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将爷
1003年前的今天,有个绝世天才降临人间。
7岁就能口述《尚书》的神童,还以一块石头砸缸,成为绝代文武少年。
这位“砸缸哥”,就是司马光。
在那个人类星光闪耀在中国天空的时代,从小成为人间年画宝宝的司马光,到底释放出过怎样光泽呢?
一直以来,我都在犹豫,司马光这个顶级天才和文化官僚,是否合适放入我的“中国古代人格榜”。
这个少年智勇砸缸,中年弄出《资治通鉴》,晚年站到权力顶峰的男人,爱与恨,功与过,从来都是争论不休。
要读懂司马光的秘密心脏,或许要有至高的文化参悟。
今天,是司马光的1003岁生日,我再次倾听他的秘密心脏。
就是想借砸缸哥的爱恨情仇,与各位一起来透视这个灵魂的复杂与伟大。因为,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适宜之地。
砸缸哥19岁时就高中进士,仕途顺如直坐云梯。26岁时就被宋仁宗调到京城,做大理评事和国子直讲。
这两个职位,按行政级别讲,也就正七八品。但是,绝不要简单以级别来看其中的权力和机会。
因为这是在最高刑判机构和人才机构工作,做的都是实务,手中的实权,可以直接要命,也能直接通天。
不妨看看司马光到京城后的朋友圈,就知道什么叫顶流。
当时,他情谊最深,堪称莫逆,是北宋的另外一个以不讲究个人卫生著称的超级神童——王安石。
这两个人,当时一起吟诗喝酒,结伴畅谈,亲密无间。
然而,这份友情有多深,将来的仇恨也就有多深。
砸缸哥后来能成为极致的天才,成为北宋学识最渊博的人,在经、史、百家、音乐、律法、天文、书术等方面,无所不通。
但,他跑进了官场,后世留给他最重要的两个身份,一是政治家,二是史学家。
前者堪称耻辱的失败,后者属于极致的辉煌。
政治家这个身份,甚至让司马光被指摘为历史的罪人,亡国的发端。
史学家这个身份,则让司马光堪比司马迁。
毕竟,几千年历史,唯《资治通鉴》,可比肩《史记》。
那么,一个天才,又怎么掉进了保守主义的泥潭,千年也洗不干净了呢?
我还是先说说司马光和他的几个朋友吧。
宋仁宗时代的北宋,是绝版的中国高光时刻。这个共治时代,不论是政治经济文化,都让中国历史有了星河灿烂的时光。
当时,司马光的朋友圈,有太多大咖,比如欧阳修和苏轼。
和王安石一样,欧苏也都位列“唐宋八大家”。在诗文上,司马光确实比不过他们,但是,砸缸哥那部《资治通鉴》,足以让他和“唐宋八大家”并肩而坐。
写史,那才是为文的王道呀。
欧阳修生于公元1007年,司马光生于1019年,王安石生于公元1021年,苏轼生于公元1039年。
这四人,我最喜欢的,是老大和老幺。欧苏,那是真文人,真性情,爱自由。
欧阳修是司马光直接领导,顶头上级。欧阳修这人,有才,浪漫,也喜欢修史,他搞出过《新唐书》《新五代史》,那也是顶级史书。
所以,对司马光这种后来能苦熬出的《资治通鉴》的人,基于才华和志趣,欧阳对司马那是绝对提拔,毫不惜力。
老欧这人,有情有义,太看重人才。他对苏轼这个小老弟,那更是极其厚爱提携。
不过,欧阳修与司马光之间的交情,就没那么深了,原因就是中了政治权力的毒。
也不知道,当年那个机灵的砸缸哥,为何就变成了顽固的保守派。
而且,他是一块千年顽石。
而作为庆历新党的欧阳修,身上流的就是改革派的血。
所以,后来欧阳修与司马光干起来,一点不奇怪,特别是那场“濮议之争”,两人为个宋英宗生父的皇考名分,恨不得都捡块石头来砸对方脑袋。
保守派司马光,本来与苏轼关系也是很铁的。
甚至,在苏轼极不得志,成为偏远犯官之时,恰好司马光成功干倒了王安石,拥有了至高权力,官至宰相,就顺带着让苏轼重新拥有一段青云直上的日子。
问题是,价值观不同呀。
苏东坡这人,那是真正精神自由和独立人格的天才,他只走自己的路。
面对重新杀回政坛的司马光,那种过去追随王安石的人,又变成追随司马光的人,对此,苏轼很看不起。
他明确提出,我与司马光是亲密无间的,但是我也不会盲目追随他。于是,正如反对王安石变法的一些内容一样,苏轼同样反对司马光“一刀切”废法。
在政治面前,友情那是连毛都不算一根的。对这样的苏轼,司马光也下手了。
可怜我的苏神呀,前面被王安石打压排挤,后面又被司马光打压伤害。
为什么爱伤的,永远都是真正有自由人格的君子呢?
这里必须先讲司马光与两个女人不得不说的故事。
一个爱之深,一个杀之狠。
先来说司马光他忠爱一生的女人。
司马光少年成名,名动天下,20岁就是娶了张氏为妻。这位张氏,书香门第,品貌双全。
恩爱夫妻,同心同德。不论司马光是高峰还是低谷,在官场如何沉浮,在治史上如何苦寂,张氏都始终陪伴,不离不弃。
然而,做了三十年夫妻,张氏却未能给司马光诞下一儿半女。
这种巨大的隐痛,折磨着这个深爱丈夫的妻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
在北宋,官员纳妾成风,士大夫风月无边。欧阳修多风流呀,连苏轼都娶过三个老婆,生了三个儿子。
但,司马光在女人方面,比官场还要保守。他宁可不要子嗣,也坚决拒绝纳妾。
张氏于心不忍,暗自买来一个漂亮小姑娘,偷偷藏于卧室,自己悄悄回了娘家。
那一晚,司马光推门而入,发现床上躺着如花似玉的小美女,妩媚娇羞,眼中偶发摄魂之光。
当时,这个老男人就被吓到了,厉声地问道:“你是谁?躺到在我床上想干嘛?”
小女子含笑回答说:“是夫人让我来陪大人您的”。
然而,那一刻,司马光却是柳下惠附体,丢下女子,甩头就回了书房。
后来,这个小美女还跟到了书房,拿出了一些动作手段,这个你懂的。
但是,司马光根本不愿去解风情,而且他还拿书中知识,对小女子进行精神性羞辱——你懂不懂什么是静默?
于是,小女子脸面尽失,强敌退出了。
从外采购的没搞成,张氏就选择从内部进行渗透。
她安排娘家颇有姿色的丫鬟去征服司马光。可怜那个小丫鬟刚刚挨近司马光进行挑逗,就遭遇怒斥:“走开!莫近我!想干嘛”
连番肉弹进攻,令司马光很烦躁,他就质问张氏。弄清缘由后,砸缸汉子就明确表态了——我这辈子有你就足够了,非要孩子,那就从家族中过继一个。
后来,果真把他侄子给过继来,那就是司马康。
不得不说,司马光,司马康,还有司马缸,这家子还蛮压韵的。
张氏因病去世时,司马光当时处于人生低谷,生活极其穷困,但是,他卖掉家中仅剩的三顷田地,还是为爱妻风光地办了葬礼。
此后几十年,司马光也没有续弦,一直孤老终身。
真的猛男,敢于直面床上小姑娘毫无危险的诱惑;
真的汉子,就是要把一世情深献相濡以沫的妻子。
司马光,就是猛男中的清流;
司马光,就是真爱中的至纯。
然而,个人私德上的极度完美,却并不代表在公域就都能做到理性正确。生理上可以击败春药的腐蚀,但精神上却难敌权力春药的控制。
司马光,直到老迈之年,仍在苦苦追杀一个大宋的可怜女子。最终,他凭借权力之手,成功击杀了。
这件事,被称为“阿云之狱”,载于《宋史·刑法志》。
1068年夏日,登州农家13岁少女阿云,被其叔叔强行许配给本村的老光棍韦阿大,得到的聘礼,只是几担粮食。
那一刻,父亲早丧的阿云,正活在母亲丧期未满的悲苦中。
这个在今天刚上初一的明朗少女,正处在爱情与未来正是梦想时节,哪能接受相貌丑陋的老光棍?
“许嫁未行”之下,阿云“嫌婿陋”,面对婚期临近,这个压力山大的少女用剪刀连扎老光棍30多刀。
其实,所伤不重,远未至死。毕竟,还是个娃儿,也下不得狠手,仅在泄愤。
然而,案件发生后,依《宋刑统》律例,弑夫属十恶不赦大罪,阿云应被判死刑。
当地知州许遵是个好人,他同情阿云,没有履行相关程序,做出改判的通报意见。
毕竟,丧期未满,贱卖女孩,本身就属违法。更何况,未举行仪式,也是无效婚姻。
后来,刑部和大理寺在审案时认为,按大宋律例的“杀人以伤者绞”规定,以相貌丑陋之因刺杀,阿云当处以绞刑。
此案发生后,神宗皇帝还曾以法律补充条文作为敕书,强调“谋杀已伤,按问欲举,自首,从谋杀减二等论。”
由此,许知州认为,阿云既未逃走,又供认不讳,实属自首,那就符合不杀的规定。
问题是,刑部还是坚持要判死刑,连御史台都对许知州进行弹劾了。
不得不说,这位知州确实是个良心官员,他直接上奏神宗,把一个普通女子的生死,推给北宋最后统治者。
于是,阿云就成为党争的一个工具人。这个女子身后的大博弈双方,就是宰相王安石和翰林学士司马光——新党与旧党
作为改革派,王安石支持许遵,认为人命关天,法律不能困于条文。而且,皇帝仁政,应通过行使解释权,给阿云不杀之恩。
作为保守派,司马光支持刑部,认为阿云虽杀人未遂,会产生谋杀亲夫的不良导向。更何况,祖宗成法不可变。所以,阿云必须死。
可怜的一个13岁少女,先遇恶狼,又被卷进虎狼之争。在帝国的舞台上,小女子被动上演了自己的“生死决”。
还好,那时有神宗皇帝,还有最大权臣王安石,他们都既有变革之心,也在守护北宋人文关怀。
于是,神宗下诏,阿云得以免除死罪。后来,神宗大赦天下,阿云也重获自由,组建了幸福家庭,过上了美好生活。
18年过去了,在神宗病死后第二年,司马光又重回朝堂担任宰相,他开始了废除新法的恐怖运动。
这个已经66岁的老顽固,甚至不忘重新举起屠刀,对准早已为人母的阿云。
于是,阿云再次以谋杀亲夫的罪名被捕,随后斩首示众。
在一场保守派与改革派的历史对决中,13岁刺伤他人的可怜少女,18年后仍然最能逃过一个固执老头的至死追杀。
读懂司马光对这两个女人的爱与狠,或许,就会明白一个绝世天才,为何会在权力思维面前,陷于人性迷失。
司马光这一生血战到底,就是当年的至友王安石。这两个绝对神童天才的对杀,堪称中中国历史上的派别党争的最顶级符号。
一切都是围绕历史上那场“王安石变法”展开的。对此,限于篇幅,不展开来讲。
只是,“王安石变法”有多智慧激进,“司马光废法”就有多退步保守。
王安石改革,太过生硬凶猛,代表的先进生产力和思维方式,极大碰触权力阶层的利益。
而司马光极其保守,无比传统,严肃古板,加上特别清廉正直,令人望而生畏。
这二者对杀,注定是火星撞地球。
旧式改革往往逃不出失败的命运。司马光重回中央掌权,立马清除王安石呕心沥血的变法举措,半年时间就废掉大半。
他这样宣告——“四害未除,臣死不瞑目!”是的,他就是要死磕王安石。
学历史都知道,这四害是青苗法、差役法、西夏议和、将官法。
更可怕的是,司马光这个迂腐的保守派,当时主张对西夏议和,不惜要把王安石苦心经营多年打造的河湟地区送给西夏。
懂地理的都知道,司马光这是要把大宋西北置于险境呀。
还有将官法,那是庆历老臣范仲淹提出的军队官阶选拔制度,是在废除那种普通士兵先上、官大就可以躲在后面的陈腐做法,是在推行唯才是举。
一个人,能保守到几乎可以犯卖国错误的地步,可以死死抱着官场以资历排辈的鄙陋,是够令人反感的,甚至,还有些恐怖。
还好,在河湟问题,遭遇大臣强烈抵制的司马光,没有把这个大礼包送出去。
事实证明,这个极度保守的司马光,废除了改革派的变法成果,但没有做成一件利国利民的善政业绩。
在执政18个月之后,司马光毫无作为,从相位上摔落,这个保守主义黯然退场了。
直到1086年,王安石和司马光,这对都已远离权力场的老人,几乎同时离世。
生死一知己,再战于天国。
而北宋开始承受着司马光带来的恶果——深陷于党同伐异的政治漩涡,让宽容异见的美好传统丧失殆尽,使嘉祐声音成为遥远的历史绝响。
从此,皇权与宰相的专制霸权,泯灭了社会活力和国家实力。
正因如此,后世历代学人都有认为,北宋之亡始于司马光,是他激起了靖康之祸。
这样的司马光,一直令我唏嘘。
后世给他两个身份,一是政治家,二是史学家。
而作为政治家的司马光,真的太失败了。
今天,是司马光1003岁生日,我很想说一声:砸缸哥,你在天国生日快乐!
其实,抛开所以政治上的宏大叙事,司马光这一生,有太多令我意难平的事。
我有时感佩,有时痛恨。
在一个电视剧《清平乐》中,有这样一个动人场景。
当时,司马光这个一生不纳妾、不畜姬、 不迩声色的绝代直男,要对公主徽柔和小宦官怀吉的浪漫爱情下手了。
于是,徽柔手提悬丝傀儡,珠眼含泪,吟诵司马光那首经曲作品《西江月》,发出这样灵魂质问:
“这首词你是为谁写的?你也有过情爱吗?那词中的女子呢,她在哪儿?你遗弃她了吗?你是不是觉得爱恨嗔痴都是有罪,人就该活得像个傀儡”。
各位,请仔细看这段老将费心找来的视频,跟我一起吟诵司马光这句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亲爱的砸缸男孩,假如你不碰触政治,不介入党争,不陷于权斗,一定会是科学家、哲学家、史学家、文学家……
那样,凭借才华抵达时代之巅,不做权力体制的工具,那该多好呀。
唉,司马光,你真是一个大神,也是一个傀儡。
PS:全文完,5200字,长文不易,感恩支持。这篇文章,让我肝着了,累极了,赶在0点前发出,希望各位不会失望。欢迎扫维码与老将交流。微商勿扰,过号勿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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