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发生了什么？ | 今日美政（附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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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Er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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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集

在对所有主要国家的介绍中，最难介绍的就是法国。因为法国的政体是一种总统制和议会制相混合的政体。别说是我们外国人，即使是法国人自己，如果不关注政治的话，经常也会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这个国家的领导人。

但法国又是如此地重要。法国不仅是现在欧盟的领头羊之一，而且在历史上也是现代民主政体的发源地之一。法国和中国是如此相似，都是一个拥有强大中央集权，又反复在寻求自由的道路上磕磕碰碰的国家；法国人还和中国人一样，都有着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因此，法国，是我们关心人类时政和人类命运的人，绕不过去的一个课题。

关于法国的政体，我在今年 4 月 26 日的 “今日美政“ 中做过较为详细的介绍。简单说，法国的总统是直选的，这和美国的总统制类似。但法国同时又是议会制。如果总统所在的政党在议会中不是多数党的话，那么这个总统就只有外交和军事权。内政则由议会多数党推举的总理来掌管。

法国现任总统马克龙，是在两个月之前刚刚当选连任的。请注意，马克龙的连任具有特殊的意义。他是 1958 年建立的现在这个法兰西第五共和国首次得到连任的有实权的总统，也就是法国在总统制下第一位连任成功的总统。

图源：ABC

法国的政治体制中，如果是运行总统制，那么总统的权力极大，有点类似于罗斯福总统时期的美国政治，执政党一手遮天那种。对权力过于集中非常敏感的法国人的习惯性做法，就是谁当实权总统，我们下一次就把他选掉。因此马克龙之前没有一位实权总统可以得到连任。马克龙能够破天荒地连任，大多数分析家们认为，不是因为这位 44 岁的小伙子长得非常帅，而是因为大多数人还是害怕他的对手，极右翼的勒庞女士上台。

但是刚刚结束的法国国民议会（即众议院，法国的参议院不是直接选举，而且政治存在意义不大）选举的结果，却加重了人们的这种担心。法国极右翼，勒庞女士领导的国民联盟党，获得了历史最好的成绩。

我们先来看看国民议会选举的结果。

目前国民议会一共有 577 个席位，一个政党要想在议会里顺利实现自己的政纲，就必须要拥有超过半数的席位，这个数字是：289 个席位。但是，马克龙所领导的政党联盟 Ensemble在选举中丢掉了 100 多个席位，仅获得了 245 个席位，虽然是国民议会中席位数最多的一个政党，但是，不过半数。

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法国这个半总统制的复杂政体之上，又叠加上了一个议会制中才有的少数党政府现象。马克龙想要顺利执政，他的政党联盟就必须要再和另一个小政党联合执政，以使得自己的席位总数超过 289。这样，才不会发生了美国的所谓跛脚总统现象，即总统和议会完全对着干，双方都处于瘫痪状态。

那么席位数第二，也就是最大的反对派是谁呢？暂且不表，我们先来看处于第三位的政党。

这就是勒庞领导的极右翼国民联盟党。

本次议会选举是国民联盟党又一次历史性的胜利。在上一届议会中，他们在 577 个席位中，仅仅占有 8 个席位。而这一次，国民联盟一举拿下了 89 个席位。这比他们历史上的最高纪录高了一倍还多。这不仅仅是一个票数多少的问题，这会进一步扩大极右翼的影响力。在一个少数党政府的情况下，这 89 个席位将会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马克龙的执政党由于不过半数，他们就可能必须在某些法案上向国民联盟党让步，以期他们投赞成票，才能让总得票数过半。另外，国民联盟也拥有了足够的席位数来发起对法案的宪法诉讼。换句话说，极右翼开始从一种思潮，实实在在地成为了可以影响法国行政政策的一股政治力量了。这是国民联盟党和勒庞本人的空前成功。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的改变呢？大多数分析人士认为，这与俄乌战争导致的法国生活成本上升有关。马克龙是一个中间偏右翼的领导人，他在法国的执政更倾向于公司的利益，对底层民众因高油价引发的黄马甲运动，马克龙态度相对强硬，颁布了限制示威权的法案，还造成了 11 人死亡，数千人受伤，被逮捕人数超过一万人。这使得马克龙和底层民众之间的隔阂加大，他在民众中获得了 “富人总统” 的称号。对政治的失望使得大多数人，尤其是年轻人和低收入者不愿意参加投票。本次选举中，投票率仅 46%，而，24 岁以下的年轻人投票率只有 29%，收入低于每月 1200 欧元的人投票率只有 36%。相比之下，超过 70 岁的人，投票率高达 66%，高收入者投票率为 51%。投票人群的构成的改变，是这一次极右翼大获全胜的重要原因。

图源：NYTimes

但是，法国政坛绝不仅仅是极右翼的问题。极左翼也成为了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法国的极左翼政党 “不屈法国” 党 LFI 的宗旨就是要推翻第五共和国，建立第六共和国。（我很“钦佩”法国人这种动不动就要推倒重来的劲头）。因为他们认为第五共和国宪法给予了总统太大的权力。LFI 这一次和几个其他左翼政党，包括法国共产党在内，组成了一个联合政党 Nupes参选。这一联盟在选举中获得了 131 个席位，成为了最大的一个反对党。今天的极左翼主要的诉求不仅仅是劳工利益，同时还包括极端的环保，甚至孤立主义。请注意，在法国孤立方面，极左翼和极右翼几乎是异曲同工的，他们都希望法国能够退出大多数的自由贸易协议，对本土企业采取保护政策。他们的主要不同在于对待外来难民的态度上，极右翼拒绝接受难民，拒绝社会多元化；而极左翼对难民的态度则相对温和，提倡社会多元化。

这里需要提醒一下的是。虽然左翼联盟 Nupes的席位数比勒庞的RN极右翼联盟还多，但左翼内部不团结是出了名的。这次的左翼联合政党是一个非常松散的联盟，他们之间除了 “打倒马克龙” 是共同目标外，鲜有其他共同点。因此极左翼联盟虽然席位多，但对法国政坛的影响力恐怕还不如只有 89 个席位的国民联盟大。

我们目前可以清晰地看到法国的政坛上出现泾渭分明的左中右三个阵线。而在一些问题上，极左和极右还有某些共同点，这使得马克龙的执政变得非常困难。他目前唯一能够依赖的力量，是另一个相对温和偏右的政党，法国共和党LR （前法国总统，著名模特兼歌手的Carla Bruni 的丈夫，萨科齐，就是 LR 的党员）

LR 在本次选举中，只获得了 64 个席位。但如果他们同意和马克龙的政党联盟合作，那么总席位数就达到了 309，就超过了半数。所以法国共和党将会成为马克龙在议会中积极争取的力量。

但是，事情又不那么简单（这就是我喜欢西方政治的原因之一，足够复杂却相对透明。我讨厌那种密室中搞阴谋的宫廷政治）。这个法国共和党，目前正面临解体的风险。因为党内出现了两个针锋相对的阵营，一派亲欧盟，希望法国在欧盟中起到更重要的作用，另一派则相对民族主义，相当于极右翼的一方。因此法国共和党目前不敢轻易和马克龙联盟，因为这种联盟将会得罪党内的极右派，导致自身的分裂。马克龙能不能获得法国共和党的支持，目前还是悬念，大多数分析家认为马克龙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除掉死敌勒庞，极左翼和法国共和党，最后法国国民议会中还有 48 个席位，是一些零星小党派，无党派人士和地方党派人士获得的。因为他们无法凝聚成一个目标明确的政治力量，因此马克龙对他们的争取还只能是聊胜于无。

总之，马克龙接下来的执政中，恐怕大部分精力都要放在如何和这些不同的政党谈判妥协，避免政府瘫痪上。当然，如果实在无法达成共识，无法一起合作。法国总统还有随时解散议会重新大选的权力。简单来说，虽然非常艰难，但法国总统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占有优势的。这也是这个第五共和国设计的初衷：法国人既然不是一个懂得妥协的民族，那么也许一个权力更大，更强有力的总统的设置，对于法国人民来说，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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