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一年前照的,《湖南文学》说要我做封二人物,需要一张近照,于是请女儿帮我照了这张照片。
上坡路和下坡路是同一条路,我的困境和坚持
文/二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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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一位朋友转给我一篇文章,《肾,小说和女作家之战》,特别有意思,马上又到《纽约时报》找到原文《who is the bad art friend》看了。故事的确充满戏剧性,这里简单总结一下。作家A(白人,出身贫寒)捐了自己的一颗肾并在脸书上的亲友群分享整个过程,亲友群的作家B(一半华裔血统,中产阶级家庭出身)潜水不说话却悄悄地把这个桥段写到自己的一篇小说,发表并进入《美国短篇故事选》。作家A得知后不爽并和作家B有不愉快的邮件交流,当小说获得更大的成功并被选为波士顿读书节的备选书目时,A按耐不住了,开始给相关部门发邮件并正式提出诉讼。A告B的理由一是抄袭,二是精神损害。抄袭的证据是B这篇小说的早期版本用到的一封捐肾者写给受捐者的信几乎是原封不动引用A在脸书上发出的给未来受捐者的信。读书节最终取消了这次活动,A和B的法律诉讼却在不断升级。B也找了自己的律师开始反击。事情再次让人大跌眼镜的是B所在的一个波士顿写作小组的对话被A的律师合法调出,原来B的这些作家朋友们早就知道B在创作这样一个小说,并在这个群里对A冷嘲热讽。B甚至特意提到这封信实在写得太好,舍不得更换。
那么整个事情你站哪一边?如果你是A,当你的生活在没有被告诉的情况下写进了别人的小说并充当了一个被嘲弄的角色时,你会怎么反应?作家B有没有不经当事人允许进行文学创作的自由?整个事件的幽微和曲折实在是让人上头,马上想到前不久自己正在写的一篇小说。小说是受到一位朋友写的文章启发而写的,她那篇文章写得非常动人。看了以后,我马上想到另外一位朋友类似的经历。我先征求了两位朋友的意见,得到允许后我开始写这篇小说,把她们的经历糅合在一起写。小说写好后我给两位朋友看。第二位朋友觉得挺好,但是第一位朋友对于小说中关于她的这段经历和某个心理术语的诠释并不认可,认为我有些地方写的不符合她认为的情形。我试图解释这是小说,不是散文,作者会再加工,会变形,甚至是扭曲。很欣慰经过沟通,我们理解了对方。刘震云在他最新的长篇《一日三秋》的创作谈里说这个小说用到很多他六叔提供的素材,但是在某些地方他背叛了他的六叔。我觉得背叛这个词特别好,特别适用于前面提到的波士顿的两位作家。
我的那篇小说是十月初写的,那一阵被放了一个长假。我想,正好平常忙,现在可以抽空写个小说了。小说构思好后开始写,一开始写得不算特别顺手,到后来就渐渐进去了,写得很开心,这是久违的感觉,现在写小说对我来说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总是不敢开始,开始了推进也非常艰难,上一篇小说写得极其痛苦,几乎怀疑自己是否还能继续写下去。好在这次因着这样一个契机,逼着自己完成了一篇小说。写完初稿的那天真的很开心,像是自己又捏出了一个泥娃娃。娃娃还丑,还黑,但是毕竟是有了个毛坯。我把初稿给几个文友看,听他们的意见,然后再改,一遍遍地改。看着泥娃娃一点点细致起来,更接近自己想要的成品的样子,是个快乐的过程。至于这个泥娃娃,最后会出现在哪里,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每一篇文章,每一个公号都有自己的命运,真的是这样。
命运总是爱和我们开各种玩笑。除了命运,我们所处的世界,还有一种无形的力,它躲在暗处,总是给日光下的我们各种出其不意的打击。命运和那些黑暗之手,它们会不停地拿走很多东西,在它们面前,个体的我们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力。这种无力感在最近尤为强烈,感觉自己像是在推西西弗斯的石头,每一次快要推到山顶,石头又滚回山脚。这现在,摆在眼前的是一个长长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时间隧道。我该怎样渡过这段时光?我要再开一个新号从头做起吗?还是干脆放手集中精力读书写作?
我认真地审视自己的内心,我要的到底是什么?我首先想到的是我需要倾诉。无论是做公号还是写作,我都是在寻求一种倾诉的方式。那么,我需要一个平台,就算声音微弱,也是一个小小的空间。而且,不仅仅是我自己,还有我的朋友们。这一年多,我们通过平台相知相识相惜,我们通过文字传递温暖和善意。记得一个朋友说:“之所以喜欢二湘空间,是因为平台一如既往秉持并坚守的平和关切的人文情怀,既有大家云集令人高山仰止,也给如我一般每一个普通人表达的机会和空间。“  是的,我们不过是一些普普通通喜欢写字的人,我们的痛苦,我们的欢乐,我们看过一场电影或者一本书后的感动,我们对生活的领悟,需要一个表达的地方。而且,我们一直传递的都是真实,温暖和良知,我们没有理由退却。对于文字的热爱和正义的信心,让我又有了力量,我觉得自己不能放弃,我们来到这人间,我们是来看太阳的,夜再长,太阳总是要出来的,更何况,这一路,不孤单,有这么多真诚关心你,期待你站起来的朋友呢。
而这次经历也告诉我,那些依凭外力得来的东西很脆弱,随时都可以消失,但它拿不走的是我们内在的东西,我们对表达的热爱,对真相的探索,和对真善美的追求。它拿不走的是家人和好朋友对我们的挚爱和关切。这个时候,才发现有一样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和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家人和知心朋友,在你陷入困境的时候,总是无条件地站在那陪着你,他们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我们,很多时候把他们摆在并不那么重要的位置。我想,这以后,要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和关注。写作和阅读,它们给我纯粹的快乐,以后要腾出更多的时间去写字,去看书。但是,一个人的时间总是有限,那么,只能在那些或许并没那么重要的事上少花时间。有很多事情,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能做的越来越少,我们也只能退而结网,坐看云起。一个不允许哭泣,不允许愤怒的时代,我们还能做什么?无论如何,做一个心底明亮的人,做一个有良知的人,这是最基本的。
有时候,真想抢在时间的前头,去看看时间隧道的那头到底是怎样的情形?是风和日丽还是阴雨连绵甚至是狂风暴雨?但是,我也深知,我们能把握的只是当下,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用心地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努力地从洼地里站起来,努力地用好它的每一分钟。塞翁失马,多年以后,当我回望这个看起来漫长但其实稍纵即逝的时间胶囊,或许才能理解它的深意。
当你身处洼地时,发现周围还有这么多愿意帮助你的朋友是一件多么幸运和感动的事情,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陌生人的善意。感谢家人,感谢好友,感谢每一个爱我们、恨我们的人。那么多一路相随的读者和默默关心我们的人,那么多暖心的问候和焦急的询问,我想,我得坚持下去。多也好,少也好,黑暗也好,光明也好,都是一条路,就像赫拉克利特说过的,上坡路和下坡路都是同一条路。它们也许散发着不同的气息,不同的光亮,但是,那是同一条路,都是我们人生的必经之路。
那些站在下坡路旁为我们加油的人,那些真心盼我们好的人,我们都记在心里。无论做什么,需要的是韧性和耐心,唯有不停不断地努力,拿出像样的东西,为爱我们的人写作,为爱我们的人活着,才能不负此生,不负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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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明天刊发《我是夏始之》最后一章,敬请关注。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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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二湘,喜欢码字,著有长篇小说《暗涌》《狂流》,小说集《重返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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