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北京冬奥会冰壶赛场上的王芮。
“中国姑娘，赢了！”
今天上午，中国女子冰壶队以8-4的比分战胜英国，获得开赛之后的第三场胜利。而在2月13日的女子冰壶循环赛上，中国队顶住开局落后的压力，已成功拿下两连胜。
这支由队长兼主将韩雨，队员王芮、董子齐、张丽君、姜馨迪组成的新生代队伍，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其中，频频打出得分关键球乃至“双飞”的王芮，最为瞩目。犹记得，上一个在关键时刻投出“双飞”、协助中国队创造历史的女子冰壶选手，还是初代队长王冰玉。
在这项贯穿冬奥的赛事面前，观众始终悬着一颗心。今晚，女子冰壶队还将对战加拿大这支国际强队，能否再创辉煌？老冰壶迷们都拭目以待。
持续收看冬奥会的观众一定还记得，大年初二的那场冰壶混双循环赛。
首次亮相冬奥会的范苏圆、凌智战胜瑞士队，为中国代表团打响了“开门红”。两位高颜值选手在社交平台上涨粉数十万，冰壶也由此破圈，获得了远大于以往的关注度。
2022年2月3日，北京，2022北京冬奥会冰壶混双循环赛次轮，中国6：5澳大利亚。/视觉中国
优雅、沉稳、不停“擦地”“大声密谋”……这或许是不少人对冰壶比赛的初印象。实际上，被誉为“冰上国际象棋”的冰壶项目，相当考验运动员的体能和脑力。
二十年前，中国刚刚加入世界冰壶联合会。这二十年间，中国女子冰壶队曾夺得过世界锦标赛的桂冠，也曾经历过青黄不接的低谷。
冰壶，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要问我们离冬奥冰壶首金还有多远，或许要先从中国女子冰壶队经历过的艰辛开始讲起。
荆棘载途不曾惧
一片冰心在玉壶
说到中国女子冰壶队，相信没有人会忽略初代队长王冰玉的名字。正是她，带领中国女子冰壶队斩获2009年世界冰壶锦标赛冠军、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女子冰壶项目季军。
在此之前，我们在冰壶项目上的存在感很低。
时间拨回1995年。在世界冰壶联合会牵头下，王大军和国家冰壶队初代教练张为等人，参加了由日本和加拿大共同在中国举办的第一届冰壶培训班。借此，中国正式开始了冰壶运动的引进。这一年，王冰玉才11岁。
当时的冰壶培训班。/DV现场发布
5年后，王冰玉偶然接触到了冰壶。彼时恰逢中国第一支冰壶队——哈尔滨市冰壶队的成立，她毅然选择加入。同年，中国女子冰壶队初代“四朵金花”的其他三人，和王冰玉一同摘得09年冰壶世锦赛桂冠的岳清爽、周妍和柳荫，也由速滑队转入了冰壶队。
由于冰壶项目在中国刚刚起步，除了世界冰壶联合会捐助的一些冰壶和冰刷，其他的器材设备都处在非常匮乏的状态。为了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张为和其他教练曾设法用胶皮和树脂粘在运动鞋底做训练鞋。
而需要专业制冰师精心浇筑的冰壶场地对于当时的哈尔滨市冰壶队也是一种奢望，他们往往只能和其他项目的队伍共用一个冰球场。
综艺《了不起的冠军》中，巩立姣体验冰壶项目。
在一次采访中，张为回忆道：“因为要自己画线，自己粘脚踏板等，每次上冰前男队员都需要将每个40斤重的冰壶搬到训练场，女队员就在冰场用雪粘好踏板，准备时间很长。”而在王冰玉的记忆中：“我们都成制冰师了。开始时画一块场地得一天时间，后来越画越快，现在只要三四个小时就能完成了。”
“从壶的行进就能看出上一场冰场是什么队在用。”张为说道，“花样滑冰队用过的场地全是一个一个的坑，壶扔出去跳着走；冰球队用过的全是沟，壶出手后变着花样地转；短道队用过的场地两边是一排沟，大本营里留不下壶。”
饶是如此困难的条件，仍无法磨灭王冰玉和其他冰壶队队员们的热情。白天体能训练，晚上上冰训练，没有任何一个队员抱怨过训练强度过高。相反，当时冰壶队内对队员最严重的处罚反而是停训。每一个队员都在努力提升自己，生怕被落下。
1999年，张为等人所属的冰壶队受邀赴日本参赛。/DV现场发布
2003年，中国国家女子冰壶队成立，“四朵金花”转入国家队。经过了3年的训练，姑娘们的冰壶水平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但这样的程度对于世界级赛事来说还远远不够。为了继续提高水平，2004年，中国队选择了来到冰壶强国加拿大进行集训。
零的突破，来之不易
正如乒乓球之于中国，在“冰壶王国”加拿大，冰壶技术和冰场条件都属于世界顶尖水平，冰壶运动在群众中的普及性也相当高。
据王冰玉回忆：“加拿大的确是冰壶强国，一个很小的地区的冰壶馆每天都是满的，光是注册会员就有150万，还有很多没注册的。”
初临加拿大时，姑娘们曾和当地一支业余老年队比赛，结果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处处有对手的环境，反而让每天坚持十几小时训练的姑娘们获得了飞速进步。很快，她们便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
2004年和2005年，中国国家女子冰壶队连续两年在亚太冰壶锦标赛中获得亚军，随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从2006年开始连续四年拿下了亚太冰壶锦标赛的冠军。
王冰玉等人为国出战。/DV现场发布
虽然在冰壶项目上，亚太赛区的实力比起常年制霸的北欧强国仍有一定差距，但能够取得亚太赛区冠军，也说明了这支年轻的队伍正在向世界强队的方向大步追赶。
而在世界A级赛事——世界冰壶锦标赛上，中国女队也在步步攀升。
从2005年的第7名，到2006年的第5名，再到2008年，中国姑娘们在世锦赛赛场上掀起了“东方旋风”，两度击败世界顶尖强队加拿大队，夺得世锦赛亚军，更是将这一届女子冰壶世锦赛在东道主国加拿大的收视率推到了93%。
张为和女子冰壶队的队员们。/DV现场发布
时间来到2009年3月29日。在韩国江陵，中国队和北欧强国瑞典队正在进行第31届世界女子冰壶锦标赛的决赛对抗。
在决胜局中，双方的对抗越发激烈。而此时，场上仅余王冰玉手中的最后一投。
在这一局中，中国队必须不让对手得分才能顺利取得胜利，这对最后一投的王冰玉是巨大的考验。“可能出手的时候有一毫米的误差，就会让对方偷分。”解说员如此说道。
在这决胜的时刻，王冰玉面不变色，手中的黄色冰壶旋转着滑出优美的弧线，击中了瑞典队的红色冰壶，精准地停在了蓝圈中。而瑞典队的红色冰壶，不但自己滑出了圈外，还将另一个有效得分壶也击飞了出去，构成了一次完美的“双飞”！
正是这惊人一投，中国队拿下了女子冰壶世锦赛的冠军，创造了历史。中国国家女子冰壶队也由此正式跻身世界强队的行列，而这距离国家队建队仅仅过去了6年。
2010年2月，王冰玉率领中国国家女子冰壶队来到温哥华，出战冬奥会。
在半决赛中，中国队再度对阵卫冕冠军瑞典队。虽然在2009年世锦赛中，中国队正是击败了瑞典队才夺得冠军，但在冬奥会上面对更加老辣的瑞典队，中国队在循环赛和半决赛两场比赛中都未能取得胜利。
最终，凭借完美开局和第八局偷4分的成功，中国队以12：6的比分让另一支劲旅瑞士队提前认输，夺得铜牌。
2010年2月，加拿大温哥华，2010温哥华冬奥会女子冰壶铜牌赛，中国VS瑞士。
中国国家女子冰壶队首次出战冬奥会，便取得了铜牌的好成绩，这不能不说是中国在冰壶运动上取得的又一个里程碑。但提及这次比赛，王冰玉更多的是感到遗憾。既是为半决赛负于瑞典、失去冲击金牌的机会而遗憾，也遗憾于当时没能好好感受奥运会夺得铜牌的喜悦和荣幸。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然而，自从这两次世界级大赛的辉煌之后，国家女子冰壶队似乎难以维持先前的强势劲头，状态时起时落。
温哥华冬奥会之后的2010年世锦赛，中国队虽然在循环赛中击败了瑞典队，但仍以6胜5负的成绩与丹麦队并列第六，无缘四强。同年，在亚太冰壶锦标赛决赛中，中国姑娘们憾负韩国队，未能完成五连冠。
次年，放下了压力，原本目标只是“保八争六”的中国队却取得了世锦赛季军这一令人惊喜的成绩，在亚太锦标赛上也重新夺回了冠军。
就在大家以为中国女子冰壶队要重回巅峰的时刻，这支队伍却再次发生了人员的巨大变动。

2012冰壶亚锦赛次日，中国队出战。

2012年世锦赛，柳荫出国求学缺席，岳清爽虽随队出征却并未出战，周妍换到三垒填补柳荫的空缺，一垒和二垒则分别由新兵孙悦和2007年入队替补的刘金莉担任，仅队长王冰玉仍然是四垒的关键位置。
也许是由于阵容变化太大，也许是与新人磨合不佳，在这次世锦赛中中国队失误频频，仅仅排名第十，丢掉了第一时间直通2014年索契冬奥会的门票。
此后，柳荫再次回到了队伍中，恢复了原本“四朵金花”的首发阵容，和队伍一同取得了世界六强邀请赛的亚军和亚太锦标赛的冠军。
2013年对王冰玉而言无疑是重要的一年。这一年的世锦赛，柳荫回归后的中国女子冰壶队名列第九，再次无缘直通冬奥，不得不参加12月的落选赛。所幸，中国队在落选赛中连战连捷，以7连胜的战绩搭上了冬奥会的末班车。
2014年索契冬奥会，中国女子冰壶队未能再创2010年的辉煌，遗憾排名第七。此后，“四朵金花”纷纷离队，柳荫退役做了教练，岳清爽做了冰壶老师，周妍和王冰玉也不再随队出征，担子交到了原本的替补刘金莉和王芮、姜懿伦、刘斯佳等初出茅庐的小将们手上。
2014年2月14日，索契，2014索契冬奥会女子冰壶循环赛第7轮，韩国VS中国。
自此，中国女子冰壶队开始进入青黄不接的时期。
教练谭伟东曾说：“自2014年索契冬奥会后，我们一直在进行新老交替，但现在依然是无人可选。中国现在大概有700至800人参与冰壶运动，选才面不广，国家队也就在200人中选，女子方面则更少。”
此后的各大赛事中，这支新的队伍虽然在亚太锦标赛中表现尚可，但在和北欧强国的对抗中仍显得有些稚嫩，在世锦赛中取得的成绩不尽如人意，甚至丢掉了2016年世锦赛的参赛资格。
为了取得2018年平昌冬奥会的参赛资格，周妍和王冰玉再次回到了赛场。“尽力拿到平昌奥运会的门票，这是我复出的决心，这是我的决定。”王冰玉说道，此时她的孩子还未满1岁。
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和磨合，宝刀未老的王冰玉和周妍，带着刘金莉和王芮这两位经验尚浅的小将首次摘得了2017年亚冬会女子冰壶的桂冠。

2018平昌冬奥会冰壶女子循环赛上的王冰玉。

中国冰壶，走向何方？
2018年11月22日，“曾经想着就这样打一辈子”的冰壶老将王冰玉宣布退役。她作为中国在冰壶项目上“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见证了中国冰壶从无到有的过程，也带领中国队站上过世界的顶峰。
自十八年前那次与冰壶的邂逅开始，王冰玉就成为了一辈子的“冰壶人”。即使退役，她仍选择用另一种方式为自己心爱的冰壶事业继续发光发热。
今年的北京冬奥会，王冰玉就出任了冰壶项目竞赛主任，她说：“我希望到时候能为参赛选手提供‘金牌服务’。”而以赛事组织参与者的身份参与到2022年北京冬奥会，对她而言意义可能不亚于一块金牌。
但在中国女子冰壶队后继者的问题上，王冰玉仍然有些担忧。
‍本届冬奥会上，王芮的表现较为稳定。
相对冷门的冰壶项目，推广普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更罔论人才储备。投资了中体奥怀柔冰壶运动中心的杨晖在接受采访时提道：“正常训练，一条冰道只能容纳八人，项目特点决定它无法做大众市场。虽然斯诺克这项高雅运动在中国成功走向了街头，但冰场和球桌还是大不相同。”
好在，王芮、凌智等冰壶运动员的出圈，也让更多人得以关注到这一小众项目。正如谷爱凌之于滑雪的影响，属于冰壶的“东风”，或许也在来的路上了。
2月13日，王芮投出的一记“双飞”。
对于国家队而言，队伍中的新人缺乏世界级大赛的磨练，是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在今年出战的这支队伍中，除了王芮有多次世界大赛的经验，韩雨、董子齐、张丽君、姜馨迪都是世界大赛经验不甚丰富的小将。截至目前，中国女子冰壶队的出线形势不容乐观。
不过，如今国内已经开始尝试组建多支队伍，并通过选拔赛的方式来确定世界大赛的参赛资格。有了内部的竞争之后，小将们的成长也会更加迅速。
今天，属于中国女子冰壶队的挑战仍在继续。且看这些年轻的中国姑娘们，还能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吧。
《中国冰壶队创造历史 “比赛热民间冷”尴尬仍在》，新华社，2009-02-27
《冬奥人物 张为：中国冰壶运动的开辟者》，DV现场发布
《张为——从舞蹈演员到冰壶教练》，中国体育报，2019-12-24
《索契——想说爱你不容易》，央视网体育，2013-12-04
《曾经的世界冠军如今咋掉队了？》，生活报，2018-02-22
《一“网”情深：中国女子冰壶队全纪录》，央视网体育，2013-12-04
《26岁冰壶新兵 孙悦表现稳定世锦赛挑起重任》，体坛周报，2012-03-21
《二十多年沉浮，这家冰壶馆捂热了》，陈洋，南方人物周刊，2022-02-11
✎作者 | 夜鹰
✎校对 | 凌晨
封面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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