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可以说的吗？/《母亲，母亲》发布会视频截图
因为网友的“二创”，十年前的羊胎素梗翻红了。十年间，从羊胎素、拉皮，到玻尿酸、热玛吉……医美技术不断升级，而人们对抗衰老的追求，也从未停止。
红海之下，必有乱象。昨晚，315晚会披露，不少“医美培训机构”宣称0基础包教包会，学员培训6天即可上岗。操刀的医师若是毫无医学背景，“羊胎素”再贵，又有什么用呢？
羊胎素火了，火得有些莫名其妙。
斯琴高娃和袁立多年前的一段采访被网友挖了出来，这段要素过多的视频为近期的中文互联网贡献了又一名场面，“这是可以说的吗”“哦，那倒不是因为这个”和“皮都展开了”成为当下年轻人最流行的口癖，并在日常生活中运用自如。
这个梗被由内而外地展开了，武汉大学某辩论队就因取名为“皮展开了是因为羊胎素对不队”而登上热搜。而在豆瓣，《母亲，母亲》的评论区下，亦有一群当代语言学家慕名前来打卡，苦情戏评论区惨变大型玩梗现场。
因这段对话出自《母亲，母亲》电视剧发布会，网友自发在该剧下打卡。/豆瓣截图
羊胎素仿妆、羊胎素模仿秀、改编曲层出不穷，默剧版、方言版、印度运镜版推陈出新，网友沉浸在新的快乐源泉里无法自拔，俨然有发展成一门新学科的趋势。
你永远可以相信网友的创造力，博主@积米刘 复制出了几乎是1:1的表演，暗流涌动的微妙气氛，眉眼间的犀利交锋，连斯琴高娃老师翻白眼的频率、眉毛上下翻动的时间都精确卡秒。截至发稿时间，该视频已经在B站收获498万次播放量。
“有人夜里看海，有人夜里相爱，有人夜里看羊胎素才能展开。”/UP主@积米刘
但在这个标签被彻底娱乐化的背后，似乎还有一些议题值得我们深入探讨，比如很多人关心的——打了羊胎素，皮真的能展开吗？
羊胎素“成名”史
羊胎素在中国一出道就有着非同凡响的待遇，在报道中通常被冠以“高效全能保健极品”“跨世纪美容极品”之称出现在大众视野。
1997年，《科技信息》期刊曾发布文章《羊胎素：本世纪最后的保健杰作》，其中就详细介绍了羊胎素神奇的医疗养生功效，文中援引了日本医学界的资讯，称羊胎素内含有的物质“维他命X”让其拥有近乎无所不能的功效，如“补养气血、消除疲劳、改善食欲、增强体弱、神疲倦息”，且无任何副作用，堪称百利而无一害。
就羊胎素对促进人体健康的作用，日本科学家已陆续出版了几十本专著。其中涉及的个案近千个，包括的病例几乎涵盖所有的现代病。
但科学家仍不愿意将其视为一种神药，更愿意将其视为一种划时代的保健极品。
——《羊胎素：本世纪最后的保健杰作》
“跨世纪美容极品”是当时羊胎素产品宣传的另一标签，查阅同一时期的资料，还能在杂志上看到某品牌羊胎素胶囊所登的广告，功效主要围绕在美白、抗衰老、调节内分泌、提高免疫力等关键词上。
1999年一则羊胎素胶囊广告。/期刊截图

当时间来到2000年，羊胎素产品已经成为“贵族式的美容新潮流”，极其受人追捧，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尝试这种奢侈的流行，因为在当时的物价水平，羊胎素美容产品的价格足以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有记者走访了当时广州的药店，某品牌的套装羊胎素定价就已经达到687元一盒，若要产生持久效果，起码需要消费数千元购买多个疗程用药。在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仅为3721元的2000年，这显然是属于少数人才能负担得起的奢侈美容产品。
“羊胎素”的淘金热从未停止，随着大众消费水平的提高和对美容保健产品需求的上涨，相关产品一度泛滥，除了注射性产品外，还有口服保健品、美白精华霜、冻干粉等，种类繁多，其广告语通常使用“焕活青春，逆转时光”“缔造不老的神话”这样的词语直击消费者痛点。
当时的产品宣传语。/《每周质量报告》视频截图

明星光环效应也让羊胎素蒙上了神秘的面纱，各种小道消息指出某某天王巨星保持青春永驻的秘诀就是每年都会去瑞士注射羊胎素，“1针58万，能回春5岁”，但其中的真实性却有待考究，刘德华便曾被某诊所当做广告四处宣传，逼得刘德华所属的经纪公司出来回应：“无稽之谈，不回应无中生有的事。”

羊胎素越来越火，宣传的功效也越来越夸张，某些医疗美容中心推出了羊胎素活细胞抗衰老回春疗程，除了传统的宣传语如“改善肤色、减少皱纹”外，还叠加了其他“功效大礼包”：提高记忆力、注意力，增加深度睡眠时间，提高生育能力，“对于长期尝试想要孩子的夫妇来说，女方更能成功怀孕”……
宣传功效十分诱人。/《每周质量报告》视频截图
这些宣传语就像网游里引导玩家充钱的广告，在使用前许诺了所有你能想到的好处，但事实的效果真的如它所说的一样吗？
羊胎素能实现逆生长，这是个伪命题
“抗衰老”和“逆生长”几乎是所有羊胎素产品一致强调的利益点，在商家颇具诱导性的宣传语引导下，消费者将容颜永驻的期望寄托在这些产品身上，甚至不惜花费几十万元前往瑞士进行注射疗程。
2015年，央视《每周质量报告》针对羊胎素进行了专题报道，终于戳破了围绕羊胎素所编织的种种谎言，不仅否认了它一直以来宣称的抗衰老作用，且点明了使用羊胎素产品可能存在的副作用。
专家认为，羊胎素产品内含的蛋白质，如果通过口服进入到肠道里面，肠道的消化功能会将蛋白质分解成很小的成分，这种成分进入人体后，它的功效只等同于喝了一碗肉汤或只吃了一块熟牛肉，不会产生抗衰老和抗疲劳的作用。
微乎其微的作用。/《每周质量报告》视频截图
另外，羊胎素的面霜、面膜产品声称的细胞再生、祛斑美白功效根本经不起推敲，因为其成分作为羊胎素的提取物，这种大分子的蛋白质通过外用途径是不可能进入皮肤里面的。    
抗衰老功效已经被证实不可靠，那么羊胎素产品是否如此前所宣传的“无任何副作用”呢？
答案是否定的。
事实上，它可能带来的对身体的损害甚至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惊人。
专家认为，一是羊胎素所带来的雌性激素增多可能会引起肿瘤类的疾病，如女性的乳腺癌；二是羊胎素作为异体蛋白，进入人体后会影响人的免疫系统，若羊体内携带了病原体，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三是注射性疗程可能会引起过敏反应，严重者可能会出现高烧、关节肌肉疼痛和肝肾的损害等。

专家指出羊胎素产品可能存在的副作用。/《每周质量报告》视频截图

2015年4月，瑞士药监局新闻发布人面对媒体采访时强调，瑞士医药和医疗器械法律明确规定，
除非获得相关批准，否则向人体内注射动物细胞属于违法行为。
瑞士药监局叫停羊胎素注射项目。/辽宁卫视节目

从热烈追捧到全面叫停，从人人向往到官方打假，羊胎素逆生长的神话已经全线破灭，曾经的辉煌也随着一纸禁令成为过去式，羊胎素是倒下了，但被容貌焦虑困扰的人们不过是将抗衰老的期望又寄托到了别的医美产品上。
抗衰老的尽头在哪？
热玛吉、超声刀、肉毒素、线雕、拉皮，这些名目繁多的医美项目涵盖了人脸的各个位置，宣传的功效十分诱人，紧致皮肤、重组胶原蛋白，去除泪沟、法令纹、鱼尾纹、抬头纹……脸部每个瑕疵基本都能找到对应的医美项目。
有些医美机构再配上使用前后的对比图，前一张图皮肤黝黑粗糙、毛孔粗大、法令纹极深，下一张图皮肤如婴儿般紧致白皙，如获新生，极端的前后对比图确实让不少消费者都蠢蠢欲动，甚至不惜贷款提前享受美丽成果。
315晚会曝光医美行业乱象。/微博截图

容貌衰老带来的恐惧让相关的医美行业发展迅速，《2021中国医美抗衰消费趋势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4月，医美抗衰用户总人数已经达到1163万人，市场规模为755亿元。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这庞大的消费群里，90后、00 后占比近七成，其中19.64%的20-25岁青年人对衰老感到“非常焦虑”。《新青年抗衰老调查报告》指出，00后人群里最受欢迎的是拉皮和眼袋去除这两项医美项目。
抗衰老的恐惧已经蔓延至00后这一代，在社交网站上，你能看到她们认真分享自己抗衰老的经验，使用的护肤产品、做过的医美项目，她们在文案上写着“抗衰老不分早晚”“00后老少女的初抗老经验分享”等字眼，而她们的文案又成为了医美机构宣传的广告语——连00后都开始抗衰老了，你还在等什么？
 一些抗衰老宣传语。/微博截图

这场匪夷所思的容貌焦虑内卷，最后的赢家只有暴利的医疗美容机构，医美龙头爱美客年报显示，2021年公司营业收入为14.48亿元，同比增长104.13%，其医疗器械主业的毛利率为93.06%。
从羊胎素到如今五花八门的医美项目，对年轻的追求已经没有尽头，这是一个拿着放大镜审视五官缺点的时代，不管是眼尾纹、唇纹还是颈纹通通都要消灭，不能容忍任何岁月的痕迹留在脸上，要高颅顶，要精灵耳，要微笑唇，医美机构告诉你美有标准的整形模板，“女人美了，才完整”。
引起争议的医美广告。/新氧广告截图

好莱坞女星凯特·温丝莱说，当我们年轻的时候，经常认为“价值”是关于我们的脸、我们的身材，或者是我们得到了多少关注，我们有多受欢迎，但是这些都和“价值”无关。
接受真实的自己，接纳脸上每一道皱纹，衰老是人类的自然规律，世界上没有让人青春永驻的魔法，那不过是想从你口袋里掏钱的医美机构编出来的谎言。
1. 《羊胎素：本世纪最后的保健杰作》.科技信息.1997-2-15

2. 《跨世纪美容极品 羊胎素》.城市技术角度.1999-1-15
3. 《羊胎素产品市场巨大消费者选购难辨真伪》.信息时报.2000-9-15
4.《刘德华“被代言”羊胎素 朋友否认：无保养秘方》.中国新闻网.2012-7-4
5.《每周质量报告: 解密羊胎素》.2015-9-27
6.《骗局—— 羊胎素的抗衰老神话》.劳动保障世界.2015-6-57.《2021中国医美抗衰消费趋势报告》.新华财经和新氧.2021-9-6
8.《医美行业难再收割“智商税” 制造“容貌焦虑”将被重点打击》.中国新闻网.2021-8
9.《爱美客2021年营收、利润双双翻倍，销售净利率达66%创历史新高》，松果财经.2022-3-9

✎作者 | 黎塞普
✎校对 | 吴玉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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