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明白知识」设置星标★
 第一时间接收最新文章 
2021年，美国在对外事务上表现得捉襟见肘。

这边阿富汗撤军善后问题还没彻底解决，那边难民问题又再度袭来。
与阿富汗撤军几乎同时，2021年9月，一万多名海地难民涌向得克萨斯州（关于海地的情况，参见我们的文章《总统死了，被刺杀死了，留下一个穷到极点的国家》）。
对此，现任总统拜登表示将大量遣返这些非法移民。
◎ 2021年9月20日，美国得克萨斯州边境巡逻队阻止难民过河进入美国。

图片来源：knkx.org
而在此之前，拜登叫停了川普在任时的移民政策，在刚上任之初就经历了10年来最多的非法移民入境。
南部边境问题再次让美国政治陷入困境，成了美国的「老大难」问题。
如何解决非法移民输入的问题？
是张开怀抱，体现美国自由、宽容的精神？
还是在美墨边境采取更严格的措施，将难民挡在围墙之外？
/ 01 /
边境墙的由来
修建美墨边境墙，用以抵挡来自墨西哥和中美洲的非法移民，这常常被看作是川普任内的一项主要举措。
美国和墨西哥的边界共有3200公里，这其中不是每一个地方都需要修筑边境墙，因为其间有很长一段是格兰德河（Rio Grande）。
川普在上台的时候曾许诺将在任期内建造1600公里长的边境围栏，而当时政界普遍认为这只是一种政治噱头。
到了拜登上台时，边境围栏实际已经修筑了1050公里（其中约600公里为新建的围栏），除了一些私人用地无法收购而导致延期，围栏的大部分工程已经完成。
◎ 截至2021年已经修建的美墨边境围栏示意图。
从某种程度上说，川普的确在玩弄一种政治噱头，他公开称呼边境围栏为「墙」（The Wall），引起广泛争论。但从实际成果上来说，在短短四年间真的在边境修建一座1050公里的「墙」，不管是效率还是气魄都确实惊人。
其实，世界上许多国家之间的边界都有边界围栏，美国的边境围栏也不是川普首次建立。
早在1994年，美国就开始在美墨边境建立围栏。当时，由于《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签订，墨西哥人大量涌入美国寻找工作机会。
由于非法移民的增多，到了20世纪末，美国两党甚至在边境问题上达成了一致，都认为必须加强边境安全保护。
一方面，移民如潮涌，另一方面，边境的毒品泛滥。
越来越多的资金被投入到边境安全上，但对毒品的管制仍然收效甚微，人们总能找到新的方法贩毒。当贩毒更加危险，谁敢冒险，利润也就更大。
结果就是，美墨边境出现更多地洞，也随之出现更多伤亡。尤其美国边境巡逻队常常擦枪走火，导致美国与墨西哥产生外交纠纷。
◎ 
苏联1991年解体后，古巴失去了苏联的支持，大批古巴人开始进入美国。许多前往美国的古巴人死在了路上，比较受到关注的是在前往美国途中去世的5岁男孩埃利安·冈萨雷斯（Elian Gonzalez）。图为1999年美国的古巴裔对冈萨雷斯事件的抗议。

图片来源：CFR
2005年，小布什准备兴建更多围栏，这得到了国会的认可。当时国会通过的计划是在美国建立1123公里的双层边境围栏，在附近安置摄像头、传感器等设备。
可是，想法和实际之间还是有不少差距。围栏计划一提出，首先反对的不是民主党，而是共和党的少数派。这些共和党议员认为，这种一刀切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不会真的保证美国利益。
与此同时，在美国的墨西哥裔领导游行示威，号召政府给予那些非法进入美国，但已经在美国生活了很久的墨西哥人的居住权利。2006年，先后有50多万民众参加了游行，波及至少10个州。
最终，小布什任下，边境围栏仅仅修筑了160公里。而这些围栏修筑得断断续续，甚至很多并不在边境线上。
川普上台建的墙，是接续小布什时代和之前的边境围栏，是对已有围栏的加固、增强，以及在没有修筑围栏的地方进行修筑。
◎ 
2020年6月，川普在亚利桑那州查看边境墙的建设。修建边境墙始终是川普最关心的政治目标。

图片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在川普之前，尤其是小布什时代，两党在修筑围栏上并没有过于强烈的党派分歧。
在两党和国会的不断讨论下，应对边境危机的方法是多样化的。比如，对内，提高非法移民的权利，对外，修筑围栏，同时审核入境人员的合法证件，在不同事件上采用更多较灵活的策略。
可这些策略的施行并没有真正有效防止非法移民进入。奥巴马上台后，准备用更人道、缓和的方式解决移民问题，他向中美洲进行援助，希望从源头上制止移民，并在边界修建供非法移民滞留的建筑。
一些人认为奥巴马的确缓解了边境非法移民问题，但另一些人认为这不过是小布什修墙带来的效果，只不过碰巧成为了给奥巴马的礼物。不管怎么说，奥巴马采取了人道主义的方式，这与之前的方式不同。
正是这种不同，催生了两党的立场分裂。川普的到来，被许多学者认为是极右翼的回归，或至少是保守主义的回归。他采取了与奥巴马完全不同的做法，重回修建边境围栏的道路。
奥巴马「左」的跃进与川普「右」的跃进，共同使得两党继续意见分裂，造就了新的边境问题。
而川普除了强势修筑围墙，还在另一件事上加深了这种分裂，那就是在边境巡逻上的改变。
/ 02 /
边境由谁巡逻？
美国的边境巡逻任务，基本上是由美国国土安全部（DHS）的海关和边境保护局（CBP）负责。
而国土安全部隶属于联邦政府，主要负责国内的安全，比如边境管制、移民事务、恐怖活动等。
国土安全部的成立要追溯到2001年的「9·11」事件。在此事件发生前，美国本土很少被袭击，所以对国内安全没有提高到军事级别的重视。
◎ 
前美国国土安全部部长汤姆·里奇（Tom Ridge）在「9·11」事件后协助机场采集指纹。

图片来源：CFR
「9·11」发生的次年，国土安全部成立，并与美国国防部区分开来。美国军队隶属于国防部，因此一般来说不能参与国内事务。
如今，在海关和边境保护局的6万名员工中，有三分之一属于边境巡逻队，而这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员是被派驻到美墨边境。
然而，海关和边境保护局的员工并不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人员，对于美墨边境长期以来的冲突缺乏经验。因此，在小布什时代，美国国民警卫队的部分人员被派驻到边境，以协助边境保护局的工作。
国民警卫队是美国很特殊的一个组织。其既不属于正规军队，也不属于警察。在美国早期历史中，国民警卫队就已经出现。19世纪，国民警卫队其实就是民兵组织。
◎ 
绘画表现了1637年马萨诸塞州民兵的集结，当时民兵受殖民地政府召集，意在解决当地冲突。马萨诸塞州民兵后来在独立战争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逐渐形成国民警卫队。

图片来源：Wikipedia
后来，国民警卫队正规化，由联邦政府和州政府为各地警卫队提供经费。与军队不同，国民警卫队一般并不受总统领导，而受州长指挥。
往往，在遇到自然灾难或突发事件时，国民警卫队是各州的基本力量。
这主要是由于美国军队如果要派驻到各州，需要州政府的同意，需要一定时间。而在这个时候，国民警卫队就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联邦政府对于各州的国民警卫队也有一定指挥权。
小布什任内，国民警卫队中约6000人被派往美墨边境，这些人员大多隶属边境各州。到了奥巴马时代，派驻的人员逐步减少，只有约1200名。
川普对国民警卫队和边境保护局的人员显然不满意，他以雇佣的名义向边境派驻了6000名士兵，而这是前所未有的。
政府停摆，很大程度上与此相关。
2019年初，川普已经派驻了士兵，并希望国会批准更多的资金用于建立边境墙。
在国会与川普政府短兵相接几番之后，川普用政府停摆来作为与国会谈判的筹码，以期获得更多资金。结果，国会发放了为期三周的临时拨款，以提供给政府停摆后没有发放的人员工资，但不包含修建围墙的资金。
川普于是宣布南部国境进入国家紧急状态，以此获得更多资金，国会则终止了国家紧急状态，这一决定又被川普否决。川普的围栏还是继续建了起来。2020年，川普又延长了紧急状态，持续获得款项。
国会的反对，尤其是民主党的反对，实际上并没有阻挠川普修建围墙，也没有阻挠川普向边境派驻士兵。
但美国早在19世纪末就有法案，限制了美国军队在国内的行动。川普派驻的部队，只能在边境铺设铁丝网，不能如国民警卫队和边境保护局那样携带武器。
川普对围栏的修建，以及对巡逻队成员的改革，共同加深了两党在这一问题上的矛盾。
◎ 
川普2017年签署关于移民限制的行政命令。

图片来源：Reuters
共和党和支持者认为美国出现了「深层政府」，任何保护美国利益的事都举步维艰。民主党和支持者则看到美国滑向了不可控的极右翼。
当2020年大选结束后，拜登上任，试图重回奥巴马的政策。但此时，拜登面对的是疫情加持的难民潮，以及种种川普遗留下的政治财产。
边境问题不再只是边境问题，早已变为华盛顿的问题。
/ 03 /
边境与政治
边境问题从何时变味了呢？
是奥巴马的原因，还是川普的原因呢？
在奥巴马之前，美国政府、党派和民众，对于边境问题的总体态度是比较一致的。这主要因为当时的全球化才刚刚开始。
对于移民和非法移民的态度，大多数美国人是趋同的。
美国是移民国家，根据2020年的统计，移民大概占到美国人口的14%，约4千万人。同时，移民也是美国劳动力的主要来源，据皮尤研究中心2017年的预测，如果移民减少，美国将在2035年减少1000万劳动力。
◎ 
移民占美国人口比例的变迁，2020年重新接近历史较高值。

图片来源：CFR
直到2020年，美国民众中有77%认为移民的到来对美国是好事，但这些人几乎也同时认为非法移民是重大威胁。
减少非法移民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加强美墨边境的管理，这是因为非法移民的绝大多数是墨西哥裔。但是，在边境修筑围栏，一是耗资巨大，二是实在不美观，三是易与邻国关系紧张。
墨西哥政府曾嘲笑美国的边境围墙，说这是柏林墙的翻版。川普为了煽动民众，也曾说过要让墨西哥出钱修建边境墙。
这两种说法其实都是在全球化日益密切之下显现出的矛盾：美国既要维护全球化，不断追求自由和平等，同时又要维护美国利益；既向往一个全球一体的未来，又必须面对美国仍是一个国家的传统。
对于奥巴马和拜登政府来说，更好的选择是在边境上较为柔性地开展应对非法移民的事务，然后向墨西哥、中美洲各国进行援助，解决移民的源头问题。
洪都拉斯、危地马拉和萨尔瓦多三国，由于国家腐败、犯罪率极高，以及自然灾害等问题，造就了大批难民（关于中美洲国家的情况，参见我们的文章《美国门口那些来历不名的国家》）。
这三个国家的难民常常穿越墨西哥，与墨西哥的难民一起进入美国，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就成为让美国头疼的边境问题的一部分。
◎ 
图为洪都拉斯、危地马拉和萨尔瓦多三国的犯罪率，颜色越深犯罪率越严重。如洪都拉斯每十万人中有38人死于凶杀。

图片来源：Sight Crime
对于这种情况，奥巴马增加了对中美洲的援助，为无证移民提供临时保护。
2012年，奥巴马启动了《梦想法案》，就是对「儿童入境暂缓遣返」。这一法案对来到美国的未成年人进行了保护，但同时造成非法移民与美国公民的直接竞争，抢占后者的工作机会。
◎ 
奥巴马的《梦想法案》使许多符合条件的未成年非法移民可以在美国继续滞留，并禁止对他们驱逐出境。这些人很多已经在美国生活了数年。图为非法移民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获得学位。

图片来源：Reuters
在川普看来，这样的做法很像是让非法移民看到了希望，边境的漏洞变得更大。于是，川普走了截然相反的路线，严格审核移民身份，以及派驻更多士兵到边境，限制旅行，还有，就是修建更高、更大的边境墙。
川普的做法，事实上收效也不如预期。
随着疫情来临，移民还是不断增多，更多中美洲的难民离开故乡，其中就包括海地这样的国家。恰恰在疫情和难民到来的节骨眼上，美国大选，川普下台。艰难的抉择落到了拜登头上。
拜登在这一问题上主要选择了奥巴马的方法，承诺向中美洲提供40亿的新援助。但在一些方面，拜登延续了川普的反移民策略，这就体现在应对海地难民的策略上。
总体来说，拜登仍然摇摆不定，没有拿出自己的方案。
而在党派分歧不断严重的当下，边境的各州在应对上也各不相同。有一些州同意拜登的策略，但如得克萨斯州这样的大州却偏向共和党的策略，希望继续增强边境墙和其他管制。
这样很可能导致一种结果，即非法移民趋于选择容易进入的州，使得那些本来态度开放的州也走向严格管制之路。
◎ 
2021年2月来到过境点的移民向拜登发出庇护的呼吁。

图片来源：Reuters
边境与非法移民问题，无疑已成为美国政治的关键问题。以往几十年的解决方案并未得到理想的结果。反而，在疫情和政治更迭的过程中，该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所幸，目前的所有政策，仍在国会、政府，联邦和各州的张力之内，也仍然在法律之内进行。
边境象征着国家，而当国家价值和人的价值相碰撞时如何抉择，这是美国的问题，也是世界的问题。
从南方到来的人们，期望着一种好的生活，而之所以有的地方生活较为幸福，恰恰在于守护着更美好的价值。
能否在价值与现实，传统与未来之间做出更明智的选择，这在于总统、政府和党派，更在于这个运行了200多年的制度自身。■
参考资料
How the U.S. Patrols Its Borders. CFR. 2021-04-12.
U.S. Postwar Immigration Policy. CFR. 2021.
The U.S. Immigration Debate. CFR. 2021-08-31.
Why Central American Migrants Are Arriving at the U.S. Border. 2021-03-22.
Migrants in Texas: US probes horseback charge on Haiti migrants. BBC News. 2021-09-21.
Facebook will pay up to $14 million to settle claims it favored foreign workers. The New York Times. 2021-10-19.
Angry scenes at Haiti airport as deported migrants arrive. BBC News. 2021-09-22.
US immigration policies toward Haitians have long been racist, advocates say. CNN. 2021-10-03.
Biden admin to build intelligence-gathering cell to track groups of migrants headed north. NBC News. 2021-10-18.
Thousands of Haitians Are Being Allowed Into the U.S. But What Comes Next. The New York Times. 2021-09-30.
▽更多精彩内容▽
来知鸦APP
跟随国内300+位一流名师
学习人文、社科、自然科学方面的知识
新用户注册下载
更可享受7天免费学习
转载文章 | 后台留言「转载」
商务合作 | 后台留言「商务」
点击下方视频关注我们的视频号
收看更多名师精彩视频
别忘了点击「在看」，获取最新推送👇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