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发生至今的三年来,辉瑞无疑是新冠疫苗市场中最受瞩目的名字。BNT162b2无人可及的销售数据令这个曾被称为“宇宙药企”制药公司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成为了全球的热词。但就在此前不久,这个横跨全球行业巨头还在为营收不佳焦头烂额,甚至有观点认为辉瑞已经陷入发展的“至暗时刻”。是什么让辉瑞摆脱了衰退旋涡?又是什么让这家历经170年风雨的企业在持续焕发新生?
chapter 1 野蛮生长
1849年,两名德裔年轻人Charles Pfizer和Charles Erhart带着2500美元的启动资金来到了美国这片创业热土。怀揣着梦想,在Charles Pfizer的主导下,Pfizer(辉瑞)公司在纽约布鲁克林的一座双层红砖房悄然诞生,成为了一家为药剂师和药品公司生产碘酒制剂、酒石酸、柠檬酸等产品的化工企业。
与此同时,百年西进运动正在美国轰轰烈烈的进行中。迫于人口暴增带来的巨大土地矛盾,许多人不得不选择向西进发,前往自然资源充沛的西部地区以寻求发展机遇。不同于大多西部片所描述的热血与浪漫,对真正生存在其中的人而言,现实总是无比荒凉且艰苦的。西进范围越发广大的同时,贫乏的卫生条件和粗粝的饮食习惯使得许多人饱受蛔虫病的折磨。虽然这种肠道寄生虫疾病并非无药可治,但当时作为主要驱虫药物的山道年却有着一个极其显著的缺点,即苦涩至极的味道。
作为一种需要持续服用的药物,难以下咽的山道年无疑给蛔虫病患者带来了许多额外的痛苦。面对这一现状,企业草创的德国兄弟敏锐地嗅到了这个驱虫药领域的巨大需求。从职业经验出发,糖果商出身表弟Charles Erhart提出了一个简单却有效的设想,通过糖果的甜味掩盖山道年令人难以忍受的口感。一拍即合的两人经过反复实验最终选择将杏仁太妃糖与山道年混合,制成三角尖塔形状的“宝塔糖”推向市场。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创新带来的效果却是爆炸性的,相较于苦涩的山道年,兼顾驱虫有效性和香甜口感的“宝塔糖”一经问世即大受欢迎。甚至在近百年后我国建国的初期,与之相似的产品依然在寄生虫防治工作中起到了巨大作用。
“宝塔糖”的成功令辉瑞一时名声大噪,也帮助Charles兄弟迅速赚到了企业发展的第一桶金。但两人目标却不止于此。1861年,美国南北战争爆发,战火迅速蔓延的同时,踌躇满志的两人也在危机中寻找到了新的机遇。局势的不断恶化使得作为化工企业的辉瑞面临着非常严峻成本问题,原料、运输、人工等各方面费用的迅速增加给立足未稳的辉瑞带来了极大的经营压力。但是飙升的生产成本显然并没有能吓住这两个冲劲十足的年轻人,面对动荡的局势,两人精准预料到了危机中酝酿的巨大产业需求。在化工同行尚裹足不前的时候,年轻的辉瑞公司逆势而上进一步扩大了产能,以相当具有竞争力的价格拿下了北方军的大量化工品需求。
凭借薄利多销的短期策略,登上北方军主要供应商列表的辉瑞也乘上了快速发展的列车。到1906年,最后一位初代创始人Charles Pfizer离世时,这家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已经成长为美国化工的代表企业之一。
chapter 2 崛起前夕
常有人说,辉瑞几乎是与美国同步崛起的一家公司。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在美国走向世界一极的前夕,辉瑞也迎来了另一位在其崛起历程中至关重要的成员——食品化学家James Currie。
一战期间,美国依靠其独立于世界岛的特殊地理位置成为了世界多国的产品供应商,快速发展的工业则带动了整个美国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开始追求生活品质的提升,而各种消费品的市场也在急剧扩大。其中,无数美国人“赖以为生”的饮料行业发展尤其迅速。面对空前庞大的市场,包括可口可乐公司在内的各家饮料商却饱受主要原料柠檬酸短缺的困扰。
在当时,柠檬酸的生产主要依赖于意大利进口的酸橙。但在战火正燃的欧洲,各类运输供应链都受到了巨大冲击。酸橙的极度缺乏严重限制了各饮料巨头的行业扩张,而在当时已经取得长足发展,成为柠檬酸制造业重要领导者的辉瑞,自然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找到一种可以替代原有生产方案的新技术。
最终解决这一困局的,正是James Currie博士。在探索草酸发酵量产的途径中,James Currie博士意外在实验流程中发现了柠檬酸这一副产物。带着这项发现,James Currie博士接洽了辉瑞。而极具商业敏感性的辉瑞,自然也精准把握了这个关键的转折点。短暂的接洽之后,James Currie很快带着一名16岁的助手Jasper Kane进入了辉瑞,并在入职两年后发现了将糖转化为柠檬酸(SUCIAC)的工业化途径。随着工厂的投产,柠檬酸的生产就此摆脱酸橙等水果的限制,出现了产量的跨跃式增长,也使得辉瑞凭借这一技术在之后的十几年内几乎垄断了世面上所有的柠檬酸生产,巅峰时期的年产规模甚至高达1000万磅。
chapter 3 登临之路
并没有人知道,精细化工领域的成功,最终补上了“宇宙药企”的最后一片拼图。
1928年,因为某次试验中培养皿的污染意外,英国科学家弗莱明幸运的发现了青霉素。但受限于量产方式缺乏,这种人类历史上应用最广的抗生素,在其诞生后的十数年之间,始终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直至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远超一战的战争烈度使欧洲战场出现了的大量伤员带来了大规模抗感染治疗需求,青霉素才重新引起了各方的注意。但处于纳粹德国威胁下的英国面对大量的青霉素需求,手头既没有成型的工业化生产方案,也无力保证研发的顺利进行,因而在双方政府的接洽下,大规模生产青霉素的需求跨过大西洋来到美国。
竞争
这笔堪称天文数字的需求受到了美国政府极度重视,为了选取可靠的生产企业,当局对全国数百家相关企业进行了调研。最终,三家未来将与数十亿人健康息息相关的企业成功入局,他们分别是辉瑞、默克、施贵宝。面对这个足以改变行业格局的订单,三方自然是丝毫不敢懈怠,为了在抗生素这一新兴领域的取得先机,海量的资源在短期内即投入到了青霉素的研发工作中。
破局
不同于在当时已是制药业巨头的默克和施贵宝,在化工市场举足轻重的辉瑞此时在药品研发领域却并没有任何优势,在青霉素量产这个世界性难题前,辉瑞无疑是这场激烈竞争中最不被看好的一方。但历史往往出人意料,面对如日中天的对手,恰恰是几乎从零起步的辉瑞最先破局。而助其落下破局一子的,正是辉瑞在柠檬酸领域的生产经验。
在这场研发竞赛中,默克与施贵宝不约而同地把研发关键放在了明确青霉素分子结构上,两家公司均认为,通过实验室方式明确了最终产物化学式,再通过合成方式获取是当下最可靠的解决办法。但辉瑞在柠檬酸生产过程中的经验却帮助其寻找到一条与众不同的生产策略。1942年秋,辉瑞研发人员Jasper Kane正式提出设想,将柠檬酸生产线上的“深罐发酵法”套用在青霉素生产中。但这一方案的实施,将意味着辉瑞不得不大幅减少柠檬酸的产量,而设备污染的潜在风险甚至可能废掉整个生产线。
辉瑞不得不面对自我拷问,放弃自己在柠檬酸领域的既有优势转而豪赌青霉素的量产是否值得?
或许是拓荒时期一脉相承下的勇气,辉瑞公司的董事会在这个历史性时刻展现出了相当的魄力,最终项目决议上,这一方案的赞成方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而辉瑞也就此揭开了现代医学新的一页。
登临
1943年3月1日,世界上第一座青霉素工厂建成投产,这座容纳了14个7500加仑发酵设备的新建筑以每月4500万单位的恐怖效率生产着青霉素。源源不断诞生的青霉素漂洋过海,在二战战场上挽救了超过十万条生命。而实现壮举的辉瑞,则通过这次大胆的决断,完成了朝向研发驱动的药企的成功转型。
凭借这一策略,辉瑞在制药领域占尽先机。尽管在20世纪60年代以后,美国政府对药品市场价格的压缩冲击了整个药物研发市场。但以研发为源生动力的辉瑞仍然逆势而上,在横向开拓主营业务领域的同时,不断增加研发投入。从1971到1991年的20年间,辉瑞的研发投入从800万美元迅速增长到了7.57亿美元。
海量的资源投入下,现实也给予了辉瑞相应的收获。1982年时,辉瑞首个达到10亿美元销量的产品Feldene(吡罗昔康)问世;同年,全球销量总计超过30亿的产品络活喜问世。
随着新产品的不断推出,1988年,辉瑞也终于迎来了发展史上最为重要的一款产品——Viagra(万艾可,化学名西地那非,也称伟哥)。这款本用于心血管疾病治疗的药物,却意外因其在改善阳痿方面的作用一举走红。1998年3月27日,FDA批准万艾可上市;1998年4月,就有超过20万名医生为300万患者开出了超过700万张处方,共计超5000万片万艾可;1998年底,万艾可已经登陆了40个国家,同年辉瑞的营收达到232亿美元。据统计,在当时全世界每秒钟就有四粒“万艾可”被患者服用。
无人可出其右的营收数字令辉瑞迅速成长。携此磅礴大势,辉瑞终于登临“宇宙药企”的宝座。
chapter 4 至暗时刻
王权没有永恒。
巅峰之后总有低谷,时间来到21世纪,FDA药物批准政策的逐步收紧,使得辉瑞原有运营策略受到了很大冲击。尽管2010年后,FDA每年批准的新药数目有所回升,但生物制药行业的研发回报率的不断下滑,仍然给头部药企带来了难以忽略的影响。Deloitte Research出具的分析发现,随着行业的政策的调整,在制药市场中更专业化、规模更小的公司往往要比大公司的表现更好,它们面对特定的目标客户,需求明确,背负的研发成本也更低。而大公司因为有更多的基础设施需要维护,反而面临更大的“研发危机”,需要找到提高效率的有效途径。辉瑞这个横跨全球的制药巨头就此陷入“大象起舞”的困境。
在这一时期,“规模至上”逐步成为了辉瑞新的生存策略。2000年,辉瑞斥资900亿美元买下了华纳兰伯特;2003年,辉瑞以600亿美元收购法玛西亚;2009年,辉瑞斥资680亿美元收购惠氏;2015年,辉瑞以170亿美元收购了赫升瑞。依靠不断并购带来的“明星产品”,在不少同行艰难维生的时候,始终保持着企业的稳定。
但收入稳定的另一方面是增长乏力,进入21世纪之后,辉瑞的营收始终保持在500亿美元左右的水平而未见显著增长。
最终,随着多个重要产品专利的逐步到期,多个“现金奶牛”的流失极大挤压了辉瑞的市场占有率。面对罗氏、杨森、诺华等行业对手的强势狙击,曾经强势的辉瑞逐步丧失了自己在营收榜单上的绝对统治力。
2020年,辉瑞迎来了千禧年以后的最低谷。年度财报显示,辉瑞2020年净利润相比19年大幅下降41%,全年营收419.08亿美元,在药企营收排行榜上仅排行第八。“宇宙药企”不得不低下头,无奈面对自己的至暗时刻。
chapter 5 终回巅峰
然而,作为一个百年长青的制药行业巨头,挫折终究只是一时的困顿。百年历史沉淀下来的内蕴显然给了辉瑞应对挫折的充足底气。就在不少业内人士都认为辉瑞颓势尽显时,这个制药行业的巨人,也在默默酝酿力量,准备着再度破局。
2019年底,新冠肺炎突袭全球。面对这场威胁全人类的危机,全球的专业团队投入了疫苗研发当中。作为其中一员,辉瑞斥资20亿,再次走上了研发取胜的起跑线。
对于当局者而言,这场竞赛其实并不容易。截至2020年7月2日,全球范围内共计147项(18项临床研究+129项临床前研究)6类技术路线新冠疫苗研发项目在同步推进。前所谓未有的压力来到了这个备受瞩目的企业肩上。
尽管已经在制药道路上走了足够远,但或许是一以贯之的企业传承,辉瑞最终仍是那个锐意革新的破局者。2020年12月,辉瑞、复兴、BioNTech的合作研制的BNT162b2成为了第一种被美国FDA批准的新冠疫苗;同年12月31日,世卫组织发布了辉瑞COVID-19疫苗(mRNA疫苗)的紧急使用清单(EUL)。数以亿计的疫苗在全球迅速铺开,在帮助无数人免受新冠侵害的同时,也帮助辉瑞一转营收颓势。
今年2月8日,辉瑞公布财报数据显示,备受外界瞩目的辉瑞新冠疫苗总营收达到368亿美元,以此为核心动力,相较于2020年的低谷,辉瑞2021年营收同比增长95%,远超第二名艾伯维(561.97亿美元)250.91亿美元,以812.88亿美元的营收数据位列第一,“宇宙药企”再度成功登顶。
疫苗研发成功后,辉瑞再度加大了研发投入至总营收17%,布局mRNA战略发展,重新回归研发驱动。在170多年的企业历史中,辉瑞经历过巅峰,也遭遇过低谷。这个在开拓时期野蛮生长起来的制药业巨头,终究是凭着其引以为傲的开拓与进取精神,在风云变幻的制药行业中屹立至今,并不断焕发新的生机和活力。
很难说,这两个世纪的历史征程中是否存在着时运的因素。但从研发驱动转向规模至上,最终又重新回归研发并成功以此破局,辉瑞内生外延之间转变的经历显然说明了其内蕴的智慧与韧性。我们常说:没有永远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但辉瑞这一跨越数个时代的企业,未来又将如何?
来源:医学论坛网

作者:十六
审校:cather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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