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华丽,又平庸。
这就是盖尔·加朵担纲女主的《尼罗河上的惨案》,给人的观感。
它不可避免地要被拿来与前两次改编相比,尤其是1978年的经典版本。1978年版《尼罗河上的惨案》,由英、法、德三国合拍,时长达140分钟,演员阵容囊括了三位奥斯卡影帝、两位奥斯卡影后,和一位金球奖影后。
但1978年版之所以经典,并不只是因为它的演员阵容豪华,更在于它注重深掘围绕在受害者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几乎所有人都有杀人动机的前提下抽丝剥茧,把人性的复杂暧昧和幽暗微深,囊括在大侦探波洛的推理过程中。
它既是在悬疑推理,又是在深掘人性,而且充满敬畏。
反观2022版《尼罗河上的惨案》,除了华丽的异国风光,和盖尔·加朵的美艳,它的推理过程,和它对人物的塑造,用平庸乃至糟透来形容,丝毫都不为过。
2020年版《尼罗河上的惨案》
01
政治正确 人物混乱
POST WAVE FILM
《尼罗河上的惨案》,原著作者是阿加莎·克里斯蒂。
据《纽约客》杂志统计,她作品的销售量,在书籍发行史上,仅次于莎士比亚和《圣经》,而《尼罗河上的惨案》正是她最重要的代表作品,也是她写作特点的集大成者,即——
开篇就有重大事件的转折,其后疑云密布、奇事迭出到侦探不得不出场,他利用扯闲天来推理,把无关紧要的闲话和动作,与蓄意的谋杀联系在一起,在转瞬即逝的细节叠加上,揭开潜藏在每个人内心深处的秘密。
拿下真凶不是重点。
揭开大家不为人知的秘密才是关键。
《尼罗河上的惨案》也是如此。
继承家族遗产的琳内特,不仅对身边的人尖酸又刻薄,甚至抢走了闺蜜杰姬的未婚夫西蒙;
就在俩人去埃及度蜜月时,杰姬尾随而至;途中他们登上一艘尼罗河游船,大侦探波洛,刚好也在这艘船上观光;
波洛发现,这艘船上的每个人,似乎都围绕琳内特而来——
比如色情作家莎乐美、手脚不干净的寡妇范斯凯勒太太、女仆路易斯、贝斯纳大夫、律师安德鲁、护士鲍尔斯小姐等等。
女仆路易丝
他们都对琳内特很不满,尤其是带着手枪尾随而来的闺蜜杰姬。
果不其然,一次偶然冲突后,琳内特被发现死在床上……
这个故事概要,是根据1978年版改编得来。
它剔除了原著里,更加庞杂的人物线索,只在电影里保留了这几个关键性的人物,让观众能更专注于案件本身。
1978年版《尼罗河上的惨案
而2022年版的《尼罗河上的惨案》,则因为过分追求政治正确,显得失掉原汁原味。
与其说它的着力点是悬疑推理和人性摹刻,不如说它是在凑齐好莱坞全家桶种族问题同性元素一个都不能少,完全不在乎它们放在这里合不合适。
比如在原著里,日常斗嘴到其乐无穷的主仆二人,在这里给改成了和谐有爱的中老年同性伴侣;
比如在原著里,动不动就开黄腔的抓马情色作家莎乐美,在这里给改成了深受种族歧视困扰的黑人歌手,还跟大侦探波洛搞起感情线,属于政治正确的“黑白配”。
并不是说这种为追求政治正确的改编,就一定存在让人不适的观感。
而是说既然要这么改,就应该好好刻画,给观众一个熟悉新人物的时间和空间,而不是靠现实里跟政治正确相关的惯性认知,理所当然地认定,他们就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任何靠惯性认知解决戏剧冲突的导演,都是耍流氓。
但这还不是2022版《尼罗河上的惨案》致命的缺陷。
它最大的问题,是它没能力处理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甚至简单到人物的出场顺序,它都没拎清。
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特点之一就是人物众多。但他们的出场都是循序渐进的,你能在每个角色第一次出场的对话里,就界定清楚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和隔阂。
1978年版改编,就极好地顺承了这个优点。
比如在电影开场的前8分钟里,围绕琳内特,你能分别看到她与管家、女仆和闺蜜的关系,也能看到她居高临下到让人不爽的态度,和尖酸刻薄到让人愤恨不已的言辞。
管家告诉她园艺师还没来,她就盛气凌人让他现在去找人。
仆人喜欢上一个埃及人,她说不同意婚事,也不给她嫁妆。
闺蜜希望她能帮未婚夫安排工作,她却抱怨自己的鞋太小。
它没有一处细节是多余的,对每个角色的界定也是清晰的。
但2022版《尼罗河上的惨案》,第一幕出现在舞会上,每一个可能杀害琳内特的人,都出现了。
所有以文学为基础的叙事艺术,都在极力避免盛大聚会之类场景的出现。
因为它太考验创作者的功力,既要让在现场的每个人有存在感,又要让他们彼此截然不同,还得在言行举止间,暴露人际关系、推演故事走向。
但新版改编自信过了头,把那么多关键角色一次性交代出来,以至于观众很难在有效时间内,寻获到每个人物身上的关键信息。别提建立人物彼此的关系了,连他们谁是谁,观众都很难分清。
大家最后记住的,可能就剩下那两段情色意味浓郁的舞蹈。尤其是盖尔·加朵骑在艾米·汉莫身上,肆无忌惮地展露身姿、撩拨情欲的那一幕。
02
推理平庸 境界低廉
POST WAVE FILM
每个人都有作案动机。
如前所述,这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特点,《尼罗河上的惨案》更是如此。
所以这个故事的精彩在于,观众会跟随大侦探波洛的推理,不停地更换嫌疑人。在这个过程里,你能看到众多角色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以及每个人内心潜藏的灰暗地带。
也就是说,一团和气下是暗流在涌动。
戏中的角色人人自危,戏外的观众也享受到推理的乐趣。
但是,2022版改编,始终带有一种“我早就看穿一切”的优越感。它提前了波洛出场的时间,让他从一开始就旁观着琳内特和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并洞悉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怀叵测。
这种设定,让波洛从出场就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可事实却是,波洛为什么出现在埃及?
他厌了、倦了、累了,他只是想单纯地旅个游,享受一下生活的惬意和阑珊,根本不想去查案——这个并不显眼的设定,既契合他大侦探不停查案的身份,又带出他也有正常人的一面。
所以1978年的波洛身上,有不少尖酸刻薄和玩世不恭,他只想好好享受美酒、美食和美景。
虽然他也注意到每个人都对琳内特心怀不轨,但他并不真的关心。
相较于2022版波洛的冰冷生硬,1978版波洛那种带点让人讨厌的滑稽和敏感,反而更有亲和力。
这种能拉近与普通人关系的亲和力的设定,让他在推理案件时,显得并不那么僵硬,反而在触碰每个人灰色空间的时候,显出悲天悯人的凉薄。
但2022版的波洛,他一开始的冰冷和僵硬,却在推理过程里,情绪相当地激动。
而且不仅激动,它居然还开启了倍速,就像相声演员报菜名一样,不快点说完都烫嘴。
以至于让人禁不住怀疑导演是不是得了什么“悬疑不耐症”,到了那些关键性细节上,他都选择一笔带过。导致案件的重要细节,缺失了一大半,从而使推理过程如走马灯一般,流程化地完成了任务。
在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波洛确实是解密推理的人。
但她并没有让波洛只是停留在解密推理的功能上,反而也让他在探案推理的过程里,带出自己的性格特征,尤其是他在见识过那么多凶狠阴暗的人性之后,对人性抱持的基本态度。
如果1978年的波洛是悲天悯人的,那2022版的波洛则是愤世嫉俗的。这种细微的差别,很能说明主创审美倾向的不同:
悲天悯人的底色是凉薄——他见识过太多人性的美好与阴暗,因而对人既不高看也不贬低,是一种自以为得意的超然感。所以在1978年版里,当凶手当着波洛的面自杀时,波洛懊恼、自责又遗憾,他自以为对人性了然于胸,结果却没想到认知得还不够。
不然他也不会感叹说“太惨了”。
愤世嫉俗的底色是厌恶——在见识那么多的阴暗和残忍后,他早就对人性失去希望,剩下的只是对人性不过如此的一次次印证。所以在2022年版里,当凶手当着波洛的面自杀时,波洛的表现就像是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所谓人性不过就那么回事。
他是以审判者的姿态在自居,所以众人下船时,他会对每个人进行询问和交代。
而1978年版的波洛,他没有要去审判谁,更多表现出的却是遗憾,和多愁善感。
毕竟,没有人可以审判人性。
所以在1978年版的最后,当那对情侣告诉波洛他们订婚时,波洛才会激动和祝福得那么虚假,并看着他们相拥离开后,借莫里哀的那句名言,意味深长地感叹道:“女人最大的心愿,是叫人爱她。”
作者 | 小番茄
不知道如何写简介所以这就是我的简介了


编辑 | 清晏    排版 | 趣多多    
策划 | 后浪电影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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