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在《风起洛阳》里的出场,是这样的。
这个镜头里的王一博,确实英姿煞爽、英气逼人。
艺人本身的特质固然很重要。
画面拍摄技巧的加持,也不容忽视。
如果你暂停一下,想想自己看过的电影,尤其是像《风起洛阳》这样的大片,不难发现,类似这样用倾斜的角度来展现角色、强调氛围、凸显特质的镜头,其实有很多。
例如,某著名洗发水的时尚广告片中,王一博就被画面这样给“歪”过。
在超A级的影视大片里,类似的镜头更是比比皆是。
比如在不少人评价说“不看不是中国人”的《战狼2》里,但凡吴京大哥跟混蛋对垒,画面就一定会有一定程度的倾斜;
比如在很多人评价说“烧烂脑袋也没看懂”的《盗梦空间》里,不但海报设计上强调着人物的倾斜与错位,甚至在囧瑟夫在酒店走廊里跟好几个对手博弈的重头戏里,整个画面出现了持续的倾斜、扭曲与反转。
如果你努力去回想,会发现几乎每一部我们在院线看到的商业大片里,比如漫威宇宙、DC宇宙、速激系列等等,都能发现类似处理。
为啥这些大片,如此青睐这样的倾斜镜头?
这种影像风格,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以及,这样斜着拍、歪着看的镜头,到底只是一种简单的摄影技法,还是内里裹挟着更加深刻、独特的美学风格与诉求?
如果你想在成为资深影迷的道路上更进一步,那就一起来把这个问题,搞搞清楚吧。
发源于德国
像《风起洛阳》里王一博“歪”出场的视觉构图,其实由来已久。
镜头技术里的专有名词“荷兰式镜头”(又叫“荷兰式上下直摇”、“斜角镜头”或“荷兰角”),就是用来形容它的。
虽然叫“荷兰式镜头”,但实际上它跟荷兰压根没关系,因为它最早出自德语“Deutsch Angles”,指的是拍摄时通过剧烈晃动的纵摇移动镜头,来完成画面的倾斜。
从起源来说,它最早要追溯到1900年代初欧洲的文艺思潮——这场围绕着绘画领域的表现主义运动,创造出了Dutch Angle的倾斜理念。
然后在1920年的《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里,罗伯特·维内导演邀请三位表现主义画家,为影片专门绘制了布景。
电影里那些摇摇欲坠的房屋、扭曲的墙壁、大面积的阴影,和精神失常的人,被用一种怪异的视觉表现力,正式掀起了德国表现主义的电影浪潮,也正式将“Dutch Angle”纳入了电影语言的系统之中。
同时期的德国导演F·W·茂瑙,也被这种具有极强视觉冲击力的镜头给吸引。
《诺斯费拉图》(1922)和《浮士德》(1926)里,只要吸血鬼或魔鬼梅菲斯特出现的画面里,他就开始用这个技巧去拍摄,搞得当时的观众都被吓坏了。
为什么这些对电影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德国导演,会想到用荷兰角来构图呢?
这跟德国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不无关联。
当时的德国电影市场,就是整个德国经济和人心的缩影:一方面经济溃败、人才外流,难以抵挡好莱坞电影的强势入侵,一方面在国际上几乎没朋友,战败的集体心理创伤难以愈合。
那种烙印在德国民众心头的羞愤、屈辱、挣扎和失望,很难找到宣泄的窗口。
艺术总是能抚慰大多数人。
电影也不例外。
于是就有了《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诺斯费拉图》与《浮士德》。
这些电影里,场景自身形成的不规则几何图形,都与叙事中一个精神失常的角色形成互文,象征着统治者对民众的残忍和心灵的操控。
兴盛于好莱坞
“荷兰式镜头”这种兴起于绘画,经由德国表现主义电影流派借鉴的构图方式,太适合表示迷失、迷惑、失衡与恐慌的情绪,很快就成了许多导演青睐的摄影技巧。
比如苏联导演吉加·维尔托夫,就在他的实验纪录片《持摄影机的人》(1929)里,也大量使用荷兰式镜头。
更典型的是靠抄袭和剽窃起家的好莱坞,更是凭借其极强的模仿能力,把“荷兰式镜头”发扬光大。
最著名的是奥逊·威尔斯《公民凯恩》(1941)。
这个讲述报业大亨凯恩毕生经历的故事,因其对电影语言的继承与革新,和对人物塑造的复杂程度,而被认为是“影史必看”的电影。
当片中大部分静止的建筑物出现时,物体的线条总与画框呈相交趋势,好像它们偏不乐意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立在原地。
甚至片中最经典的段落——凯恩竞选州长发表演讲时,摄影机采取的也是多个斜侧方的机位,来记录这本应严肃、庄重的时刻。
可惜在当时的好莱坞,奥逊·威尔斯的拍摄技巧太过炫技,并不能被大多数人所接受,因为它的压迫和威胁感太强烈,让很多观众感到不适应。
直到1949年,卡洛·李导演的黑色电影《黑狱亡魂》,再次大量使用荷兰式镜头,已经在其他电影里不断接受训练的观众,才真正意义上接受这种技巧。
但有人就很不爽。
拍摄了《罗马假日》的导演威廉·惠勒,看完《黑狱亡魂》后,送给卡洛·李导演一个“水平仪”,希望他拍电影的时候能先用水平仪测量一下构图是不是歪了,以讽刺他的镜头总是喜欢用荷兰式镜头来炫技。
当然,威廉·惠勒的嘲讽,并不能阻挡大众流行文化对它的热情。
1960年代中期,真人版电视剧《蝙蝠侠》热播。
摄影机适当的倾斜,成功地塑造了Joker等反派角色作恶、搞怪的形象,使得“荷兰式镜头”的观影效果迅速扩散,继而成为商业影像市场的一大常用技法。
“斜里斜气”的Joker,是不是更有吸引力?
在这之后,它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好莱坞,及世界各地的电影里。
好看,但不好用
“荷兰式镜头”固然妙,但也不是那么好用的。
比如拿到7项金酸梅奖的《地球战场》(2000),就是典型的弄巧成拙。
全片夸张地彰显了Dutch Angle的拍摄手法,故被众人吐槽,随手一个截图就是歪七扭八的外星怪物和建筑,着实“斜”到家了。

原本可以用来打破无聊基调的Dutch Angle,经过不明就里的滥用却沦为了一大败笔。
可见,“斜”着拍未必是制作电影的万全法。
实际上,作为一个技巧或电影语言的语法,关于“荷兰式镜头”的技巧,并非我们的真正关注点——它在影像段落中预示的丰富涵义,以及承载的具体功能,才是我们观影时值得思索的问题。
细数各色类型或风格的影视作品,Dutch Angle的应用也各有妙处。
《碟中谍》系列等动作片中,动态倾斜的机位,通过与行动人身体线条的交错,往往营造出更为惊险和刺激的紧张效果,打斗造成的混乱似乎也要求着在场的摄影机,需要掌握自行闪躲的本领。

科幻电影对“荷兰式镜头”的运用更是司空见惯。
失去地心引力的时空离不开偏离中心点的视觉体验,旋转、腾空,中心不稳定是宇宙科幻世界的常态。
比如,如果《黑客帝国》中只有与画面中心X轴平行的镜头,未免也太难令人相信Zion空间的真实性了。
还有充斥恐怖、惊悚、悬疑元素的电影,则善用构图而非摄影机运动,四方框住画内景象所形成狭窄的封闭空间,会制造出强烈的窘迫、局促,无处遁逃的压迫与恐惧感。
如电影《第三人》(1949)中,主角每当与人近距离交谈时,“荷兰式镜头”便会出现,仿佛谈话者时刻赐予他一种心神不宁的慌张,其于异国他乡的陌生与疏离,在被线条挤压的空间内被悄然放大、聚焦。
悬疑大师希区柯克也曾直言,自己的作品有受到表现主义影响。
这可以追溯至其早期在德国UFA制片厂的经历,在希胖的系列作品中,“麦格芬”+“荷兰式镜头”,绝对是一个制造悬疑场景的精彩搭配。
《三十九级台阶》男女主角在一起时、画面捕捉人物近景或特写时、或是展现环境的空镜头时;
再如《火车怪客》里两个男人预谋杀人时,不同程度的“荷兰式镜头”都为即将发生仍未发生的危险增添了恐慌与担忧,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此外,在更加细部的电影段落中,“荷兰式镜头”常与近景和特写拍摄并用,更强调重要的人物关系,深入刻画人的心理状态。
比如《无耻混蛋》,Werner死前与The Bear Jew的对视,足见二者对立下优劣地位的局势,更以人物之双眼立住了全片之“眼”,这个画面是整部电影关乎战争所引发一系列命题讨论的点睛之笔。
于是,我们回到文章开头,也就是王一博在《风起洛阳》里斜着出场的镜头。
它的目的就很明确:通过“荷兰式镜头”,为这个角色营造一定的神秘感,同时也在这个歪歪的镜头里,把他衬托得更加英姿飒爽、帅气逼人。
怎么样,你也“歪”了吗?
作者 | 路过

为了承受地球上的悲哀与幸福
编辑 | 清晏
排版 | Juan

策划 | 后浪电影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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