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A股又是一片哀嚎。
跌成这样，还以为是A股在打仗呢！
生活中缝缝补补，股市里挥金如土！
说的就是我等韭菜。
网友称在A股，只要一直空仓，收益跑能赢97%的人。
知乎上有个关于赌博的高赞回答：
“赌徒最不可救药的是，价值观的颠覆和否定劳动的价值。”
这句话同样适合于股市。
当你的财富在股市中急剧膨胀或缩水的时候，你会对这句话有刻骨铭心的共鸣。
而我的朋友L对这句话的感受或许会更深刻。
下面这个故事是关于L的当年的股市风云。
他是我眼中的股神，曾在股市中赚了100多万，后来又亏全部回去了。
1
2013年那会，我在老家的一家党委机关报做编辑。那时传统媒体颓势已现，市场化媒体广告收入急剧下滑。我所在的党报由于有政府的补贴，反而压力更小。那时我们编辑的工资算上夜班补贴也就四五千元。
我入职时L已经在报社工作三年了。办公室的座位是连成一排的，L的位置在办公室的另外一侧靠近墙角，独立成一个空间。初入职与大伙打招呼，他冷冷的没啥反应。按媒体行业的规矩，我管L叫老师，他一口回绝：不要叫老师，叫我名字。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L是一个很难接触的人。
这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认为。报社有食堂，到点的时候我们几个年轻的编辑都是一起下去吃饭，L从不我们一起。他一天到晚坐在电脑前。大家都不喜欢上晚班，他无所谓，一个月可以上20多天。后来渐渐熟络之后，L有时候也会参与我们的话题。我才发现他知识面特别广，任何话题都能说出一套一套的理论来，有理有据，富有逻辑，从文学、时政、财经、足球、娱乐、甚至哲学他都有涉猎，且有一定的深度，并非泛泛而谈。我们管他叫“知道分子”。
2
随着了解的深入，我发现他是一个非常好的辩论对象。碰到一些知识上的盲点和有争议的话题，喜欢跟他探讨。L讨论问题很认真，对于我发起的任何议题他都会调出他所有知识，系统地分析，讲事实、摆数据，从不流于表面与情绪。尤其是在经济方面，哪怕问他在单位旁边开一个餐馆的可行性，他都可以通过数据分析头头是道，最后给出中肯建议。有时候我会惊讶于他的(知识)输入来自何处。
L是一个足球谜，国内外的比赛几乎每场必看，对每只球队的特点、风格了如指掌，对国内外球星亦是如数家珍。他不是那种将狂热显露于外的人，即使他最喜爱的球队输球，他也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除非旁人问起他才会侃侃而谈。
多数情况，L依然是安静地坐在他的电脑前，有时候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一天上午，他从外面开会回来，说开了两个小时的会，让他损失了3000千块。这是他第一次说起股票，那时候我都股票一窍不通，但还是被他轻描淡写的一说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股市这么凶猛。办公室除了他没有人玩股票，所以很少有人聊起相关话题，他也没有再说起过股票。
在报社不到一年，由于实在忍受不了那种枯燥乏味的工作，我选择离开了。随后，几个稍微有想法、同期入职的同事也相继离开了。L是我们省最好的重点大学毕业生，曾经在中国最优秀的报社实习过一年多，以他的资历很学识，我很难理解他为什么愿意呆在这个毫无生气的报社这么久。直到一年之后，我才恍然大悟。
3
2015年上半年，中国股市持续大涨，上证指数攀升到了5000点，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股票，《人民日报》更加抛出了“4000点是牛市起点”的惊人论断。朋友力劝我入市，说闭着眼睛买都能赚。在朋友和媒体的鼓动下，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当年6月10日入市，两天之后，上证指数收盘见顶5178，成为近五年来的最高点。此后在股市的经历，作为一名新韭菜我见证了A股的一段神奇历史：千股跌停、千股涨停、熔断机制实施四天四次熔断两次提前结束交易……堪称股市奇观。虽然投入股市的资产每天都在大幅缩水，却产生了一种见证历史的奇妙感受——那是一种介于懊悔、新奇甚至略带自豪和的复杂感受。
我已经记不清是怎么跟L开始聊起股市了。当时A股已经经历了数次千股跌停，股市一片哀嚎，而我在短短几个星期就亏掉了50%以上。我叫他帮我分析一下我手上的股票，和以前一样，他很快甩出了一堆数据：毛利率、净利率、负责、市盈率、毛利、营业收入、实际利润……通过分析，他瞬间可以判断一只股票优劣。
我惊讶于他对股票竟如此精通。此后我经常找他交流，从他那里我学到了很多股市方面的知识，K线图、MACD、RSI指标以及很多经济学知识。他属于那种硬核技术派，从来不夸夸其谈，把股市说道的跟玄学一样。他的分析都是基于具体的经济数据和指标，令人信服。
在牛市面前，L通过他专业分析能力，深厚的经济学知识和丰富的股市经验，获得了非常可观的利润。2015年初那会儿，L的股市账户一度浮盈100多万。当他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我被惊呆了，这是一个超出我想象范围的天文数字。要知道，一个三、四线城市的报社编辑，恐怕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个数。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炒股才是L的主业，编辑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一个副业。报社清闲的氛围，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研究股市。而我竟然与一位股神共处一个办公室一年多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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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瞬息万变，甚至不按规律行事。2015年前半年的暴涨让很多人在赚钱中迷失了理智，连以理性见长的L也不能免俗。突破一百多万的时候，他觉得他的账户很快就能达到200万，当时他在中信证券一只股上就赚了30多万。钱来得太容易，他还利用杠杆去撬动更大的利润。L账户里的资金随着上证指数一路上涨，2015年6月12日，上证指数收盘见顶5178，危险即将来临，L依然沉浸在牛市的狂热中。
6月19日，被股民称为“619惨案”，当日收盘千股跌停，沪深两市 2780只股票，仅125只股上涨。股市下跌的闸门一旦开启，像泄洪一样势不可挡：6月26日，2020只股票跌停；6月29日，1530只股票跌停；7月1日，880只股票跌停；7月2日，1480只股票跌停，7月3日，1420只股票跌停……期间，国家队、养老资金受命救市，短暂出现过千股涨停，但依然难以扭转下跌趋势。暴跌持续到次年年初，监管部门出台熔断机制，结果适得其反。
2016年首个交易日，开门红并没有如约到来。A股两次熔断提前87分钟收盘，惊呆投资者。
熔断机制本来是一个应对和缓解股市非理性的措施，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冻结流动性、加速股市非理性下跌的推手。A股熔断机制实施4天4次熔断，被迫叫停。
L的利润随着股市的暴跌急速锐减，他以为抗一抗就会过去，一直没有离场，以至于最后大部分利润都化为泡影。L本打算年终买辆奥迪，最后“连奥拓都买不起了，一切都成了浮云”。
A在讲述他在A股的经历时，显得云淡风轻，毕竟是经历过股市大风大浪的人。于我而言，他的故事像是一个传奇，我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又为他感到惋惜——我多么希望他在暴跌之前能够成功逃顶，百万利润在我们当地接近财富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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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L和另外一个要好的发小拉了一个小群。L对股市的专业分析很快赢得发小的仰慕和信任。L几乎不荐股，他只负责分析，在L的引领下，发小很快收获不少利润。曾经有一回，他从跌停买了一只股，最后涨停，一天盈利20%。发小也跟着他买了。看到L几个小时入账5位数以上，令我们对他的技术佩服的五体投地。L说，在千股跌停的熊市面前，任何技术分析都不起作用。
“A股是台绞肉机。”L说，中国大部分的股民不懂股市，加上A股市场不完善，所以他们只能是做“韭菜”的命。终于的“韭菜”在我的生活中比比皆是。
初中同学Y，中学毕业后成为东莞众多工厂的一名女工。2015年，她把多年积攒下来的30多万打算用来买房的钱投入股市，最后亏掉了一大半割肉离场，一直悔恨不已。我老婆的舅舅J是个小老板，小学文化，没有任何金融股市方面的常识。2015年股市大涨时赚了20多万，彻底激发了他赌徒的欲望，随后的大跌让他亏损300多万。时至今日，他依然沉迷于股市不能自拔，整天混迹于各大股市群，被人忽悠去场外配资，靠贷款和借钱周旋。W是我的发小，也是他怂恿我入市的，股市大涨时也赚了10多万，想通过杠杆撬动更大的利润，结果以亏损30万收场。
在这轮暴跌中，我听到了太多被A股碾压的“悲惨”故事。他们都是普通的人，被股市吞噬了大量血汗钱，有的忍痛割肉，黯然离场；有的沉迷其中，消沉度日。
L有时劝我远离股市，自己却已经把股市当成了人生的一个重要战场，ALL in 股市。用他的话说“已经是一个回不了头的赌徒”。尽管他有着超出常人智识和完备的金融知识体系，但在A股面前没有人能够保证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每次看到股市大起大落的新闻，我就会想起L，然后在心里默默祝他好运。
本文写于2019年，首发财经旗下《法人》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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