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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岛行:暴风雪惊魂
作者:刘向红
所有发表于本公众号刘向红文章均经作者授权)
队长说,冰岛有世界尽头之称。我们亲眼见证了它无与伦比的美,也在到达的第一天见识了它的狂风,但还是没有料想到它发威的时候竟然是那样的面目狰狞。
09/25/22,冰岛第八天,阴,有风。我们一行六人计划吃完早餐九点出发前往瓦特拉国家冰川公园。早上八点多,好心的女房东赶来通知我们,说两个小时左右会有大风雪,路上会结冰,建议我们不要出门,留在房子里等她通知,并告诉我们路上遇到任何情况打177。队长卫平决定让大家留在房间待命。
大胆的子略和锐查了一下当地预报,说是下午有暴风雪,道路会结冰关闭,建议立马出发闯过封锁线,乘风雪到来之前赶到下站的旅馆。卫平来与我商量,我也拿不定主意,如果在风雪之前能赶到旅馆当然最好,但如果赶不到困在半路上怎么办?
卫平打通了177询求建议,电话那边也不置可否,只是说现在还沒封路,目前可行驶。大家认为只要走主干道,不去景点的小路,应该不会有问题,于是收拾行李出发了。
我们沿着前往瓦特拉大峡谷中间的主干道前行,除了在沿途的岩洞和瀑布边稍作停留照相,基本没有停顿。
沿途车辆极少,我们如入无人之境,可以任性地开着车。开了一个小时左右,天上开始飘着雪花,紧接着刮起了风,慢慢地雪越飘越大,风越刮越猛,天越来越暗,能见度很低。

车在昏天黑地里行驶卫平摄
那天的驾驶员是我们中的驾车第一猛男锐,有丰富的驾车历险闯关经验,还是业余专业摄影师,拍出的大片无数,每每令我仰望不止。遇到这种天气,锐也一扫平日的锐气,小心翼翼的开着车。
在昏天黑地里开了约摸半小时,前面视野突然开阔,风停雪止,窗外顿时一片岁月静好,锐立马飘飘然起来,大喊一声:我们活了!我们其他五人虽然警告锐不要高兴得太早,但也随之松了口气,暗暗庆幸闯过了难关,却不知道这才正是危险的开始。
在云淡风轻中只开了一会儿,沿途秋景色彩斑澜,层层叠叠,我们好多次想停下来观赏美景,因忙着赶路或错过了停车的地方作罢。在离目的地旅馆大约一半距离的地方,车窗外又飘起了雪花刮起了风,紧接着雪下得比之前更大,风也更猛,一阵阵扫地旋风卷起漫天雪花,搅和着铺天盖地的乌云,活活地把个大白天变成了漆黑的夜晚,能见度只有几步。
路上原本没什么车,渐渐借着阵风的间隙,我们看到前后都出现了几辆车,所有车都打开了应急灯,我们的车靠着前面一辆车若隐若现的应急灯和路旁黄色标杆摇晃着摸索爬行。

我们跟在一辆车后,能见度只有几步(卫平摄
风大到几乎要把车都掀翻了,有几辆车停在了前面路边大概是伸出去一点的地方,我们的车也紧跟着停了下来,准备等风小点了再走。
停了几分钟,我们紧跟的那辆车从路边退出又慢慢往前开了,我们决定跟着它!没走几步,前面的车停了一下,我们的车也只好跟着停住了。我们开的是九个座位的大van, 六个人加上所有行李,惯性大又没有四轮驱动,停下后再启动时车轮开始打滑,进退都不行,只能就地停在路上。虽然是单线道,由于对面几乎没有车,后面的车可以借助对面的车道超过我们,倒也没有堵死交通。
困在半路上,手机没信号,打不了救援电话,也查不了天气情况和路况,唯一可做的就是等待了。过了一会儿,有车停在我们后面。子略冲出车门,身体在风雪中摇晃跌撞着敲开了人家的车窗,告诉车里的人我们被困,请他们在可能的情况下打救援电话。
车里也是两个从美国来的人,答应了他的请求,开始慢慢超过我们的车带着我们的希望前行了。子略冲出车门的那一刻,我有种送他上战场的恐惧。好在慢慢地前后的车都就地停了下来,我们不是唯一被困的,大家认为只要呆在车里暂时是安全的。
车外玻璃窗上结了厚厚的冰,看不清外面,我们每隔几十分钟发动一下车,除霜去雾,加热。我们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外加全身的防水服,以便救援车到时可以随时离开车子,再盖上应急毯保暖。大家最后悔的是没有带扑克牌。
车子在狂风暴雪的猛烈抽打之下时不时颤抖一下摇晃一下,我们全体系上安全带,以防万一车子被风掀翻或被前后失控的车辆撞翻。
虽然是置身危险之中,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大家也都比较放松。三个男士一边擦去窗上的雾气把脸贴在玻璃上往外打探情况,一边相互打趣,嘻戏调侃,每见一辆车经过都要大声报告:又有一辆车经过!仿佛不是被困在风雪之中,而是在玩儿时扒洞捉老鼠的游戏。三位女士也被逗得乐开了花,一边嘻笑怒骂,一边分发前一天在当地商场购买的食物。

被困的我们个个淡定自若(卫平摄
吃饱喝足了,卫平拿出手机从前排自拍了一张合影,照片上的六个人个个淡定自若。时间过去了两三小时,天气状况丝毫没有改善,仍然没人理会我们,透过车窗只看到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在指挥前面的车靠边挪动,我们根据衣服判断是自愿者不是救援人员。有一个瞬间我们看到前面车里的年轻帅哥穿着单衣单裤从车里冲出来用裸露的双手扒掉前面车窗玻璃上的冰雪又闪进车里。相比之下,我们一行人在队长的指导下,防风防水防冻装备十分齐全,已经是武装到牙齿了。
几小时过去了,大家开始意识到该上厕所了,男士们还有冒险冲出去就地解决的可能,女士们出去真的会被风刮走。所幸听说看火山的路上有几公里七小时的路程没有厕所,我准备了三个一次性尿盂(disposable urinal )放在箱子里以防万一,我们决定每家分发一个。坐在后排的釆菽弯着腰费劲地从后排向后备箱里翻箱倒柜地帮我找到了那三个宝贝。
车上正好有空座位,能够移开腾出一块正方形的空间,用应急毯由两位女士从两边沿着座位往下拉着正好形成一个小小的帐棚,很有安全感,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想想又能撑几个小时了,大家开始得意了,锐又拿出他的长沙笑话取悦大家,大家也一如既往的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时间执着地扒在车窗上往外看的男士们在喊:救援人员到了!我透过窗外的风雪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穿黄色马甲的人在打着手势忙乎着,好像是指挥前面的车辆掉头,仍然没有人理会我们。终于,黄衣人敲打我们的车窗了,锐按下车窗,那个人打着手势开始指挥锐倒车。由于有前面打滑的惊险体验,一向文静淡定从容的梅开始对着锐大喊:NOYou should not move the car. It is slipping!其他人也胆战心惊但不敢出声。
平时对太太言听计从的锐此时大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之势,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指挥者的手势倒车掉头毫不含糊,胆大心细的真功夫发挥到极致。指挥的人叫我们掉头后往前开15公里右拐,很快可以进入一个农家屋子避难。
我们量着距离慢慢随着前面的车移动,沿途看到道路两旁的坡上斜挂着好几辆车,猜想是打滑陷进去的。前面看到右拐的路了,一转上那条路,我们都舒了一口气,认为可以得救了。突然后面一声巨响,一股猛风夹着泥沙从后面向我们袭来。采菽大喊:头好痛!头好痛!
后面有什么东西被吹得呼啦啦的响,我刚想抬头往后看,头被子略一把摁住。捂着头弯腰避风沙之际我才明白是后面的车窗破了,风沙打在梅和釆菽拉着挡风的应急毯上发出了呼啦啦的响声。
此时的我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脑子里想的是怎样在避难所前逃下车。首先我低着头挪动着把装有护照钱包的小包挂在身上,然后把挂在背包上的铁水瓶取下以免背着时被风吹起砸伤了头。正好取下水瓶的当口左边的车窗玻璃也被风沙冲破,又一股风沙从左边打过来,我一把将掉在脚下的水瓶压在背包下,以免被风转起砸伤了人。等阵风小一点的瞬间把它装进背包拉上拉链,在子略的帮助下顺势把背包背在了背上。
这时我们那辆破败不堪的车也跌跌撞撞的停在了临时避难所附近,队长卫平叫大家约好等锐一开前面的门就开始一起往外逃。卫平右边的门因正好对着风口根本打不开,锐开左前门下车,卫平随后,子略开左后门下车把着门,让我下车,随后是梅和釆菽下车,最后是子略关门后逃身。

避难所窗外的情景(卫平摄)
下了车真的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风沙太大太大,眼睛只能半眯着,我找不到避难所的门,走错了方向,被风打到了一辆车的后面,我一把抓住破了的后车窗暂时站住了脚,幸好戴着厚厚的防水手套没有被割伤,立马蹲下身子寻找方向。
这时我看到卫平在左前方跌跌撞撞的身影,想靠过去,又被一阵风打到了两辆成斜角状停着的车之间,从两车之间的夹缝中穿过,又被一阵风打到了避难所前门左边的墙上。第二天去看才知道那是泥土堆成的墙,足足有两英尺厚,并不硬。
我用手顶住墙挪动着往前,随时有被风吹退的可能。这时卫平被人大叫着拉进了门,我身子使劲往前一窜,也被人大叫着拉进了门,随后是梅、釆菽,再后是锐,过了一会儿,子略最后一个也进来了,到此大家才安下心来。
屋子里已经有几十个人,有一印裔老人受了伤,头上缠着纱布,手上满是红红的伤口,我们中的医生们开始关心起他来,一问属轻伤,没事。

避难所窗外救援的场景(卫平摄)
我们的行李还在车上,救援人员说过一阵叫我们拿上自己的行李送我们去另一个地方吃饭,然后从那可走到安排的住处。三个男士商量后决定冒风雪去取行李,并没有与女士们商量,等我知道的时候三人已经手牵着手跌跌撞撞地出去了,我和梅只能透过窗户紧张地盯着他们在暴风雪中摇摇晃晃的身影。
这次他们有了一点经验,遇到阵风就蹲下,风小一点再前进。我担心他们一人拿两件行李人手太少,两次想冲出去帮忙,都被梅拦住。梅是对的,我出去只会添乱。不一会儿,三人把行李抢回来了,进门后嘴里还嚷嚷着:Lots of fun!
后来又陆续进来了一些人,也有人学着三位男士的样子冲出去拿行李。第二天看当地新闻才知道,我们遇上的是罕见的暴风雪,救援的人说他们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子略后来坐的救援车的窗玻璃也是破的。

避难所里采菽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左一)(锐摄
当地救援所收到了两百多个求救电话,有六十多人躲进了我们所在的临时避难所,是最大的被救助点,但我们看到的只有三名救援人员。三百名参与救助的人员分布在各个场所。我们在临时避难所待了几个小时后,坐救援车去歺馆饱吃了一顿,然后被分派到当地农民用来出租的小茅草屋。

我们从避难所被送到餐馆跑食了一顿
第二天,风还是很大但比前一天小多了,也不下雪了。三位男士开着租车公司送来的车清理了被风雪损坏的车子,带回来的零碎东西里有一半是玻璃和沙子。看他们清理时拍的录像才知道原来我们的车除了前面的挡风玻璃还在,其它所有玻璃都被吹没了,十分的不堪。

第二天拍到的情景,中间是我们的车(釆菽摄)

第二天拍到的门被吹断的车(采菽摄)
我们在小茅屋又住了一个晚上,确认天气好转了才开着租车公司送来的两个SUV奔赴下一个目的地。我们最后悔的还是没有带扑克牌。
我们住在右边的小茅屋里(卫平摄)

我们住的小茅屋,挡风墙足足有两英尺厚(采菽摄)
第二天我们在小茅屋后面合影(卫平摄)
釆菽从窗外给三位女士拍探头照(子略摄)
过了几天才知道,梅在车窗破裂危机四伏的当口还用手机把破窗后的场景录了下来,我真服了她了!

刘向红  10/01/2022  于旧金山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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