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年刚刚首播的纪录片《绿色星球》中,动物们不再是主角,常年配角的“绿叶们”终于霸占了镜头。
可将近五个小时全部聚焦印象中沉默、低调、神秘又几乎是静止的植物们,会不会少了点“戏剧性”?
完全不会。并且好看(刺激)程度超出了想象
植物世界也刀光剑影自成江湖,好戏即将开始
别的不说,BBC 自然纪录片的出品有保障,帧帧可截图已是标配:
各类奇观美到直接令人失语:
鲜有人到达过的亚马孙奥克拉罗河的“水下森丘”
光合作用下氧气气泡如雨般涌向水面
哥伦比亚卡诺克里斯塔莱斯河中的虹河苔
冷空气在植物身上开出“冰花”
知识点输出也密度适当:
向阳性让雏菊中心的温度远高于周边环境,有助于传粉
还有如今 95 岁高龄、被称为“自然纪录片之父”的大卫·爱登堡爵士坐镇。几乎探遍了地球上已知生态的老爷子依旧健朗,他再次深入丛林与沙漠,和挚爱一生的奇妙植物并肩战斗。一会儿戳戳喷瓜帮助它们喷射种子,一会儿将手伸进了被浓刺覆盖的泰迪熊圆柱掌。
要知道在 1995 年,BBC 担心观众不会对植物纪录片有兴趣而不想拨款。是老爷子一再坚持,才有了几乎是开山鼻祖的《植物的私生活》,BBC 自然历史组在拍摄这部纪录片时还首次使用了延时摄影技术。
苏门答腊岛泰坦魔芋花,世界上体型最大的花,
每 3 年多开一次,老爷子当年是第一个拍到它开花的人
而这一次,他带着跨越 20 多年的新发现,和拥有同样热情的团队,用更为先进、精妙和富有“动感”的技术,打探进了这个对人类生活至关重要、却又常常被忽略的神秘世界。
《绿色星球》宣称自己是首个以沉浸式方式聚焦植物的纪录片,这是什么意思呢?先看看这段长达三分半的镜头片段,它一镜到底地跟踪了切叶蚂蚁从树叶到地下“真菌总部”间打通的“高速公路”:
该镜头耗时三周,拍摄了 7000 张静止图像
流畅、自如、质感堪比科幻片的镜头背后,是 BBC 独创的设备 Triffid。说来有趣,节目组在网上偶然发现了美国前军事工程师 Chris Field 拍摄的短片,被其运镜手法震撼,立刻开展跨国挖角。在双方的努力下,Triffid(三脚树)诞生了——简而言之,Triffid 能将植物隐秘的运行规则和缓慢的时间量标,拍成人眼可以理解和欣赏的常速画面
拍摄植物也远比想象中困难:无论是坐船去荒岛坐到吐,在野火后大海捞针一株小幼苗,还是五年来连续回到北极圈、只为拍到最厚最白的雪中丛林......
拍摄切叶蚂蚁的摄影师已经“走火入魔”
为了更清晰地呈现亚马孙王莲新芽的生长过程,除了要深入水域,BBC 还在德文郡的仓库里造出了一小块湿地——代价是一吨多土,几百个的沙袋,以及......无数杯茶。
“我们在植物的世界里几乎是失明的”,《绿色星球》执行制片人 Mike Gunton 这样说,“因为植物和人类并不生活在一个时间维度上”。
但在新技术、新知识和 BBC 不变的热忱之下,《绿色星球》为我们造好了一扇时间传送门:穿过它,便可想植物所想,见植物所见,现场观看植物间的竞争、攻击和骗诱,还有互助、相爱与真实的生存。
所以,来吧各位爱丽丝,一起跳进兔子洞,进入这个前所未见的植物仙境
“植物是静止的”这一刻板印象,从人类对生物们的起名方式就可略知一二——好像只有“动物”才是善“动”的那一个。
但在《绿色星球》的镜头下,植物们也有自己的运动哲学
日本阿寒湖中聚集了上百万的湖球藻,伴着轻柔的水波,跳起一种奇特的“互动舞蹈”。这让它们可以蹭掉那些依附在自己身上的细小沉积物,从而可以继续接收阳光。
南美洲的大薸为了能在水中自由旅行,适应出了漂浮根系和宽大松软的叶子。
墨西哥奇瓦瓦沙漠中的鳞叶卷柏,绝大多时间看起来像是已经枯死了——反正也得不到水份,假死还能躲过被动物吃掉的命运。但若干旱时间过长,它就不得不启程——从根部断裂,借着风力滚动起来,以一周一公里多的速度去“搜寻水源”。
如果够幸运,路途中遇上一场小雨,漂亮的绿色就能绽放出来。
除了利用水流和风浪,空气中湿度的变化也是植物运动的好帮手。比如以色列的野燕麦,每颗种子顶部带有两根长毛,被称为“芒”。
当种子掉到地上,为了能找到一块可藏身的岩石或裂缝,“芒”就变成了“腿”:白天干燥,它们将自己弯曲,夜晚湿度增大又恢复原状。配合着紧紧抓住地面的细小绒毛,种子就这样沿着地面行走起来!
看风光大片时,我们总会联想到“静谧”“和谐”这种听起来岁月静好的形容词。
但对于生活在其中的每株植物来说,那是残酷的战场
激烈程度最高的,当属只有 2% 阳光可以到达地表的森林。一棵老树倒下后,植物们各显神通去争夺光照,比如龟背竹极力伸展开裂的叶片,和一旁努力挥动卷须想要搭个顺风车的藤蔓。
但最后的胜者,往往是叶大如扇、且长满绒毛防止藤蔓倒钩的轻木。大多树种一年也就长个两厘米,可轻木能窜出十米高,直接留给地面同胞们一个可望不可及的背影,和从叶片缝隙中透过的一点点阳光。
它快速生长的秘密是——宛如蜂巢的横截面,和无数内部的孔隙。
夏天的南美洲热带水域,只要有亚马孙王莲在,等待其他植物的就是一场必输的战争。
别人都提前来“占地儿”,亚马孙王莲却先潜伏在水底。一旦它准备好了,全副武装上了锐刺的新芽就会钻出水面,野蛮地进行大扫荡:
当这一小片水面的障碍不见了,叶子就开始每天向外扩张 20 厘米,有时直径会超过两米。在接下来几个月中,这个过程会重复 40 遍左右。其他植物们的“阳光权”和“水域权”被逐渐剥夺,有些还会被碾压或刺穿。
当亚马孙王莲取得了完全的主宰,战争就宣告结束了。
大多数自然纪录片并不缺少植物们的身影。只不过,它们不是充当美丽的背景,就是动物们可怜的盘中餐。
《绿色星球》则让我们看到植物们颇具杀性的一面——攻击、猎食、俘获一样不落——刺激程度堪称江湖动作片,只不比动物们安静多了。
凤梨科植物的叶片中心形成了一个小水塘,栖息着各种小生物,这本形成了一个友好的互助关系。可一种名叫洪堡狸藻的植物,偏想坐收渔利。它会先摇晃着“小脑袋”搜寻目标,以无害的模样缓慢探入水塘:
蒙混过关后就立刻“撕下伪装”,长出捕虫囊,变身冷血杀手。小生物们一旦碰到绒毛机关,就再无生路了:
我们熟悉的捕蝇草,算得上是植物杀手界的大数学家——因为它会“计数”!
为了避免只是捕到雨水、树枝这样的“非食物”,只一次触碰它的敏感绒毛不会引发闭合,但会开启捕蝇草 20 秒左右的触碰记忆。在这段时间内,如果发生第二次触碰,捕蝇草才会认为是昆虫到来,从而交汇它对合的刺毛。
但,这还不是结束!闭合后,超耐心的捕蝇草还会继续“计数”,排除错误警报。只有当五次单独触碰发生后,它才会再次挤压并释放化学成分,美美享用一餐。
《阿凡达》里发光的“树联网”,以及《指环王》里树人交流所用的独特语言,并非是完全虚构的概念——《绿色星球》带我们认识了真实存在的“真菌树维网”
踏入一片森林,随手抓起一小把土壤,那里面就有数千米长的微型菌丝。
这些菌丝深入树根的末端,如人类的神经系统一般,将树木、甚至是整个森林连接起来。
菌根网络是一个巨型的生物结构,化学和电子信号通过菌丝在树木之间传递。树木们说着人类听不见的语言,比如“分我一点食物吧”“有危险,醒醒!”以及“我快老死了,送你一些养分吧”。
还有一些树种家族意识极高,能准确辨别出哪些树是自己的孩子,并给它们“开小灶”输送糖液。
南非好望角植物区是世界上植物种类最为丰富的地区,有将近 9000 多个物种。吸引昆虫和飞鸟前来传粉是头等大事,大家都为了能开出最美、最艳、最香的花不懈奋斗。
天生就小小一朵的垂筒花深知自己打不过,干脆躲起来,作为一株球茎植物在地下休眠。
直至一场大火,将一切化为灰烬。
这是 15 年来的第一场大火,几乎所有植物都被毁了。但就在大火熄灭 4 天后,垂筒花就悄然从灰烬中钻了出来,它因此也被叫做“fire lily”。
平时绝不起眼的小红花,成为了唯一的生机,远近的传粉者都能看到它。
当几个月之后这里回归从前,垂筒花就会再次当起隐士,等待下一场浓烟将其唤醒。
在《绿色星球》以植物为主的叙事中,动物们成了配角——其更广阔的移动范围、更快的行动速度......甚至是粪便,却能在不少情况下帮到忙。
圣佩德罗马蒂尔岛是全球环境最为恶劣的区域之一,但同时生长着一片规模巨大的仙人掌丛林——褐鲣鸟和蓝脚鲣鸟功不可没。
无遮无挡的小岛上,武伦柱用其最重可达 12 吨的可靠身材,为雏鸟提供阴凉。心怀感激的鸟儿们长大后,就拿出力所能及的最好报答——海鸟粪。
氮、磷含量超高的海鸟粪能把其他植物杀死八个回合,但武伦柱已进化出独特本领,能从海鸟粪中吸收到珍贵养分......直至覆盖住一整个岩石岛。
在热到不行的南非东海岸,银白镊被灯草必须在气温过高之前将种子埋到地下,显然光凭自己的力量是做不到的——它盯上了蜣螂。
它们好像是天生一对:银白镊被灯草的种子,不仅和蜣螂挚爱的羚羊排泄物大小、形状相同,就连气味也吓人地相似;而蜣螂喜欢将粪球埋下的深度,正好适合种子生长。
于是,银白镊被灯草挥动着它细长的茎,将种子飞洒出去,抛出了“骗术”的诱饵。蜣螂难挡诱惑,一趟趟忙活,就将种子带到了理想位置。
在最后一集“休戚与共”中,城市与人类终于出现在镜头之中。爱登堡爵士站在伦敦市中心的皮卡迪利广场说:“很难想象,还有比这里更不适合植物生长的环境了。”
但就在汽车尾气、钢筋水泥和上百万次的踩踏之下,被我们不礼貌地称作“杂草”的植物们,也能找到生存之道。
呼吸、饮食、穿衣甚至是居住都离不开植物的人类,却在过去和现在给植物们带来了不少伤害......也许未来还是一样。但《绿色星球》没有执着于数落“罪行”,而是将镜头用给了美好同胞的美好行为
在夏威夷,为了保护本地物种不被绢木的入侵威胁,人们在地面一棵棵拔掉它们,也冒险乘坐直升飞机到达悬崖边,将填满除草剂的彩蛋射向绢木的茎。
还是夏威夷,怀卡茂宜保护区生长着全世界仅存的 57 株刺毛樱莲。它为适应本地镰嘴管舌鸟的鸟喙长出独特花朵,但因这种鸟变稀少,自己也失去了受粉的机会。

濒危植物保护计划的汉克·奥本海默决定担当 57 株刺毛樱莲的“人类授粉者”。他每年都回到这片雨林,轻车熟路找到每一株,用细针和小刷子维持着整个物种的生存。离开前,他还会站在花旁播放镰鸟的叫声,祈祷能唤回鸟儿们,哪怕一只也好。
在肯尼亚,人们为了恢复曾被大量砍伐的树木,将废弃木炭粉与本土树种混制成种子球——这可以让种子不被动物吃掉,坚持到雨季到来。
每一年,1300 万颗种子球从学生们的弹弓、飞驰的越野车和摇晃的驼峰被射向大地。木炭粉裹着的不仅是一颗种子,更是一份来自人类这个年轻物种的悔意与希望
至此,《绿色星球》上山下海,从雨林拍到沙漠,从荒岛拍到城市,向我们揭示了一个个曾不为人知的植物秘密。
但这也不过是植物世界的冰山一角。
植物是人类最古老的盟友,也是地球上所有生物不可失去的伙伴。先谈理解再谈保护,便是《绿色星球》每一个镜头的终极意义——
只有用植物的方式,去关心它们的生存,才能真正帮助到植物、地球以及人类自己。☁️
撰文:玛鯊
设计: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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