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畅通后，我给妹妹买了十几条小裙子。打扮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是一件特别有乐趣的事。脂肪在幼儿身上，显得美好又有希望，那可都是满满的能量。饱满的脸颊，藕节一般的手臂，粗壮的大腿，这是人生中，脂肪唯一像黄金一般尊贵的时刻。
我甚至不理解，为什么有的妈妈把自己打扮得山青水绿，却给女儿穿得很随便，怎么方便怎么来？
打包行李去舟山前，小陈给妹妹带了很多条裙子。他特意告诉我，去了舟山，他会24小时带着妹妹，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操心。
我给这一趟旅行做了很多美好的规划，在行李箱里放上了一本看到一半的小说，一本还没拆封的新书。想象下午太阳最晒的时候，叫一杯冰咖啡，躺在民宿的躺椅上看书。带了一条裙子，预备海边散步拍照穿，还有两身运动装备，一双崭新的运动鞋，打算小陈带着孩子出去玩时，我在房间里努力健身锻炼。
我这个人，真是又单纯，又美好。
别人说什么，我总是第一时间选择相信。出发这天手忙脚乱，甚至顾不上换衣服，穿着家常的黑T恤和短裤上了车，还没开出上海，内心已经全是悔恨的泪水。
抵达舟山后，妹妹一直紧紧趴在我身上。她就像海滩上那种寄生在大石头上的藤壶或者海蛎子，不费九牛二虎之力，根本不能把她弄下地。
心情好的时候，妹妹还会到处跑来跑去，心情不好，她的脚立刻缩回来，两只手拼命拉着我的短裤，妈妈抱，我要妈妈抱，哇哇哇……
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成为了妹妹的专职女仆，大小姐的左右护驾。
裙子当然不能穿了，分分钟她会把裙子直接用小手卷起来。我需要的是一身能打的衣服，意外惊喜是，健身服穿着挺方便，当她发脾气暴力把我的上衣拉开时，运动内衣起了很好的防走光作用。原本我带了一双亮闪闪的人字拖，这双拖鞋在抱着妹妹走下海边石子路时，特别不方便。
一换上运动鞋，立刻好多了。
小陈有一次带着妹妹出去，说要治治她乱哭的坏毛病，让她知道哭是没用的。带出去一整个上午，我没忍住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妹妹正断断续续哭着，小陈说，她要我抱，我就是不抱她。
我顿时母性大发，穿上跑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迅速冲向沙滩。
阳光直射，明晃晃的海边，小陈正抱着妹妹在看海。看来他还是抱了，但是大中午在太阳下看海，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二话不说，我把妹妹接过来，她抽泣的样子就像刚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她紧紧抱着我，我紧紧抱着她，没走几步，已经汗流浃背。
不管我如何在嘴上说，累死我了，累死你妈妈了。妹妹都不为所动，大概我没有真正倒地之前，她都选择要盘在我身上，榨干我的每一滴剩余价值。
从海边走回民宿的二十分钟，漫长得好像过了整整两小时。也是在这途中，我意识到，对于亲自带小孩的家庭来说，这个家的的确确，只能有一个女明星。
你想做个体面人，你想穿点好衣服，那都是孩子不在身边的时候。
一旦把小孩打扮得体面过人，亲妈只能含泪成为老妈子的角色。
我妈帮我带小孩的时候，经常会给我女儿随便乱穿。明明穿了一条裙子，她还会给妹妹套一条裤子。这样的话，又能防蚊，又能防摔跤。
我从来不给妹妹套裤子，我要让她像个漂亮的小公主一样。这一切的代价就是，你得牺牲你自己，你像个贴身仆人一样，随时在她左右，关心着她的每一点需要。
在舟山的四天三夜，我连一页书都没打开过，一节健身操都没跳过，惬意的海边漫步，一次都没有。有的只是跟在妹妹身后，像只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一样，随时防止她陷入困境。她走累了，我就变成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小公主身后跟着两男的。
小陈和艾文倒是帮上了一点忙，一天之中，还是有那么一点时间，妹妹不在我身边。这种时候我也没有像想象的一样，积极健身，努力看书，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仿佛刚下班的苦力，在乱成一团的房间里，久久呆坐着，往嘴巴里塞着高热量的曲奇饼，大脑放空，茫然一片。
原来一个闪耀的女明星背后，工作人员会这样累到吐血忙到团团转。
不过累归累，当女明星再次来到我面前，不知怎的，我依然会举起手机，给她拍下一张美丽的照片，痴迷地看着她的侧脸，觉得她真的好可爱。
繁殖真是一件残酷且全无人性的事。
小时候，我经常弄不明白，为什么我妈总是看起来那么疲惫且焦虑？她就不能看起来高兴点吗？
现在，我明白了，女人只有不带孩子的时候，才会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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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毛利  《Vista看天下》长期撰稿人，著有《结婚练习生》《全职爸爸》《我是如何认识你爸爸的》等作品，感谢全网百万读者信任，有机会一起午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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