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将爷
整整一个下午,我人都像是掉进冰窖里,心凉透了,精神焦麻,抑郁感太重,近于失控了。
这是一个大国小民的悲伤。因为我的生活又突遭沉重打击了。
主号回来才一周多点,总共才写了三四篇文章,就又被休息半个月了。原因是昨天那篇“同一条雪路”
听到消息时,我刚开始迷糊入睡。老婆第一次用有些尖利的声音吼我——又疯了
然后,她就开始哽咽了。
我知道,这回对她打击有多大。当家才知柴米贵,她有儿郎是软肋。
今年我们日子太难了,一切事项都是封封停停,断断续续。余粮,快要吃干抹尽了。
这些天,老婆用尽多年资源,厚着脸,求哥拜姐,给主号接回几单广告,排在12月上旬。
她说,这是我们今年最后的希望了。然而,现在一切都黄了。2022,这下也算是输光了。
当然,对我来说,这次也算是对写作的体系性摧毁。
从文本风格到思想框架,从知识体系到人生议程,过去写作坚持的价值链条,过去这条路,真走不通了。
面对老婆的痛苦,我充满忧伤喃喃地说,昨天文章,我只是感慨下雪,只是想写下韩国电影《雪路》的。
对我像祥林嫂一样的呓语,我老婆突然给一句回复,一下子触痛了我的逆鳞。
她说说,你就算为了一家老小,实在不行,写点“连岳”那种,你自己也轻松点吧。
真是妇人之见呀!让我顿时鬼火冒,我怒吼她——你还能让我再下贱点吗?
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吵架了。这一次,我终于没收住隐忍,把她给狠狠凶了。
老婆没敢再吱声。不过,我冷静下来,觉得罪孽深重。
要不是为了软肋,这阵子,她又怎么可能低三下气去求人,去拉那点小广告?她牺牲的,何尝又不是自我尊严?
对每个家庭来说,生活压力都是具体的。女主人持家,往往更难更累。
疫情三年,我们曾经的家庭规划和前程梦想,基本都断裂破碎了。现在,只能在不确定性中,想着如何推倒重来。
而在公号上写作,就是扛起生活重量的最后支撑了。
我个性倔强,脾气也爆,在主号上,她就连想转载一篇鸡汤文,我都不同意的。甚至,我连推介一下小号和星球,都觉得影响品相。
每篇文章,都想绝对原创,都想在价值笃定基础上,找到叙事和思想的更高级支撑。
植入的,或是一个学术观点,或是一个文艺经典。
就像昨天,我是借着故乡下雪的灵感,来以电影《雪路》感叹耻辱人生可以更加洁白纯净。
其中,虽有当下生活的依稀联想,但,还真不知道又是哪句话让人不爽,遭此大劫了。
这代价太大了,我也是真的怕了,确实怂了。
这其实就是变相地击中我的软肋了,结果也就在一根一根地抽掉残存的硬骨头了。
刚才,我服软地安慰老婆说,以后我真的不写时评了,就写书评、影评,或者写日记流水账,就是没人看没人和,我也认了。
她静默着,仿佛全世界都沉默不语。
其实,她比谁都明白,写作放在第一位的,还是价值担当。
这些年苦苦追求真相,这些年拼命传递正义,这些年与各式邪恶坏种缠斗,其中的理想情怀,她最懂。
但是,她也跟着担忧,也经常焦虑,更多还是无奈。嫁鸡随鸡,嫁狮随狮。她也是傻女人找了倔男人了。
我猛喝了一口二锅头,大痛大定之后,是得规划一下未来人生打算和写作转型了。
一想到写作要向流量和流俗都低头,我就感觉是一个被互联网大厂辞掉的技术工,要被迫到小县城的网吧做管理员一样。
不甘、无奈、痛苦、愤怒、绝望,交织在一起。
这人生呀,就如同眼前凄风冷雨的暗街头挂久的招牌,破损泛黄的躯体,随时会零落。
2022,我真是一塌糊涂,一败涂地。
此时此刻,封闭在这样狭小的四角天空,连到空旷地带狂奔长啸,我都没有空间了。
这写作,左冲右突,迂回包抄,最后还是要撞在南墙上。
我的软肋我的痛。我的文章我的泪。
为了不让软肋们失去美好生活的源头活水,刚才我又到水池边,用冰冷的水,狠狠浇了自己一头。
冷静下来后,我给远在故乡老父打了个电话,得和他忆一下青春,得让他说说,当我还是他软肋的时候。
结果,老父给我讲的,竟然又是一条回家的雪路。
以前我认为,父亲老实巴交,胆子极小,保守之极,这辈子,除了农民,他唯一的商业身份,也就是个小鱼贩子。
但是,今天父亲却告诉我,他当年是村里第一个被定性为“投机倒把”的坏人。
那时候,我们兄弟也正是小儿郎,每天只能吃点山芋稀饭玉米饼(这两样,此生我都永不再吃)。
父亲那时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钱,买点米,放在小铁缸杯里,加点水,放在火盆上,给我们熬粥吃,这叫小糊饭。
就为了这个梦想,当时他辗转弄来一辆破烂的自行车,铁杠上写着“永久”。
然后,在无数个午夜以后,他就赶到四五十里外的湖边买鱼回到集镇上偷卖。
那是寒冷的冬季,冰雪连天已封湖。
父亲说,要买到鱼,就得贩子们自己破冰下水去拉网。
凌晨三四点钟的湖畔,在小马灯的探照中,远方而来偷偷干着这个营生的鱼贩们,争先恐后地跳了下去。
大家多是赤着脚,最多也就穿个破解放鞋。刺骨的疼,脚肿得跟馒头一样;冻疮,到春天还在留印记。
他买完鱼后,踩着单车,不,更多时候,是推着单车,迎着风雪往回赶。
在回家的路上,父亲不知要摔倒多少次。他说,还好有雪光,照着黑夜银白大地,让他踩出条路来。
那条回家的路,最难的,最苦的,不是冷,不是累,而是困。
于是,一路上,父亲吃着雪,迎着光,真是一个天选的风雪夜归人。
就这样,在我们小时候,就喝到大米粥,吃到了鸡蛋。甚至,他卖完鱼的竹篓里,还会藏着一根黄软的油条。
夹带着鱼腥味的油条,应该是我童年最美味的吃食了。
不过,因为偷贩小鱼,父亲成了初代的“投机倒把”。
他的劣迹败露后,就也成了村里大队部常客,在那里接受着红袖章的羞辱和伤害。
这是多么牛逼哄哄的美丽人生呀。
今天,我问他,当时你咋就这么猛呢?哪来这么大劲呢?
父亲回答说,还不是为了把你们养大,你们小孩子不吃饱穿温了,就容易得病,甚至养不活,养大了也软不丁当的。
这些话都太土了。我不经意总结说,嗯,说到底,你当时敢做这些违法勾当,还是因为我们才是你软肋呀!
隔着听筒,我都能感觉到老父一脸懵逼。他那完小都没念完的文化,又哪里能听得懂什么才叫“软肋”呢?
我想了半天,还是解释了一下,说他还算是一个对孩子负责的人。
父亲接着这样感叹:地要亲耕,儿要亲生。把你们养大,既有面子,又能防老。
这些话,土到掉渣了,而且,还透着浓烈的小鱼贩子的俗味。
但,我觉得,这就是我父亲写的散文诗。如果非要定一个主题,那就是:
一代人有一代的软肋,一代人走一代人的雪路。
今天,我的主号又封了,我走的这条人生雪路,又再次被漫卷风雪阻挡得看不见方向了。
望着苍茫的前路,我是真心有些怂了。
但看着身边的软肋们,我一定会沿着父辈的雪路走下去。
这,也就是一个老投机倒把的家风家传。
PS全文完,共2800字。写得哭了,写得笑了,写闹了。我这悲伤又倔强的人生味道,其中滋味,道与谁人听?欢迎扫维码与老将交流。微商勿扰,过号勿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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