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两岸间的神秘地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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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质对气象，一地一天，可谓针锋相对。

U-2侦察机残骸（来源：中国人民革命博物馆官网）

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有这么一件特殊的文物——由四架美制国民党U-2型高空侦察机残骸拼凑成的一架飞机机体。它记录了几十年前海峡两岸间的一段地空战斗史。战斗缘何而起，最终又是怎样的结局呢？

缘起

U-2 型侦察机是美国洛克希德公司于 1955 年为美国情报机关特制的高空侦察机，1956 年用于装备美国空军。该种侦察机飞行高度可以达到2万多米，比民航客机8千到1.2万米的飞行高度要高出1万多米。这样的飞行高度在当时远高于世界上其他普通歼击机的作战高度，高射炮根本打不到这种飞机。正是利用这样优势，从1958年3月开始，美国利用U-2 侦察机先后5次进犯中国大陆领空，引发中国政府的严正抗议。

迫于国际舆论压力，美国政府便将目光转向了台湾。美国中央情报局与台湾当局随即一拍即合，双方约定由美国出设备和技术，台湾出飞行员，正式成立“台湾空军第35独立中队“，负责前往大陆进行军事侦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认为猫有九条命，而蒋介石认为 “U-2不可击”，所以第35中队又称“黑猫中队”。

“黑猫中队”队徽

由于U-2侦察机的特殊飞行高度，飞行员在驾驶时必须身穿压力服（类似于今天的宇航服），吸纯氧，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因而台湾方面的飞行员都从国民党空军中层层筛选，可谓是“百里挑一”。随后被筛选出来的飞行员还需要经过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心理和生理测试。据说刚开始参加培训的有百来十人，最后只剩下27人合格。经过美国方面训练的“黑猫中队”飞行员，驾驶技术高超，让蒋介石引以为傲，对这支队伍亦是十分关照，多次接见这些飞行员。

除了飞行高度上的优越性，U-2侦察机还具备非常先进的侦察技术。每座侦察机身上都携有专门用来高空侦察的照相机。相机底片都是特制的，每幅边长16厘米，胶片长度达到2～3千米。U-2出动一次，拍回的照片可以堆满一间屋子。所拍摄的相片清晰度非常高，能在2万米以上的高空清楚拍摄到地面的东西。当飞行高度在9000米以下时，地面上的人拿着报纸，甚至连报纸上的标题都能拍清楚。U-2的续航能力也很强，可以连续飞行8～9个小时，飞行里程达7000多公里。

国民党飞行员可以从台北桃园机场起飞，轻松飞到中国大陆最偏远的地方，再返回台湾。它可以不分昼夜，携带各类传感器和高清设备全天候执行侦察任务。正是依靠U-2侦察机的先进性能，“黑猫中队”多次窜入大陆，带回很多重要的军事情报。

困境

凭借U-2侦察机，“黑猫中队”肆无忌惮，仅在1962年上半年，飞到大陆侦察就有11次之多。如何击落侦察机，保卫大陆领空安全，中共中央领导人都十分关注。毛泽东曾询问当时空军司令员刘亚楼，如何才能击落U-2。

其实当时大陆方面已经有3个营建制的地空导弹部队，使用的是之前从苏联进口的萨姆-2型导弹，只不过这支部队当时处于极度机密的封闭受训中，不为外界所知。但是在刘亚楼看来，想要击落侦察机，不能让地空导弹部队守株待兔，毕竟中华人民共和国有960万平方千米，蹲守射击几架飞机，无异于大海捞针。

萨姆-2型地空导弹

在一次防空系统的会议上，一位作战参谋十分形象地总结了当时大陆方面的困难：看得见的打不响，打得响的够不着，够得着的挪不动。首先，雷达能监测（看得见）到敌机到来，但是它不能发射导弹（打不响）歼灭对方；其次，当时大陆引进的苏联米格战机只能飞到1.8万米，够不着飞到2万多米的U-2侦察机；地空导弹倒是能击落飞机，但设备沉重，仅一个导弹发射架就有11吨重，不好灵活机动。

如何将笨重的导弹变成灵活可用的机动武器，是摆在刘亚楼面前的紧迫问题。坐着干等不是办法，那就主动出击打伏击战！刘亚楼决定把导弹装备挪动到U-2侦察机经常飞行的航线上。经过多次讨论和研究，中共中央军委最终批准了这一战术，这就是被载入世界防空史册的“拖着导弹打游击”。

下饵

根据战术安排，地空导弹二营首先转移到了长沙。但是他们等了两个月也没伏击到侦察机。营长岳振华经过仔细考虑，提出可以将部队转移至南昌。因为之前U-2侦察机到大陆窜犯， 11次中就有8次经过南昌。中央军委最终批准了此方案。

地空导弹使用，要求阵地相对平坦。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副司令员成钧便亲自带人到南昌去勘查。后来他们在南昌郊区的向塘附近找了一个小山坳，地方不大，但是松树林立，很是隐蔽。总参很快下令地空导弹部队二营在岳振华指挥下，从北京转移，进驻向塘，设下埋伏。当时为了保密，这支部队对外声称是地质勘探队。有意思的是，台湾方面的U-2侦侦察机每次到大陆收集情报，都打着“气象勘察队”的旗号。地质对气象，一地一天，可谓针锋相对。

成钧

为了迅速完成伏击任务，解放军地空导弹部队特意抛出诱饵，想要引“猫”出洞。当时国民党对大陆的轰炸机活动非常敏感，加上南昌是重要军事基地，所以解放军就特意安排了南京大校场机场的轰炸机向江西樟树、向塘转移，以引诱台湾派出飞机前来侦查。

果然不出所料，1962年9月8日，一架U-2侦察机从台湾起飞，朝着大陆飞来。不过，这架侦察机在广州上空盘旋了一圈，很快又返回了台湾。解放军方面以为台湾那边有所警觉，于是决定下点“猛药”，又将一架大型轰炸机调往南昌。事后大家才知道，原来那架飞机是因为油路故障才返航的。不过，“猛药”果然是“猛药”，第二天凌晨6点，就有一架U-2侦察机再次出动了。这次驾驶飞机的，是深受蒋介石器重的“黑猫中队”飞行员陈怀。

陈怀是台湾国民党方面第一位驾驶U-2侦察机飞抵大陆领空的飞行员。正是他曾经飞到西北甘肃一带，取得了大陆正在进行核试验的重要情报。在取得情报、返回台湾的当天，蒋氏父子接见了他，同时照相留影。

中间为蒋介石，蒋经国和陈怀分别在其左、右。最左是国民党空军总司令陈嘉尚、最右是国民党空军情报署长衣复恩

这次，陈怀驾驶U-2从福建平潭上空2万米进入大陆，途径福州、南平一路北上。就在他将要飞入江西，步入解放军地空导弹二营布下的圈套时，突然又改变了飞行方向，转而向江西西北部飞去。解放军地空导弹部队二营营长岳振华却很有信心，告诉大家飞机肯定还要回来。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飞机真的掉头，直扑南昌。早上8点30分，目标终于钻进了 “埋伏圈”。地空导弹二营打开了制导雷达，定位位置。8点32分，岳振华下达了发射指令，三枚导弹同时升空发射，成功击落了陈怀驾驶U-2侦察机。

U-2被击落，二营自然一片欢腾。刘亚楼得知这一消息兴奋不已，马上向中央办公厅、军委报告。周恩来当时就回复刘亚楼说，前几天U-2飞机侵略了苏联的领空，他们只是抗议了，而我们则把它打下来了，这是了不起的胜利。

海峡一头的蒋介石知道陈怀死了，十分悲伤和失落，不仅亲自去空军墓上去鲜花、培土，另外还赠陈怀名字“陈怀生”，建“怀生堂”，借此纪念他。直到现在，台北还有一个怀生中学，是专门纪念陈怀的。

中国人民解放军击落了一架U-2 侦察机，当时在国际上引起了很大反响。很多人都对击落的过程充满了好奇，产生了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有的说，是飞机出了故障，下降的过程中被打下来的；有的说被高射炮打下来的；有的说飞行员起义投诚了 …… 有一次周恩来被记者围住，问U-2飞机飞得那么高，中国解放军怎么能把它打下来的。周恩来机智地回复说，U-2飞机飞的再高，也没有我们人民的志气高，这是我们7亿人民用拳头打下来的。还有一些记者追着陈毅（副总理兼外交部长）问怎么打下来的，陈毅就直接回复说，用棍子捅下来的。

升级

U-2侦察机被大陆击落，中情局副局长雷·克莱因很是不甘心。他本是美国中情局驻台湾站长，正是因为U-2侦察机之前取得的种种“成果”，才使他回国后当上了中情局副局长。为了维持“战绩”，克莱因向上司汇报，要求厂商对飞机做改进升级。

升级版的U-2有什么新功能呢？关键在于它增加了一种更加先进的预警系统。它的机载雷达能够在萨姆导弹制导雷达打开天线时，准确测定地空导弹的阵地位置，显示方位和距离。不过它也有缺点，机翼太长，无法及时快速地闪避导弹，需要经过18～20秒的反应时间后，才能真正逃跑。但遗憾的是，当时解放军地空导弹部队的萨姆-2型导弹从制导雷达发现目标，到对空导弹发射足足需要8分钟，远慢于对方的反应速度。正因为有了这个时间差，在相当一段时间，解放军虽然能够发现U-2侦察机的身影，但始终无法击落。“黑猫中队”的胆子很快大了起来，多次从解放军的眼皮子底下来回穿梭。

岳振华

后来经过二营官兵的仔细研究，发明了“近快打法”。“近”就是等飞机飞近了再打开雷达天线，由规定的距离目标75公里开天线，压缩到43到45公里的时候再开天线；“快”就是从雷达捕捉到最终发射导弹要非常快，快到让U-2来不及反应，将原来打开天线后需要的14个动作，在打开天线之前就完成9个，其余5个动作在打开天线后几秒内完成，保证迅速抓住目标，立即发射导弹。这个新打法，在打击U-2侦察机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作用，此后解放军连续击落了几架U-2侦察机。

由于战绩卓越，1964年7月23日，毛泽东在周恩来、朱德等人陪同下，接见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地空导弹二营的全体官兵。这是毛泽东一生当中唯一一次成建制的接见一个营的全体官兵。

胜利

除了1962年9月9日在南昌击落的那架U-2侦察机，人民解放军还在1963年江西上饶击落了一架，1964年在漳州击落一架，1965年在内蒙古击落一架，1967年在浙江嘉兴击落一架，共计5架。据说当时U-2侦察机在全球总共也就被击落过7架，除了中国大陆的5架，其余2架分别是在苏联和古巴被击落的。

“黑猫中队”曾是是国民党空军的骄傲，随着5架侦察机被大陆击落，再也没了嚣张气焰。1972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访问中国，中美关系解冻，美国政府承诺停止一切在中国的侦察飞行。曾经不可一世的“黑猫中队”由此寿终正寝，彻底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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