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的时候，天上的星星也亮了

今天是中元节，是祭祀的日子，也是除了清明节以外，我们最常谈论“死亡”的日子。

今年，暴雨突袭郑州、新冠肺炎疫情也再一次威胁人们的健康。在一次次危难时刻，每天都有人在直面死亡。这恐怕也是许多人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死亡的恐怖。

无论是看电视中播出的新闻事件，还是当身边有人“离去”，小朋友也会模糊地知道“有一天，人会死的”。他们也会问，人为什么会死？死去的人去了哪里？死亡这个话题十分沉重，却也值得每个人认真讨论。如何对孩子讲死亡？又如何安抚自己内心的伤痛？

在这个特殊时期，我们将王歌在哲学课中关于“死亡”的课程再次分享出来，希望能带给大家一点安慰。

愿一切安好，莫失莫忘。

妈妈，你死后，我怎么找到你

文：王歌

有一天，庚远问我：妈妈，你死后，我怎么找到你？我要打电话吗？你的电话号码会是多少？你能接到吗？说着说着，他还哭了。

电影《东京塔》剧照

人们通常很回避谈死。

什么是死？一辆玩具汽车坏了，或者一个布娃娃破了，我们通常不会说，这个玩具死了。只有对于一个生命，我们才会谈论死亡，比如院子里的枣树，邻居家的小猫，身边的亲人等等。

每天都有人死去，不论是在历史上、现实里、还是虚构的故事中，因为车祸、飞机失事、疾病、谋杀、恐怖袭击、自然灾害，甚至战争……人的身体停止了呼吸和心跳，人的心灵停止了感受和思想，一个生命就这样离开了。

我们担心生命中与我们息息相关的、熟悉的人离去，再也无法见面，无法一起游戏、谈话、拥抱、一起经历新的事物。这是死亡的后果，这个后果让我们觉得难以接受。然而，这个离去的人真的消失了吗？

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叫做《獾的礼物》。

绘本《獾的礼物》内页

獾很老了，他想和鼹鼠和青蛙一起奔跑，可是他的腿跑不动了，他只是久久地、远远地望着他的朋友们。有一天，獾觉得自己特别的累，晚上，他向月亮道了声晚安，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狐狸报告大家一个悲伤的消息，獾死了。

大家都很伤心，特别是鼹鼠，他非常失落、孤独、难过得要命。那天晚上，鼹鼠蜷缩在被窝里，一直想着獾，眼泪顺着他那天鹅绒般的鼻子流下来，他抱着的毯子都湿了。在之后的日子里，动物们经常在一起回忆和獾有关的事儿。

獾给每个朋友都留下了可以珍藏的礼物，有了这些礼物，他们就能够继续互相帮助，有了这些礼物，獾就还在大家的生活里。只要我们的记忆存在、怀念存在，死者就继续存在。

绘本《獾的礼物》内页

有一对老夫妇，老奶奶去世了，剩下老爷爷孤零零一个人，老爷爷沉浸在悲伤里，什么事也不想做，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有一天，老爷爷想喝上一口老奶奶煮过的肉丸子汤。先是小老鼠跑过来一起喝；随着老爷爷每天回想起来的菜谱越来越完整，猫和狗也来分享；后来美味的肉丸子汤，吸引了一大群孩子们过来。最后，老爷爷说，“我做的肉丸子汤，终于和老奶奶煮得一样好喝了”。

死者留下的痕迹，还久久地活在生者的世界里，有生物的基因，也有文化的基因。而能够继续认真而幸福地生活，是对逝者最好的凭吊。

电影《东京塔》剧照

那么死去的人去哪里了？死后，到底有没有一个像幽灵般的心，离开像破机器一样的身体？是否有一个灵魂，心灵，或者心的某个部分留了下来？如果它继续存在，是在哪里？若是它轮回到了世界，为什么没有了之前的记忆？如果在天堂永存，天堂在哪里？如果有地狱，永恒的惩罚是个多么荒谬和残酷的设计？对于这个问题，不同宗教，不同学科，不同的哲学流派回答的都不一样。

孔子老爷爷说“未知生，焉知死”。我们连生命、生活还不了解，怎么能知道死呢？理解生，让我们更理解死，而思考死，让我们更真切地知道生活是什么。古希腊的哲学家苏格拉底爷爷说，哲学就是学习摆脱身体和物质的束缚，为死亡做准备。死亡既在生活外面，也在生活里面，它是生活无限可能中的最可能的一种。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永远活下去？

在我7岁的时候，我的爸爸突然得了心脏病去世了。我的妹妹问我，爸爸去哪儿了？我煞有介事的说：他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可能就在我们周围的空气中。这种想象让我觉得很温暖，却让我的妹妹觉得很恐怖。他去世后的几十年里，我经常和妈妈回忆爸爸有关的事，在梦里也会寻找他。十几岁的时候，我还想过练习灵魂出窍，去找爸爸的灵魂，后来放弃了这样的古怪念头，而之后学习哲学，也多少有这种念想在背后。

回到庚远的问题，那天，我跟庚远说，如果妈妈死了，我会尽我的全力陪伴你，帮助你，如果我说话，你听不见，我就让风跟你说，让花跟你说，让你身边飞过的小鸟，爬过的小虫与你说话。让你身边的每一样东西，告诉你，我有多么的爱你。我想，莫非这就是我的爸爸与我，与我的家人交流的方式？我不禁想重新去感受这个世界，和每一个季节，和每一个事物成为朋友，不管多大，多小。当这个世界——哪怕仅仅被想象为灵性的，好像死亡不再冷冰冰，仿佛变成了一种重生，或者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