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厦门外海的金门岛成为台湾在大陆沿海最重要的军事阵地。
金门岛包含大金门、小金门、大担、二担等岛屿,总面积约150平方千米,大致相当于北京三环内的面积大小。
至1957年底,金门设有以国军名将胡琏为司令的防卫指挥部,下辖6个步兵师和特种兵部队,共计8万余守军。
金门岛上的古宁头村
这一时期担任美国总统的是大家熟悉的艾森豪威尔。
此人是一名坚定的反共分子,对于分裂中国非常积极。
1955年解放军攻克一江山岛,美国一边与台湾签署所谓的“共同防御条约”,一边对华实行核威慑,将核武器前置到日本冲绳。
不仅如此,艾森豪威尔政府还主导炮制了所谓的“新西兰”提案——
由新西兰向联合国安理会提出审议(代理人发声模式)“中国与台湾在沿岸某些岛屿地区的敌对行动”。
试图把中国内政国际化。
1956年,艾森豪威尔再次公开指责苏联赫鲁晓夫,称他“在欧洲支持两个德国,在亚洲却只支持一个中国”的说法自相矛盾。
种种迹象表明,当时美国方面有关“两个中国”的政策已经跃然纸上。   
在美国人的设计中,为了避免台湾和大陆在险地爆发直接冲突(把美国拖下水),蒋介石应放弃金门、马祖等靠近大陆的“离岛”。
凭借台湾海峡天堑,专心守卫本岛。
虽然老蒋一百个不情愿,但面对美国人的要求也倍感压力。
毕竟1955年刚刚生效的《美台共同防御条约》是其安身立命的根本。
1960年艾森豪威尔访台,他是唯一访台的美国在任总统。艾高举双手示意,旁边穿军装者为蒋介石。(《访问台湾的美国总统》)
出于给国民党军军事压力、阻止苏联与西方和解、以及给蒋介石坚守金门马祖“口实”等一系列复杂原因,1958年8月,上峰做出了炮击金门的重要指示。
金门炮战的作战方案由福州军区司令员韩先楚和政治委员叶飞根据总参谋部指示制定。
战前我军共调集地面炮兵36个营、海岸炮兵6个连,共450余门火炮。
除此之外,海军90余艘舰艇和空军200余架飞机也投入了战斗。
1958年8月23日17点30分,我军阵地万炮齐发,“八二三炮战”正式打响。
在第一波急袭中,解放军一次性倾泻了数万发炮弹,金门顿时陷入火海之中。
国军炮兵曾一度试图回击,但很快便被我方火力压制住。
炮击当天,金门守卫司令部三个副司令当场身亡,前来视察的“国防部长”俞大维受伤。
向来运气极佳的金门国军总司令胡琏侥幸捡得一命。
话说当年淮海战役双堆集发起总攻时,胡琏和黄维分乘一辆坦克突围(最后碰碰运气),黄维被俘去了功德林,而胡琏竟然侥幸逃脱。
果然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在8月23日这天阵亡的三位国军副司令中有一位名叫吉星文——吉鸿昌的侄子。
吉星文是抗日名将,1937年7月7日驻守宛平卢沟桥的29军37师219团团长便是他。
吉星文与蒋介石合影
炮战打响后,舆论界惊奇的发现,新加坡《南洋商报》竟然在8月23日这天早晨提前披露了金门炮击的消息。
一时间坊间众说纷纭。
其实从五十年代中期开始,北京和台北之间是有“秘密沟通管道”的。
这个“秘密沟通管道”就是民国著名记者、蒋经国曾经的幕僚——曹聚仁。
曹在抗战期间是有名的战地记者,曾首发关于台儿庄大捷的报道。
1956到1959年间,曹聚仁曾往返北京香港11次,为两岸和平对话牵线搭桥。
每当曹聚仁一回香港,蒋经国便派其机要秘书王济慈前往探望,以了解毛泽东、周恩来委托曹转达的信息。
因为这层特殊的身份,曹聚仁竟然事先得知了“炮击金门”这一关键情报,并提前数小时在新加坡《南洋商报》上披露。
《南洋商报》这份报纸在金门炮战期间“戏份”很重。
继战前提前数小时得到“关键情报”后,1958年10月5日这天,《南洋商报》再次在头版显要位置发表了“本报驻香港记者郭宗羲三日专讯”:

明日起一周内停止炮击轰炸与拦截补给金马船只,香港第三方面分析此举将奠定未来直接谈判基础。


据此间第三方面最高层人士透露,最近已有迹象,显示国共双方将恢复过去边打边谈的局面。据云:在最近一周内已获致一项默契,中共方面已同意从十月六日起,为期约一星期,停止炮击、轰炸、拦截台湾运送补给物资往金门马祖的一切船只,默契是这些船只不由美舰护航。

记者获得此消息后,即设法向此间接近双方的人士采访,他即表示:“请看三两天,便可揭晓。”


凭借着连续两次弄个“大新闻”,《南洋商报》名声大噪。
各国记者特工蜂拥香港,纷纷打探这位名叫“郭宗羲”的记者是何来历。   
其实“郭宗羲”便是曹聚仁。
因为金门炮战这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特征,所以时任福州军区政治委员的叶飞上将后来回忆称——
“金门炮战并不为攻取金门,而是一场政治仗。”
被《中国名记者》丛书收录的曹聚仁
话题回到炮战本身。
自8月23日炮击开始,我军凭借强大火力封锁了金门岛。
这样一来岛上八万余国军的后勤补给便成了一个大问题。
美国不是刚刚和蒋介石搞了一个所谓的“共同防御条约”嘛,所以在9月7日这天,美军和国民党军组成一支联合舰队出现在金门岛附近,意图打破封锁。
天赐良机。
当时我方正有意图检验一下美国方面对于这份“共同防御条约”的决心,于是解放军奉命开火——只打蒋舰,不打美舰。
这一打美国人露馅了。
美国军舰抛下国军军舰掉头就跑,条约的成色一下子被验了出来。
五六十年代大陆一侧针对金门的高音喇叭,又被称为“政治炮兵”
1958年10月6日,国防部长彭德怀发表《告台湾同胞书》。
之后,炮击政策被定为“单打双不打”,即逢单日炮击,双日不炮击。
这种断断续续时大时小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二十年,直到1979年才停止。
随着军事局势的渐趋缓和,六七十年代国共双方在金门厦门展开了丰富的“统战作战”。
其中就包括了成立广播站、黄金利诱、投递传单和土特产(糖衣炮弹)、扔收音机等各种手段。
当时金门国军最重要的广播据点在金门主岛东北角的马山,这里距大陆的解放军据点角屿仅两公里。
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就是从这里向大陆播出的,很多老厦门人都有美好的记忆。
蒋介石还曾一度跑到金门马山广播站和广播员合影,鼓舞士气。
从马山看向大陆。马山观测站是金门本岛距大陆最近的军事据点,据点入口处书写红色大字“还我河山”
1979年2月16日,就在国防部长徐向前元帅宣布停止对金门炮击一个多月后,一名叫林正义的年轻人被任命为金门防卫司令部284师马山连连长,军衔上尉。
林正义是这一时期台湾岛内的“参军典型”。
七十年代的台湾大学生都以去美国深造为第一目标,对服兵役的态度如同上坟一般。
林正义则不同。
作为台大学生会主席,他在大一结束时便立志投笔从戎,被国民党宣传机构塑造成明星般的样板人物。
“参谋总长”赖名汤代表蒋经国亲自为其授奖。
凭借着这种光环,27岁的林正义被任命为前途无量金门马山连连长。
1979年5月16日夜。
刚刚回台湾探亲回到金门的林正义携带着自己的军籍证明材料,依靠唯一一套由连长保管的救生衣,趁着大退潮之际游泳到金厦之间的角屿,投奔大陆。
上岸后的林正义担心海滩埋有地雷,不敢擅自走动。
他用手电筒打出信号,被解放军驻防部队发现。
到了中国大陆之后,林正义改名为“林毅夫”。
林毅夫的“叛逃”在岛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曾经全岛家喻户晓的“模范参军青年”竟然“投共”,对台湾青年的人心士气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一时间,林毅夫被国民党官媒冠以“现代吴三桂”的称号。
从2000年开始,金门和马祖的驻军开始被裁撤,只象征性的留了几个两栖侦察营。
之后十几年的“汉光演习”中,台军从未演练过海空军兵力增援金门、马祖的科目。
含义不言而喻。
在台军高层眼中,金马早已不是曾经的“第一道防线”,而是妥妥的“弃子”。
一旦有变,驻防金马的台军只能是比划一下,然后迎接王师登岸。
当初困扰粟裕的“是否要先攻金门”的问题,如今已不复存在。(《对台作战计划:V1~V3》)
不过大家换个角度来思考一下——
金马撤防之后,金马老百姓是感觉更危险了、还是感觉更安全了呢?
貌似是更安全了。
因为即使两岸爆发冲突,金门马祖的朋友也不必再担心。
据台媒透露,如今金门人在厦门购置的房产约有一万套,平均每四户就有一户在厦门有房,每十人中就有一人拥有人民币个人账户。
简直是无缝衔接。
可见固岛之道不一定非要用军事手段,从这个角度看,金门是一个很好的实践。
金门遥望厦门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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