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最后的导演》,是谁?
看片名不知它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听到两位主演名字,让人疯狂好奇。
主演,贾樟柯、宁浩,同为山西人,又同为中国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人物,在片中饰演2065年两位“退休”导演。
2065年,电影已经“死”了。
于是,依托此背景,二人在片中,发生了一系列荒诞又讽刺的小故事。
在这个媒介更迭越来越快的年代,电影真的会“死”吗?2065,我们的艺术生活,又将何去何从?
《地球最后的导演》(2022)
01
夕阳艺术,浪漫终结
POST WAVE FILM
卡拉OK,《心雨》,发廊灯光,暧昧的男女。
开头,电影复刻了《小武》中的一个片段。
监视器后坐着的贾樟柯,拿着传统的大喇叭喊“咔”。
再下一幕,真正的导演喊了“咔”。
原来,贾樟柯在扮演“导演”,重演一段历史。
从这样一个交代时代背景的开头开始,一些趣事就发生了。
贾樟柯在片中,住在豪华的公寓里,由宁浩送他的机器人陪伴他生活;而宁浩住在乡野中搭的棚子里,被四围的蔬果包绕,骑着他的三轮摩托往返城野。
虽都褪去了导演的身份,但依旧有着导演的“习性”。
两个“老文艺男”,老贾有着他自视为文艺电影教父的可爱姿态,宁浩则依然无法摆脱导演的职业病,教几个孩子“表演”。
一个被誉为中国“安东尼奥尼”,一个是商业喜剧片的领头人,贾樟柯与宁浩的组合,也有着碰撞中的喜感——
宁浩送贾樟柯的机器人,无法服从老贾,老贾打电话给宁浩,让他来处理机器人,宁浩不应,结果老贾打开远程话筒给宁浩送去夜半歌声,让宁浩梦中惊醒。
二人同时接到电话,都可能成为电影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二人为证明自己,又是送礼,又是硬撑着展现自己体格尚好,结果两人都送去了山西特产,一个送了汾酒,一个送了陈醋。
也都同时因为硬撑失败,进了医院。
疑似“弥留”之际,宁浩对老贾说:“你的电影吧,是拍得一般般,但你这人啊,还是真不赖。”
老贾应声:“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这电影吧,是拍得挺次,但你也是我的好伙计呀。”
最后时分的坦白局,既有温情,也依然有着文人相轻的较量。
夜晚的海边沙滩,出院的贾樟柯和宁浩,准备选一部电影看。
老贾钟爱文艺片大师,宁浩想看经典动作片,两人互不相让。
最终,他们达成一致点开了一部电影——
《火车进站》。
这是世界上的第一部电影,它带我们思绪再回到1895年,在那个工业革命发展鼎盛的年代,卢米埃兄弟,把电影之门打开。
嬉笑荒诞之余,眼眶有些湿润。
宁浩和贾樟柯,在这部电影中,本身已经作为超越他们作品的存在。而同时,也承载了对电影复杂又“老派”的热爱。
故二人在“电影末世”中的种种嬉笑自嘲,也别有一番玩味,它有着电影式微的悲凉,也有着在历史中留下过印记的骄傲。
02
第六代的时代困境
POST WAVE FILM
对贾樟柯和宁浩来说,导演,俨然已成为他们人生的最重要的关键词。
学生时期的贾樟柯,才气难掩。1994年,作为大二的电影学生,贾樟柯和同学拍摄制作了《小山回家》,这部电影获得了香港国际电影节的短片单元最佳故事奖。
从此,他的电影之路,异常顺利地展开了。
四年后,他拿着他的首部长片电影《小武》,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小武》(1998)
从某种程度来说,《小武》是一部具有转折点意义的电影。
人们感叹:“原来电影还能这样拍?”
贾樟柯用他第一部长片诚实地表达了90年代末中国人存活着的状态,基于他山西老家的背景,讲述了县城青年面临的困境。
通俗意义上来说,贾樟柯在《小武》里实现的现实主义化,弥补了第五代导演没有真正完成的缺憾。
《小武》(1998)
小武好似二战后欧洲电影里那些失落的青年,他同样面临着虚无、迷茫、生活困顿没有出口的考验。
这并非只是来自于个体,也是一种因时代背景生长出的群体焦虑:新的文明在哪里?新的生活又在哪里?
《小武》(1998)
在美学风格上,贾樟柯的《小武》有一些侯孝贤早期电影的气质:不精细雕琢的剪辑,不加矫饰的表达。
也恰是这个时期,中国电影似乎进入另一个阶段。
人们开始认识到,电影可以以一种更“诚实”的方式所呈现,可以摆脱教条窠臼的束缚,以一种更自然,更自由的方式呈现出来,“纪录片式美学”开始被众人认知。
《小武》(1998)
比贾樟柯小了7岁的宁浩,自幼热爱美术,从北师大毕业后,在北电学习摄影。
同样的,2001年,宁浩的学生电影《星期三、星期四》获得了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初出茅庐,一鸣惊人。
2003年,宁浩凑了2万买摄影器材,一人包了编剧、导演、摄影,说服老同学李强主演,拍了《香火》。
《香火》(2003)
这部电影和他后来的“疯狂系列”完全不同。
它的主角是一个和尚,在山西某个小村子里清贫度日,一个人守着一个破庙。
《香火》(2003)
电影讲述因庙里佛像坏了,小和尚不得不进城去找钱来修复佛像的故事。
由小和尚的进城之旅,它呈现了山西老百姓生活中的最常见的片段、以及社会中的奇闻轶事。
影片最后,和尚对于修复佛像的执念没有了,也似乎接受了自己无法再走“佛路”的命运。
但正当他放弃时,机缘巧合间,村民们又开始去小庙拜佛。
如果说这部电影在讲述“信仰”,可能不太准确。
准确来说,它在讲述信仰和谋求生计之间面临的哲学困境。
而这一关于存在主义式命题的作品,和《小武》的意味也有些不谋而合。
从宁浩这部,不再是学生身份之后的第一部影片来看,他的才华,显露无疑。
他太擅长用一种深入浅出的方式去讲故事,把终极思考用一种诙谐轻松的方式呈现。
而这,也奠定了他向商业喜剧电影转型的基础。
毫无疑问,“疯狂系列”展现了他讲故事的能力,而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影片很重要的一点是需要“被大家看到”,于是,他透过浅白易懂的喜剧来讲述人生思索的作品逐渐获得了大部分观众的喜爱。
《疯狂的石头》(2006)
贾樟柯和宁浩虽都受过科班训练,但也都具有“中国基层民间导演”的典型气质——
贾樟柯有着小镇青年的易感和焦虑,他说:“他希望用一种很实在的东西构筑一个心理空景间,用很物质的东西构筑一个很精神的电影形态。”
所以,他的影片注重展现人最真实的生活状态,和生存环境,包括整体社会环境的图景。
而宁浩最典型的气质也许是“接地”,他一直没有停下,从《香火》《无人区》《绿草地》后转型,走向“疯狂系列”。
接受媒体采访时,屡次说道对自己的定义是“工匠”,他并不执着于理想和心中所爱,强调自己是“现实主义者”。
他说自己“混”在这个年代,但要“混”得认真、“混”得专业。
所以,即便他是被90年代追求物质成功熏陶出的一代,但如今,他也会思考自己的使命。
今天,他给出的结论依然是“好好做事”。
对于像贾樟柯、宁浩等一众的第六代导演来说,他们都曾面临过中国电影市场化过程中需要做出选择和平衡和局面。
无论是主流叙事电影还是艺术电影,都需要面向观众和市场,商业电影更是无时无刻不面临着意识形态和市场需求的制约。
《无人区》(2013)
对于第六代导演来说,他们20年的电影创作之路中,几乎都在做着两件事:摸索中国电影生产和消费的规律、塑造中国电影生产的生态环境。
甚至直至今日,这依然是大多数电影工作者,都在面临的问题。
如今,在大环境里种种不可抗力的因素冲击之下,中国电影进入萧条期。
《地球最后的导演》对2065年做出了它“悲观”的假设:电影已经“死”了。
电影,真的会“死”吗?
03
媒介焦虑
电影终将走向末世?
POST WAVE FILM
疫情时代,中国乃至世界电影面临一种受限的僵局,而另一方面,媒介技术又在迅速更迭,一种更大的,关于媒介的焦虑产生。
《地球最后的导演》中,人们所有的通讯工具,已经集合到那个全息投影的手表里,而最后一场戏中,贾樟柯和宁浩,也只能在海边临时搭起的投影幕布上看电影。
人们不禁思索:电影的未来,究竟何去何从?
电影中,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一个孩子向同伴解释什么是电影,她说“只说是我爸他们小时候的一种娱乐方式,很无聊的。”
另一个孩子说:“我在博物馆里倒是见过一回,一帮人坐在黑屋子里盯着一块屏幕看,只能傻看着。”
导演用自嘲的方式展现后世的人将会如何描述电影艺术,又不显山露水地表达着自己对电影的爱。
孩子们的这段对话说清了两个点:电影是一种大众娱乐方式;电影在幽闭环境中,给不同的观众造梦。
电影的未来究竟会如何,谁也不好说。
本片导演,通过对科技的想象,做出了它被淘汰的假设:从流动在屏幕和银幕上,最终成为了博物馆的标本。
而我想,即便技术冲击着人们的生产速率,个体之间的疏离和封闭使电影必将面临媒介技术的改革。
但是——
他们也许会在很多个时刻偶发想起,在“黑屋子”里受到过的一次次震撼。
正如《火车进站》里,火车匀速行驶。电影在历史的行驶中,大概不会“死”,因为人类对浪漫的追求和遐想是永恒的。
参考文献:
[1]《贾想》贾樟柯
[2]《影像中国与中国影像:百年中国电影艺术发展史》胡星亮
[3]《专访宁浩:混在二流年代》
[4]《中国电影史》李少白
作者丨飞檐
影像作为媒介的可能性。


编辑丨飞檐    排版丨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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