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美国总体选举,首先要搞清美国的总统选举制度。美国采用“选举人团制度”,即各州都有各自的选举代表。众议院的代表按各州人口数量分配,参议院的代表则每州都分配两个名额(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人口多的州欺负人口少的州)。然后每州对总统候选人进行投票,假如候选人A在该州获得的支持率更高,则该州的代表会将所有的票都投给该候选人,这就是“赢者通吃”的原则。大选期间,两个政党的候选人,在各州进行选举,谁先集满270票,谁就能成为总统。

美国中西部山区较多,不适合居住,人口少经济落后:
美国人口分布图(主要集中在东部和西部海岸):
 美国各州选举团票数(在人口分布基础上每州各+2):
举个例子,假如希拉里和特朗普在密歇根州的支持率分别是46.9%和47%,尽管相差不多,但根据“赢者通吃”规则,密歇根州的所有16张选票都属于特朗普。
这就会带来一个问题,哪怕2016年希拉里在美国的支持率更高,但由于“选举人团制度”,人口较少但票数占比较多的中西部山区(因为每个州都可以在人口分布基础上+参议院的2票,哪怕这个州只有1个人,也会获得3票)更支持特朗普,且在几个关键摇摆州,比如密歇根、佛罗里达,虽然希拉里和特朗普支持率相差不大,但由于“赢者通吃”规则,特朗普获得了这些州所有选票,这才使其得以入主白宫。
另一方面,美国现行两党制下,民主党和共和党有着很大的分歧。通常来说,民主党更注重意识形态,对人权、自由等理念更加重视;共和党更注重实际利益,只要能带来商业好处都愿意去尝试。在本质上说,民主党代表的是作为世界警察的美国,这个美国是一种理想的化身,试图扮演一种灯塔的角色,所以可以包容来自全球的移民;共和党代表的是传统的美国欧裔白人,这个美国更注重本土的利益,崇尚传统的“孤立主义、美国优先”等政策。
但这十多年来,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分歧越来越大(因为全球化使美国各阶层越来越撕裂),因此民主党执政和共和党执政下美国的对外思路是完全不同,基于此,非常有必要研究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另一方面,同一个党派下,各个总统候选人的观念又各有不同,比如民主党的拜登和桑德斯,在执政理念上就有很大出入。
现今来看,正如笔者之前所判断的:信奉犹太教的犹太人桑德斯基本没有可能成为总统(因为美国主流白人无法接受犹太教信徒当总统),其已经在4月初推选。美国大选基本就是拜登和特朗普对决,那这两个的观点又各是什么呢?
在很大程度上,在经济政策上,拜登对中国要比特朗普友好一些,其是自由贸易的拥护者,在贸易问题上拜登更关注中国是否遵守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也就是说更关注高端产业的争夺)。相比之下,特朗普对自由贸易持反对态度,主张用关税来解决和中国的贸易纠纷,这个已经被历史证明。但在外交上,拜登应该会恢复奥巴马时期重返亚太的政策,加大在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南海、东南亚地区的军事部署。可以预见,如果拜登上台,中国的地缘安全问题将再度浮出水面,中美可能会再次回到 “政冷经热”的局面。
那么拜登和特朗普谁会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呢?笔者认为拜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根本原因在于疫情对美国摇摆州的冲击。要知道,共和党和民主党各自有各自的铁杆票仓,像纽约州和加州等沿海州属于民主党基本盘,这些州基本只会把票投给民主党;德州等南方州和其他内陆州则属于共和党基本盘,基本只把票投给共和党。在这种情况下,决定美国总统选举的更多是一些摇摆州,这些州可能将票投给任意候选人。在2016的美国总统大选中,特朗普就是依靠赢得了包括密歇根、佛罗里达、宾夕法尼亚在内的摇摆州从而赢得大选。
美国摇摆州分布图(浅红色为共和党州,蓝色为民主党州,深红色为2016年支持特朗普的摇摆州):
 美国疫情分布图(现有确诊人数),摇摆州和民主党州是重灾区:
从图中可以看出,美国的摇摆州基本都是新冠肺炎重灾区,现有确诊病例在一万例以上。主要包括密歇根州、佛罗里达州、宾夕法尼亚州、俄亥俄州、威斯康星州、爱荷华州等,这些州的现存确诊病例分别为:2.5万、3.7万、5.1万、2.0万、0.4万和0.7万,选票分别为16张、29张、20张、18张、10张和6张。剔除现存确诊较少的威斯康星州和爱荷华州,仅考虑现存确诊人数较多的密歇根、佛罗里达、宾夕法尼亚和俄亥俄,这四个地区总共有83张票,在共和党州和民主党州票数相差不多的情况下,这四个摇摆州的选举情况基本能决定美国下一任总统是谁。
但现实的问题是,在疫情冲击下,特朗普想保住这几个摇摆州选票的难度实在太大。根本原因不在于疫情本身的冲击,而在于疫情造成的经济衰退和失业问题。
湖北复工条件,新增治愈病例>新增确诊病例:
参考湖北经验,美国当前远未达到复工条件,强行复工或导致疫情二次爆发 
根据华盛顿大学的研究中心健康度量与评估研究所(IHME)的模型预测,美国大多数州安全复工的时间大多在五月底之后,摇摆州方面,大多数摇摆州均是疫情重灾区,安全复工日期基本都在5月下旬甚至6月下旬。也就是说,这些摇摆州必须面临艰难的选择:如果提前复工,那么疫情很可能二次爆发;如果延迟复工,那失业率将继续上升,失业率上升的话,特朗普在该州的支持率必然暴跌。
疫情导致美国经济衰退,失业率创下大萧条以来新高: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特朗普重视复工更甚于重视疫情防控。因为疫情扩散对特朗普直接影响有限,他可以将疫情的锅甩给中国。但美国失业率上升则会从根本上损害特朗普连任的机会,因为特朗普执政唯一的亮点就是经济。自其上台以来,美国失业率大幅走低,股市连年上涨,为其赢得了民心。哪怕是很多少数族裔,虽然厌恶特朗普反移民和种族歧视的观点,但由于特朗普执政期间美国经济持续繁荣,使其就业和收入均改善,在此之前也愿意投票给他。
但疫情的扩散,刺破了美国的经济金融泡沫,特朗普一直吹嘘的经济繁荣被打脸。在此背景下,其唯一关心的就是尽可能使美国提前复工(哪怕这意味着死更多的人),以免影响其连任。在他的督促下,州长是共和党的州纷纷提前复工,甚至是强行复工,对拒绝复工的劳动者罚款。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州长是民主党的州则纷纷延缓复工,继续维持禁足令,要求以国民生命安全为第一位。这两种政策表面上看,一派是以经济为第一位,另一派则是以生命安全为第一位;实质上则都是为了美国总统选举。共和党希望早复工以降低失业率,以此保证特朗普连任;民主党希望晚复工以提升失业率,打击特朗普政绩。
州长是共和党的州倾向于提前复工,州长是民主党的州倾向于晚复工:
但就目前来看,无论特朗普乃至共和党如何挣扎,短期内美国疫情很难得到有效控制,失业率仍将继续攀升。尤其是那几个决定选举的摇摆州,未来几个月失业率可能会突破20%,失业率是一个易上难下的指标(雇主不喜欢要近几个月没工作的人,因为觉得这些人短期内很难再次适应高强度工作节奏,宁可加薪让现有员工996),失业率升高后短期内(至少半年)都很难再下来,在这种情况下特朗普想赢得这几个州的选举极其困难。更何况拜登在宾夕法尼亚长大,老乡的优势使其在宾州拉票比较容易。
推算下来,2020年美国总统选举,特朗普获胜的概率不到3成,拜登有7成左右的胜算。在很大程度上,民主党将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
另一个有趣的现象在于,和美国一样,中国不同省份,由于禀赋、经济和社会发展程度、人文环境有所不同,也存在一些分歧。如果说美国的中西部内陆州和南方州倾向于较为保守的共和党,东部和西海岸州倾向于较为自由的民主党。那么中国也有类似的现象,东南沿海倾向于自由主义,内陆和北方省份倾向于保守主义。
和美国一样,中国不同省份在(经济)政策方面也存在分歧:
所谓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没有高下之分。自由主义即更倾向于自由市场竞争、减少政府管制、降低税收、对西方态度更为友善。保守主义更倾向于凯恩斯主义、加大政府宏观调控力度(包括财政转移支付等)、对西方持怀疑态度。
不难理解这种差异,沿海省份受益于出口贸易带来的经济繁荣,民营企业给当地带来了很大的税收,也创造了很多就业,所以更支持自由经济;内陆或北方地区更多依赖政府投资和财政转移支付,国企占比较高,更支持凯恩斯主义和大政府模式。特别像华北平原,由于受传统文化影响较重,采矿业和农业较为发达,属于深红区域。
当然中国也存在一些类似美国“摇摆州”的摇摆省份,比如山东,山东内陆地区和类似青岛、烟台、威海等沿海地区在经济理念上有很大不同。再比如湖南和安徽,近十多年来这两个省份民营经济日益崛起,对国企和财政转移支付的依赖度越来越低,从深红转变为摇摆的紫色。
中国广东受益于开放型经济的发展,更赞同自由经济,从体量和观念上来看类似加州在美国的地位;江浙沪是财税重地,金融业发达,国际化程度高,类似纽约州在美国的地位,也是自由经济的拥护方。值得注意的是北京虽然是我国政治文化中心,但北京人员主体是来自全国五湖四海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特别是互联网、金融、文娱和教育行业)有很大一部分更赞同自由经济政策。
那么如果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的获胜者是拜登,对中国有什么影响呢?笔者认为拜登会恢复奥巴马时期美国的对华政策,即:经济上合作为主、遏制为辅;外交上遏制为主、合作为辅。这和特朗普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奥巴马时代,美国在经贸上虽然和中国有很多摩擦,但总体来看还算平稳,虽然奥巴马后期搞了个TPP想建立新的国际贸易体系以孤立中国,但TPP的难度太大,如果标准太高则有很多国家不愿意参与,最后成为发达国家自娱自乐的工具,无法起到孤立中国的作用;如果标准太低,那和WTO体系也没有太大差别,门槛如此低以致于无法使中国被排除在外。所以在经济上,奥巴马-拜登执政对中国是有利的,因为其自身所代表的的以跨国公司和资本家为主的利益阶层不愿意与中国进行全面经济对抗,因为这会丧失大量商业利益。因此拜登如果上台,中美的经贸问题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缓解,降关税、降低加征关税的商品规模、甚至完全取消关税都是有可能的。在经济上,中国能赢来难得的喘息期。
但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民主党上台对中国是不利的。特朗普执政以来奉行“美国优先”的国策,在全球处于收缩的状态。但民主党可能会恢复到奥巴马时期那种全球战略,即:在中东和乌克兰与俄罗斯较劲,在东亚和东南亚与中国较劲。届时中国大陆和日本、韩国、台湾地区、东南亚的关系可能会再度出现反复。钓鱼岛、萨德等问题可能会再度浮出水面,南海纠纷可能再度出现,美国对台军售也不能完全排除,届时中国的外交环境可能会恶化。在特朗普时代,中国的地缘和外交环境有了很大改善,美国的战略收缩使我国可以趁机向周边渗透,特朗普四面出击的政策也使西方联盟出现裂痕,如果拜登执政,这种外交红利可能暂告一段落,周围很多小国可能会重新借助美国的力量来平衡中国在东亚和东南亚的布局,不能排除未来会爆发一系列地缘冲突行为。
从短期来看,拜登上台对中国是利好,中美经贸关系可能得到修复,中美精英也可以联起手来捞钱。从长期来看,更擅长处理国际关系的民主党可能会恶化我国的地缘和外交环境,,动摇我国在东亚和东南亚的主导地位,不利于我国“一带一路”等全球战略的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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