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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了,害怕延绵不断的核酸,终究没敢出去玩。
然而根据文化和旅游部的消息:

尽管同比减少了30%,却也是蔚为可观。

为什么在疫情依然严重,出省如此繁琐的情况下还有这么多人跑去旅游?

Sir想起于坚的一句话:

因为——
是空虚吗?
还是天性上的爱凑热闹?
Sir也不想三言两句地下个结论。
但确实在某个时刻,看够了电脑后,迫不及待地走出格子间,想看看路边的绿色。

也确实有某个时刻,躺在公园的草地上,看着缓慢摆动的树叶,我们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再慢一些。

现代人的精神焦虑?疫情之下人们的困境?大概都不足以完全说明这个问题。
或许看完这部纪录片,你能找到答案——
文学的日常 第二季
拍出了播放量破5亿的《早餐中国》后,导演王圣志大获成功,但他却说:
100集,5分钟,能破5亿,可10集,50分钟,一定惨绝人寰。
这次,他就偏要干这“惨绝人寰”的事。
每季6位文学家,由老朋友作采访者,来到他们故乡,聊聊文学与日常。
这便是《文学的日常》的所有内容。
文学?谁关心呢?

但新疆天山脚下、云南建水小城、香港湾仔街区、四川成都草堂……似乎可以当个旅游节目来看?
Sir想说的却是,看完这节目,我总算搞明白心里那种不安和空虚的来源了。

01

鲜活的大叔们
先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听说最近有人想到了变成千万富翁的方法,一看,是陈晓卿说的:

好吧,Sir看了看银行户头,这小目标实现起来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困难的。

但有一说一,这几年的纪录片越来越多,文学纪录片也不少。

《牡丹还魂—白先勇与昆曲复兴》,豆瓣8.7。
《掬水月在手》,也引起过不小的讨论。
《但是还有书籍》,每一部出来都是超高分。

更不用说绵延了许多年,拍了无数部的《他们在岛屿写作》系列了。
文艺复兴?
你想多了。
联想起余华的那句话:
有人为我辩护说
那么大年纪了
还在继续写就不错了
然后还有读者说

天呐 他还在啊
我以为他不在了
或许文学和文学家,常常是被我们忽略的群体。

毕竟,文字的尽头是视频。
写作的尽头是卖课……
这些纪录片……很多时候也只是,帮助我们“假装认识
这些文学家的便捷手段而已。

看文学纪录片,当然可以让我们更好地认识那些写作者。

比如《他们在岛屿写作》关于痖弦的这部,豆瓣首页的短评也正是Sir的心声。
而《文学的日常》呢?
当你看到“湾仔之狼”马家辉,带着采访者焦元溥,在湾仔区入夜时,来到一家港式火锅店。
还在路边,就介绍过去港产片拍黑社会,都来此取景,因为旁边就是九龙城寨。

Sir一看到门脸,立马想起,这不是杜琪峰的《PTU》嘛!
听他介绍焦元溥时,更像是大哥带小弟认人,江湖气场,自然四溢。
那江湖味,让我们对他的认知更加鲜活了。

但这终归是文学青年群体的狂欢,然后呢?

其实我们更多的,是在这些时常思考人生的人身上,来思考自己的人生。
有些绕口?这么说吧。
比如上面提到的诗人于坚,他在说完中国人跑去小镇旅游是因为“空虚”之后,又仔细地解释了这句话:
中国人在那种疯狂地对“有”的追求里

忽然发现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

就是“无”

一只手只能拿一个苹果
你一定要拿五个苹果
结果所有人都感到非常的空虚
他们忽然发现苹果在这里
所谓苹果,也就是欲望,我们在不断地追求和扩大自己的欲望,以至于,忘了生活本来的样子。

我们会因为这样的话,来思考自己,
是否在过着走样了的生活。
那么问题是,那原本的“本来样子”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02
文学与日常
感谢教科书常年不变的考点,我们知道文学和生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于是理所当然,会把生活和作家的表达联系在一起。
比如第一季第三集的麦家。

麦家因谍战小说闻名,类型小说,重视传奇性,与真实生活并没太大关系。
可沉寂八年,他的转型之作《人生海海》,却从他的童年、故乡中,生长了出来。
故乡就是你一方面不想去碰他

另外一方面它就在你的心里
它不停地碰你的
在小说开篇,他不厌其烦描述村子的地形地貌,仿佛为重走童年,郑重地拉开帷幕。
为什么不愿触碰故乡?
因为麦家的童年非常辛苦。
在他所成长的年代,成分不好,对一个家庭,就像是天生有罪。
对孩子,这更是无法理解的苦难。
△ 回到小说里写的家族祠堂前,想到的却是父亲年轻时被批斗的画面
写《人生海海》,就是麦家对不幸童年的开战,对故乡的接纳。

和采访者史航走在湖边时,落雨积在荷叶里,二人看到了,对话如下:
特别像推杯换盏

来 我给你倒一点
这一大块没人理 就属于跟谁都不熟
自己拿一大杯酒

我觉得那一杯就是我吧
对 而且你还是最小的叶子 端最大的杯子

不知道该跟谁敬
看到这儿,文学和日常的关系,再好不过地显现。

文学埋在日常下。
当作家忍住疼痛,掘开埋在过往日常下的回忆,文学涌现。
但又不仅如此。

第二季的第一集,主角是乡土作家刘亮程。
作为真正的农民作家,他常年在故乡新疆劳作书写。
1998年,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出版,在喧嚣浮躁的世纪末,成为文学景观。
要Sir说,他是最有资格谈文学与日常的作家。

为什么?
因为他的日常是耕地种树,而他的文学,就是在耕地种树里获得的感受。
在天山脚下的菜籽沟,他建了一个书院,把里面打造成一片果园。

当然,如今耕地种树,对他是爱好,不需以此为生。
可他也停不下来,仿佛停下这种日常,他的文学也停下了。
他没有躲在这个小世界,而是经常找当地人聊天。
无目的地驱车,遇见了,只有两个陌生人的善意,一起放会儿羊,聊会儿天。
面对起伏无尽的草原,开满粉色花朵的树。
这时,作家并不比农民高明多少,他们一起看着同一片风景。
但重点是——

对于这片土地,气候上、地理上、生物上的习性,作家了如指掌。
这了解,是来自身体的接触,而不是书本的习得。
正如刘亮程所说——

科学
障碍了人和万物之间直接交流的体系
一颗简单的蒲公英
我们在植物学的角度上用一百多字
我们就认为蒲公英被我们懂了
说到这里,你可能在犯嘀咕,这是在鼓励我们响应号召回归乡土吗?

不不不。

这和城市或乡村没有关系。

吕乐导演的纪录片《小说》。
一众作家(阿城、余华、马原都在)开会,谈论生活中的诗意。
王朔说了一段话,Sir第一次看到时,深以为是:
山水之间,其实我看不出太大诗意,只觉得好看,但城市的垃圾堆,颜色斑斓反倒很美,所以,恐怕得把自己身心摧残到底,生活落到底,而且是不道德的,诗意才能出现。
这观点,在说什么呢?
生活和诗意之间,天然有一种敌意。

可诗意,也只能从生活中获得。
逃离固定模式的城市,跑到大自然边上,远远看那么一眼。

这不叫感受到诗意了,很大程度上,只是放松和愉悦。
草原、沙漠、群山很美,是因为我们脚不沾地,因为俯瞰。
可常年生活在此的人,不会意识到它美,只觉得它单调、粗糙、艰难。
你们是不受苦
我们也受苦 受另外的苦
△ 在大爷眼里,农民作家也看着像没受过苦
有个很明显的发现是——
当镜头拉到远景时,风景就像一幅完美的摄影,草无尽地绿,花无限地红。
可镜头拉近时,组成真实风景的也包括,脚下的荒草,树上残败的花。
远看一切风景,都像是美的,可走近了,才发现美是由粗糙组成的。

所以,不论城市乡村,诗意的生活,只有空泛的美不足以支撑,诗意藏在生活底。
它需要我们感受、触摸,甚至全身心地投入。

03
活在时空里
说了这么多,你可能觉得有些“虚”。
因为我们似乎只是展现了文学与生活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真正回答前面提到的那个问题:我们心里的不安与空虚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但如果你够仔细,你或许会体会到,在于坚的话里,在刘亮程的生活里,一切都能找得到答案。

最近有很多人怀念过去,比如那篇《我无比怀念2019年》,朋友圈刷了屏,人们怀念那份安定与秩序。

比如有人怀念90年代的电影,希望影坛倒退30年。

这些怀念背后的本质,其实是对下坡的恐惧,是对未知的不安,是对当下的不满。

但,正如那个经典的网络梗,“今年是未来十年最好的一年”,当你选择躺平,当你同流合污,那你留下来的,只能是怀念。

源源不断,年复一年,永无止境地怀念。

看完《文学的日常》,我们也许很感动,但也可能有点气馁。
因为我们明显看到了,一个普通人与文学家的差距:
他们不仅活在自己的生活里,更具体地活在时空里。
是的,具体地活在时空里,这是我们看这纪录片的意义所在。

所谓时代——
这时代意识往往来源于别人,来源于各种各样的自媒体。
所谓空间——
这生活空间简化成了吃喝玩乐,而不是感受身边的事物。

造成的问题是,前者让我们焦虑,后者让我们远离思考。
当我们逐渐意识到,身边的一切都是由虚拟的或者无生命的物质建立起来时,空虚或不安便在所难免。

尤其是当下。
虚拟网络代替了我们真切的感知,大局意识代替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忧伤或欣喜。
完全忘了,每一个数字的背后,是真切的生命,是一段段有血有肉的人生。
自然界的虫子都是安详的 安静的

有时候一粒虫从你的手背上爬过

它只是跟你一样 它在经过这个夏天 经过这个秋天

所以,不必说时代的巨轮再往后退一些的怀旧之词,从前慢的原因并不意味着现在就得急急忙忙。

也不必说什么“可能的自我”,对
未来
的恐惧或者期望,可能只是没有真的认清自己。

每个人都是时代中的个体,都应该真切地生活在这个时代里。
有时欢乐,有时悲伤。

有时困顿,有时迷茫。
我们都该像孩子那样,哭着,闹着……
而不是假装活着。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助理:冰冻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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