讲理,说歪理,而你却有理说不清,没有办法自证清白。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种非常危险、非常可怕的生存处境。

▌比粗话更危险的,是暴力的语言

在《明亮的对话》、《批判性思维的认知与伦理》等书中,徐贲老师指出,说理中的暴力与暴戾经常是由于缺乏自我克制,极端自以为是造成的。这在语言上往往表现为过度使用战斗词汇,把别人当作自己必须消灭的敌人。
例如,网上曾有一篇传播很广的文章,里面这样讲道:
“最紧张的时刻,笔者喊出‘网络是捍卫国家利益的上甘岭’的口号,与广大的自发爱国的网络义勇军,一起顽强阻击以意识形态斗争为本质的网络舆论进攻。文化搏杀、思想争夺,网络大战虽无硝烟炮火,其实一样惊天动地,惊心动魄,对中国安全领域的启迪将日益凸显。”
像这样的语言便是暴力和暴戾的,它的危害要远远超过网络上常见的骂粗话和说下流话。
至少,粗话和下流话不能写到文章里,也不能刊登在报刊上,但暴力和暴戾的“革命语言”,却可以大模大样地登堂入室。
政府会用“反粗俗”的理由来管制粗话和下流话,但却管制不了、当然也不便去管制暴力和暴戾的“革命语言”。
这也是徐贲老师为什么认为,说理不能靠政府,而要靠每个人自己。
政府所能做到和需要做到的,无非是保护所有公民的言论自由;保护言论自由与主张公民应该文明而有教养地说理是不矛盾的。
不说理的人当然也有他们的自由,但是,说理的言论与不说理的言论是有区别的,保护它们的理由也是不同的。
让每个人能够按照他自己的方式说话,不管说不说理或怎么说理,那是低程度的言论自由,在这个程度上,被保护的可能是没有价值的东西。
而保护文明和有教养的言论,更能体现对言论自由的保护的价值和意义,因为这样的言论不仅有益于社会,也有助于培养每个公民的个人人格、智识和思考素质。只有保护有价值的事情,保护才会特别有意义。
基于中国不讲理的网络生态,徐贲的《明亮的对话》更显珍贵,在书中,他对什么不是说理,提出了四个最低标准:
1.说理不是表达结论,而是清晰论证
人们经常以为有一个想法或信念,只要说出来,就是说理,因为“理”已经在他的话里了,或者他说的话就是“理”。这是不对的。
说理,是把你领会、理解并相信是正确的主张,清楚地讲给别人听:
如果仅仅说出一个看法,不能为看法和结论提供充分、可靠的理由,那么,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说法,而不是说理。

2.说理不是喊口号

根本不说理的标语、口号,是一种一句话全部概括的“断言”。只有在别人不追问或不能追问时,它才显得理直气壮、气势如虹、百般正确。
口号式思维、标语体表述对社会理性造成严重破坏,我们过去有过很多的教训,这应该使我们今天在运用公共语言时,更多地诉诸理性说理。

3.说理,不是追求绝对的“真理”

说理所讨论的,是不确定的事情。确定了的事情是不需要讨论的,即使在科学中,也不是什么都能确定。
因此,说理总是可以再说理的,说理是一个过程,不是最终结果。说理的结论,不是绝对“客观标准”,因此,所有的说理都可以再讨论。
4.说理不是道德审判
道德本身是人类道理的一部分,但它应该隐含在说理之中。即便对罪大恶极之人,审判依然需要逻辑和证据。
道德审判一旦脱离了说理,便容易成为扣帽子,有色眼镜下的人身攻击。
著名逻辑学家殷海光,曾在《逻辑引论·怎样辨别是非》中提出:
“个别经验的知识不是有效推论的保证,逻辑规律才是有效推论的保证。”、“真假系统与对错系统各自成一系统,不相影响。”
当下的问题却是“事实”与“看法”经常被搞混,并且缺乏“说理评估”。
而在《明亮的对话》一书中,最值得注意的,便是徐贲所提出的两种“提防”,一种是提防“逻辑谬误”,一种是提防“宣传手法”。
关于“逻辑谬误”,他提出了五种,分别是过度简单化、浮泛空论、循环论证、虚假两分法、无凭据推理。
关于“宣传手法”,他提出了十种,分别是人云亦云、谩骂、偏见、势利、老百姓的话、吹嘘、“科学”根据、证词、恫吓战术、株连。
面对这些“逻辑谬误”与“宣传手法”,徐贲专门介绍了“图尔敏论证模式”,利用主张、保证、论据、支持、语气和反驳六个环节,来辨析与提防。
不过,逻辑推论需要训练,不断训练,内化为一种文化教养,而徐贲老师的《明亮的对话》,便是最好的教材。
除此之外,他的《人文的互联网》《批判性思维的认知与伦理》《经典之外的阅读》等著作带着同样深刻的问题意识,重新思考了当今时代的种种问题:包括互联网时代的认知陷阱、人性自身的缺陷、技术时代人的自由意志等等,并提供了一整套的认知解决方案。
因为种种原因,徐贲老师的书在大陆很难出版,先知书店有幸收揽徐贲老师五本著作,感兴趣的书友,识别下图二维码,即可一键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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