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母乳有执念的我，只坚持 18 天就放弃了

每次提到「母乳喂养」，好像总会引起很多争议。关于是否要「母乳喂养」，也正在变成一道妈妈们无法自由选择的「选择题」：

如果放弃母乳喂养，就备受质疑、评判和攻击，甚至遭到网络霸凌。而这之中的很多不理解和不支持，是来自家庭内部。这也在很大程度上让「母乳喂养」变成了大多数妈妈的执念。

下面这位妈妈 @Pearl的不焦虑实验室，在丁香妈妈「星球」分享了这段由「母乳喂养」执念带来的痛苦经历。

2021 年 5 月 20 日，我女儿焦糖满四个月的那天，我写下了这段记录：

对母乳喂养，我多少有些执念。

小时候，妈妈奶水并不充足，又担心我吃不饱，于是早早把我托付给了牛妈妈。

虽然我长得还算结实，个头也不矮，但牙齿眼睛都不咋好，害我妈没少带我跑医院。当我怀上了焦糖，乳房显然经历了二次发育，不仅体积变大了，而且麻麻胀胀的，想必乳腺也长得枝繁叶茂。本来对母乳喂养没啥信心的我，突然对这些身体变化产生了好奇，于是琢磨着用做实验的方式对抗基因，尝试成为一头奶牛。

毕竟，那时候的我以为，母乳是我能给新生儿宝宝最好的礼物了。

而对于我来说，哺乳实验比怀孕和分娩实验痛苦很多，我几乎经历了所有跟哺乳有关的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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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期的我

对母乳喂养充满自信

我在孕中期就决定在私立医院分娩，也早早定了体检套餐。套餐包含准爸妈课堂，最受欢迎的课程之一便是母乳喂养。主讲人知知当时是医院的助产士，也是认证的国际泌乳顾问 IBCLC。

知知上课很有感染力，不仅跟我讲了母乳喂养的好处，也给了我信心：世界上绝大多数妈妈都能实现母乳喂养。

在她的指导下，孕期的我就买了母乳喂养的书籍和工具：乳盾（需在专业人士评估指导下使用）、乳头膏、溢乳垫、双边电动吸奶器……

我还跟爸爸、妈妈、公公、婆婆科普了母乳的好处，并夸下海口：「每个妈妈都一定能喂饱她的宝宝，不然人类社会是怎么繁衍的？」长辈们被我说得兴致勃勃，谁不愿意自己的孙子孙女被甘甜的乳汁灌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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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后的我

母乳喂养信念开始动摇

1 月 19 日，顺产 6 斤 7 两的小胖妞！

焦糖趴在我的胸脯上，小小的一只开始爬，边爬边寻觅，终于抱住乳房。她一抿嘴儿紧紧嘬住，开始吮吸起来。

天呐，真是太神奇了：刚出生几分钟的宝宝，就能够睁开眼睛吸奶了，我跟老公 Joey 都惊叹人类幼崽谋生的本能。

但她真能吸出来奶吗？一边的乳房被焦糖吸着，另外一边则由护士帮我挤，乳头渗出几粒金黄色的液体。我激动地说：「初乳呀，快快快，让焦糖吃掉」。之后的奶量还不知道有没有保障，这几口黄金乳倒一点儿都没浪费。

焦糖人生第一张 Profile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我继续激动和兴奋的机会，因为接下来两天的变化，着实让我们这对新手爸妈措手不及。住院部的护士是怎么照顾焦糖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哺乳很疼，我的全身都很疼。

因为焦糖每隔两小时要吃一次奶，每次吃一小时。护士让我跟她同步睡眠，但白天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各科室医生都会来查房，还要进行伤口的碘伏消毒和光照理疗，再加上一日三餐和三份点心。几乎每送走一位医生，就会迎来一位护士，每结束一个治疗，就赶上一个饭点，但还没来得及吃上几口，焦糖就又被送来吃奶了。

晚上跟白天喂奶的频率差不多。只是白天还能做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晚上就只有漫漫长夜了。

这短短的几天时间，每过一天，我都觉得度日如年。

高频的亲喂，也没能让奶量上涨

焦糖被抱来吸奶的频率很高，我以为我的奶量会因此多起来，却依然少得可怜。好在我被告知，头几天宝宝们都是自带干粮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焦糖的胃十分小，非常好养。这才缓解了我的焦虑。

但是我的乳头被焦糖嘬得生疼，以为会慢慢好起来，但几天下来，这种痛感丝毫没有减弱，乳头反而因为高频地吮吸破裂了。更郁闷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安置这一对儿负伤并肿胀着的「姐妹」：任何布料触碰都会引发她们极度不适。我只好解开扣子，坦胸露乳。然而每动一下，衣襟免不了碰到她们，带来电击般的疼痛。我干脆把上衣脱掉。

更让我焦虑的是，每次护士送焦糖来吃奶时都会说，她一直哭，很可能是吃不饱，并问我是不是要加点配方奶。我虽然十分心疼，但还想再观察一下，毕竟其他体征都正常，而我也想继续坚持母乳喂养。

于是我咬着牙，让她再三吮吸我快要喷血的乳头。

第三天清晨收到医生通牒：焦糖体重下降超过 10%，且尿色深，要准备配方奶了。隔天，医生又告诉我焦糖开始有黄疸的症状了，但还没有高到需要医学手段干预。医生也允许我们继续观察，但如果黄疸持续升高，且母乳量还是不够的话就必须加配方奶了。

我很有挫败感。

调整喂奶姿势，没想到疼痛蔓延到腰背

医生走后，我开始刷各种育儿指南，并跟知知打听如果这个阶段喂配方奶将会给宝宝带来怎样的影响。她说：有可能打破宝宝体内的菌群平衡，如果体重不降，大小便正常，就等一等。

晚上喂奶，知知建议我用「侧躺姿势」，我特意让 Joey 从后面用枕头和靠垫抵住我的背。因为疼痛，这几次看见焦糖，我都会本能地往后缩。抵住我，让我无路可退，焦糖才有可能一口衔接到位。

焦糖刚刚衔住乳头，还没来得及嘬几口，我的后背就一阵儿紧缩，接着是针扎似的刺痛，这种痛继续向周边蔓延，当延至腰部时，原本热辣的刺痛凝固了。

是的，我的腰部像石头一样被锁紧了，动弹不得。

我慌乱中喊来 Joey，快要睡过去的他急忙用温热的大手糊住我的腰部，我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直到他完全清醒，使劲儿按摩疏解，我的肌肉才逐渐恢复了知觉。

第二天早上，我问护士为什么前胸哺乳，后背会痛？

她说，疼痛会反射到其他部位的。说完，她盯着我的眼睛，严肃地说：焦糖的尿里已经有结晶了，况且，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大便了。你要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加配方奶。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看着托管室里熟睡的焦糖，心中默默地说：宝贝，咱们娘俩可都要加油啊～

晒太阳的焦糖，瘦得让我好心疼

用上吸奶器，奶量却只增加了 20 mL

在这连续几天里，每天夜里都要亲喂三次，有时喂完奶再用吸奶器吸，折腾完就要两个钟头。而且，自从上次侧躺着喂差点「半身不遂」，我就只能坐着喂奶了。夜里几次折腾之间，大概只能睡上 2～3 个钟头。

就算这样辛苦，我仍旧觉得值得，因为吸奶器吸出的奶量比昨天增加了 20 mL。

出生第四天，终于等来了最好的消息：焦糖的体重停止下降了，黄疸也降了。直到此刻，我们还都没有加配方奶。我和 Joey 紧紧相拥，希望这就是拐点。

然而护士长却和我们说，虽然焦糖的体重停止下降，但依然没有达到增长的要求。如果在接下几天焦糖能够做到排便、体重上涨、尿量增加三项中的一项，就可以继续尝试纯母乳喂养。否则，就必须加配方奶。

其实上次被通牒的时候，Joey 就已经下单买了配方奶；而此刻，奶粉也已经在楼下的快递柜里等候我们了。

接下来几天，焦糖的体重有了上升的趋势，也开始排便了，但是她依然啃小手，不满足的样子。护士长来探望，看着焦糖吃奶频频皱眉，她搓搓焦糖的小手，又摸摸她的耳朵：焦糖，你怎么又在磨洋工呀，要好好吸奶呀～

这是这几天护士对焦糖说的最多的话：她太小了，吸奶效率很低。当然，也有一种解释是：妈妈奶量少，流速慢，或是奶阵来得慢，宝宝等久了就睡着了。

总之，焦糖常常吸上几口就会睡着，怎么揉搓都没有用，需要抱起来拍拍嗝，再放到床上直到她醒来，然后换边…… 每次喂奶都得这样折腾几个来回。

而每次折腾就意味着要重新含乳和钻心的疼痛。

虽然，我有点动摇了，但还在坚持纯母乳喂养，并祈祷希望的来临。

我们房间离托管室很近，每次听到宝宝哭，我就条件反射担心焦糖吃不饱。有几次，护士专门跑过来跟我说，已经哄了半个多小时还在哭闹，是不是加点奶粉？

我一边找哺乳枕，一边解衣扣：「来，吃妈妈的奶。」虽然，我刚用吸奶器吸完没多久，干瘪的乳房被抽空了，小小的乳头上满是伤口。

护士悻悻地走出房间，不知道是怪我这个妈妈心狠，还是对无休止的婴儿哭表示无奈。

我的心理负担越来越重，怪自己不争气，也怕别人不理解。

每天傍晚，我一个人在窗户前看着夜色将至，想到晚上又要一个人忍着疼痛，孤独地喂奶、吸奶、清洗、消毒奶瓶，再默默地回到床上，坐着躺着胸部背部都灼烧一样疼痛，除了看着旁边打鼾熟睡的 Joey，什么也做不了。

常常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流下来。哭上一会儿，就会轻松一点。再哭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图片来源：站酷海洛

堵奶发烧奶量下降，焦糖仍旧吃不饱

终于，在焦糖出生的第 18 天，体重超过出生时。

而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左侧的乳房出了状况，里面有小笼包大小的一个硬块，伴随着酸胀有刺痛感，很像传说中堵奶的疼。果然，到了下午我就发烧了。

晚上护士小姚趁着焦糖吸奶，配合按摩乳房。护士说堵奶了就要多吸，多按摩，于是带焦糖来吸奶的频率变高了。

一整夜很快过去了，硬块慢慢变软，红肿几乎消散，一大一小两只乳房终于要统一尺码了。焦糖工作得也很辛苦，额头上渗出了汗滴。我轻吻她的脸颊：谢谢你，我的小闺女儿，全宇宙最棒吸奶器。

我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了，同时下降的还有奶量。

我放下了执念，主动要求添加配方奶

护士长背地里跟姥姥告状，说我太轴，不愿意给焦糖加配方奶，说这样会影响焦糖发育。其实，护士长和姥姥都不知道，我们又一次下单的配方奶，已经躺在桌子上了。就算再任性，哪能耽误女儿成长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终妥协，愿意给焦糖加配方奶了。也许是因为我看见了自己的执念，一心认为只要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够达成目标。也许，是因为我累了。

过去这几周，我做了力所能及的所有事：

每 2～3 小时喂一次奶，日以继夜；

宝宝吸完还要用吸奶器追奶，

哪怕是已经被吸空；

喝温水，吃中药，吃西药，按摩乳腺，

刺激奶阵，徒手挤奶，冷敷，热敷；

向身边所有朋友请教，

泌乳顾问，通乳师，月嫂，医生；

学习手边所有关于母乳喂养的书籍和热帖；

……

然而，我的奶量还是不够，焦糖还是吃不饱。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但我知道我不能做什么：不能因为自己的执念，耽误了焦糖的成长！

我拉着 Joey 问：就算配方奶没有母乳好，也比没奶吃强对吧？他握着我的手点点头，安慰我说：宝贝，你已经很棒了。

我发微信给知知说：谢谢你的陪伴和指导，但我可能快撑不住了，要放弃了。她很快回复，说：加了配方奶，还可以继续追奶。再说，混合喂养也能吃到母乳。你并没有放弃。

于是，在晚上亲喂过后，看焦糖意犹未尽地啃自己，我主动找到护士说：给她加 30 mL 配方奶吧。

还有，今天是除夕夜，一定要吃饱。

加了配方奶后，小焦糖淡定了很多。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都长长松了一口气，全家人在大年初一和气融融地吃饺子。

月嫂跟我婆婆一起在家照顾我。我婆婆人好心善，任劳任怨，又是打扫，又是抱娃，不让我受一点累。只是她常常担心焦糖吃不饱，每天翻过来倒过去地说：小焦糖，是不是没有吃饱呀？

她每次这么说，我的玻璃心就碎一地。

我担心婆婆怪我奶少，又怕配方奶加太多，我的奶就更少了。

虽说老人说话不注意沟通技巧，但谁在自己家里还要思前想后啊。总之，还是怪我自己太敏感，对于自己奶量不够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回家后，我每天都出去走走。一是因为医生嘱托我多散步，助排恶露，二是因为我的确需要逃离喂养环境，有一段不被打扰的独处时间～

我会趁焦糖熟睡出门「放风」，如果她醒来就让月嫂马上打电话。出门放风的时间也从一开始的 10 分钟，逐渐增至 30～45 分钟。

但是每次出门前，月嫂就会对焦糖说：妈妈又要出去了。

一个「又」字，也会让我陷入深深的自责。

晚上我跟 Joey 说起这件事，提到自己的小心翼翼和过度紧张。而他却非常放松，脱口而出：月嫂和妈在家里就是为了照顾焦糖和你呀，不然要月嫂和配方奶干什么？

而照顾的内容绝不仅限于身体健康，而是我的整个身心最佳状态啊。出门走走呵护的是我的心情：妈妈心情好，整个家的空气就是轻松流动的。况且，情绪健康才能多产奶。

「母乳喂养」

是每个妈妈的自由选择

因为哺乳，后来我发过更高的烧，遇到过更痛的痛；得过乳腺炎，尝试过偏方，也请过通乳师；还做过噩梦，梦见自己喷的不是奶，而是血。

直到今天，我都还没有做到纯母乳喂养。

可是我不再纠结了，也不因此焦虑了。

母乳并非你能给宝宝最好的礼物。Ta 只是礼物之一，你能给的还有很多，比如爱和陪伴。能顺利实现母乳喂养自然是好，但是否母乳喂养不是衡量妈妈好坏的标准。

What doesn’t kill us makes us stronger.

凡是没能消灭我们的，都能促使我们强大。

每当我对养育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就会假设如果我是长大后的焦糖本糖，会如何选择。我看到她闪着眼睛专注地看着我，好像在说：妈妈，你好棒呀，相信你自己就好了。

别看我说起来轻松，其实一路走来苦忧参半。以至于只是把自己孕前、分娩、月子和宝宝百天的哺乳经历整理出来，我就几度哽咽，无法继续。

但是我还是有强烈的欲望，想把这段经历分享出来。

我选择在丁香妈妈的星球分享这段经历，是因为在我入驻星球之后，我感受到了这里浓厚的科学育儿氛围，一见如故。我想让更多的学习型妈妈们能通过我的经历，意识到「母乳喂养」是每个妈妈的自由选择，不必执念于此，而忽略了其他对宝宝而言更加重要的事情。希望我的这些坎坷经历和之后的学习或多或少能帮到此刻或是未来的你。

其实，母乳喂养只是众多育儿难题中的一个，而很多实际问题的解决，不仅需要专家提供的知识，还需要大量的经验和理解陪伴。而往往是成为妈妈的人，最能提供实实在在的经验，最能给予感同身受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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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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