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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炒注：哪有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觉，最近几年全球的游行示威增加了很多，自下而上的社会抗议有席卷全球的趋势。
作为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爆发的“弗洛伊德之死”和“占领白宫”让全世界惊愕不已，以至于不少国家的领导人担心民主的未来，而小规模的骚乱就没停止过，以至于中国媒体都懒得报道了。
而古巴动乱更有代表意义，作为美洲的社会主义堡垒和稳定“孤岛”，今年7月份居然爆发了全国性的游行示威，一时让人难以置信，恍若隔世。

缅甸和泰国人民与军政府的对抗，从去年延续至今，还看不到尽头。特别是缅甸，武力冲突已是家常便饭，有一种时光倒流100年的感觉：这都21世纪了，政府与人民还在枪炮相向呢？
还有俄罗斯、白俄罗斯、南非、吉尔吉斯斯坦、叙利亚……地域分布上遍布全球。
以前，游行示威的主体是发达国家，主要是抗议社会不公；现在，发展中国家的抗议活动，在规模和冲击力方面，已经大大超过发达国家的那些抗议，有些直接要政府下台。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动荡的时代，那种“江山静好岁月无声”成为了过去式。
1
第三次革命时代？
近代以来，世界已经经历了两次大革命时代，即资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革命。
哈耶克在《通往奴役之路》说过：“钱是人们所发明的最伟大的自由工具之一，只有金钱会对穷人开放，而权力永远不会。”
在近代以前，人类社会的政治权力主要由君主和贵族垄断，他们依靠世袭血统和军事暴力维护自身权力的封闭。大航海时代，欧洲商人崛起，携带资本的力量向君主贵族发起冲击，开启资产阶级革命。这个过程主要分为两个阶段：
1、资产阶级向往统一的国内市场，君主追求统一稳定的政治秩序，二者联合起来，打压封建贵族，建立高度集权的民族国家。在16-17世纪的这股专制主义潮流中，欧洲相继出现英国、法国和西班牙等统一民族国家，结束分裂割据的散乱状态。
在这个过程中，资产阶级提供经济支持，君主提供权力庇护；资产阶级追逐利润的扩大，君主获得更大的权力。传统贵族则出现分化：要么转型为资产阶级，要么沦为贫穷的落魄贵族，丧失独立性，成为君主的附属品。
2、光有钱不行，得有权才能维护财产安全，逐步壮大的资产阶级便向君主索要政治权力，二者由合作转变为冲突。当冲突积累到一定程度，便爆发资产阶级革命。
尼德兰（荷兰）、英国、法国最先爆发，尤其以法国大革命最为剧烈、影响最为深远。
最终结果都是以议会形式形成政治分权模式，限制君主权力，资产阶级再通过议会立法和共同协商的方式保护私有财产。
这就是进步的资产阶级革命。资产阶级用经济力量驯服君主贵族的垄断政治权力，成为第一个和君主分享权力的阶层，封建政治权力第一次实现下放，只不过是下放给资产阶级。政治体制主要分为两种：君主立宪和共和制。
之后的19-20世纪，资产阶级革命扩散到全球，成为近代史的主流。
资产阶级掌权后，主导了工业革命的进程，机器生产取代手工业生产，大量农民成为工人，于是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新兴阶级：无产阶级（工人阶级，不包括农民）。
社会贫富差距的拉大和无产阶级的悲惨遭遇，引发了雨果、狄更斯和马克思等一大批文人、思想家的同情与抨击，文字作品的宣传以及亲眼目睹资产阶级的富裕生活，无产阶级的自我意识逐步苏醒。
他们发出工业革命版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怒吼，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社会抗议运动，要求改善待遇，即无产阶级革命。
比如，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的一副漫画《参议院老板》十分流行，在漫画里，体型肥胖的垄断资本家凌驾于参议院之上，大厅的“人民入口”挂着“关闭”的牌子。当时美国爆发一系列暴力罢工，席卷全国， 秣市惨案、霍姆斯特德大罢工、普尔曼大罢工……罢工成为美国那个时代的显著标签。这就是美国20世纪初“进步主义改革”的大背景。
这次革命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1、民主社会主义，资本与人民达成妥协，开放选举权，并改善工人待遇，奠定了福利国家制度。无产阶级通过选票和议会与资产阶级进行和平斗争，争取自身合法权益。
原始资本主义朝着更加人性化的资本主义转型，资本与劳工的妥协使得社会进入一个均衡状态。

2、苏联模式，消灭资本和资产阶级，无产阶级直接掌握社会资源。最后都走向了贫穷和失败，因为没有资本，政府代替市场，经济发展没有活力，走进死胡同。
因此，从结果来看，无产阶革命最终造就了民主社会主义的流行，如今的资本主义世界，称之为民主社会主义世界，并不偏颇。
《西方国家是怎么沦为半资本主义半社会主义的？》
二战之后，随着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发展，大量的无产阶级告别体力劳动，从事脑力劳动，而且受过良好教育，追求质量，他们还有自己的私有财产和选举权，那么，这个时候的无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吗？这就是新的历史进程——无产阶级中产阶级化。
20世纪80年代开启全球化，中产阶级迅速从发达国家扩散到全球，中产阶级在全球各地迅速发展。
与此同时，资本的跨境自由流动，造成了财富的进一步集中，极少数跨国资本家支配了庞大的社会财富。因此，全球化也造成了资产阶级的分化：跨国巨头和本土小老板。
进入21世纪，随着社会均衡状态的逐步打破，社会再次进入前述动荡的革命状态。只不过，革命不再有明显的主力，学生、中产阶级、农民、富人……美国“占领白宫”的主导者是超级富豪特朗普和既得利益者白人群体，泰国运动有大量的学生和富豪，缅甸则几乎是全民参与，古巴和白俄罗斯的示威群体没有明显的阶级特征，只是有明显的年龄特征：年轻人为主。
但革命的反对对象十分明确，主要分成两种：
1、民主国家主要是反资本，资本自由流动，走向成本低廉或税率更低的国家，跨国资本家赚得盆满钵满，本国民众的福利受到损害。比如美国，奥巴马想推行全民医保，却是命运多舛。
贫富差距和社会不公逐步得到显现，对失业、加税、财政支出等分配不公的抗议成为他们的主要诉求。
这与上世纪的无产阶革命有相似之处：社会分化，经济不平等。
2、专制国家主要是反政府，缅甸、泰国、白俄罗斯、古巴等国依然是某种程度的君主专制政权，专制权力严重阻碍了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
这与17-19世纪的资产阶级革命有相似之处：政治分权。
所以，今天的世界再次进入到动荡不安的革命状态，从本质上讲，依然是不彻底的资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革命的延续。
2
三方角力
分析社会运动，光看社会与政府就不够的，必须引入资本，毫无疑问，近代以来的世界，是一个资本驱动的世界，社会运动或者社会革命，实际上是资本、社会和政府的三方博弈。
近代以前，资本和社会弱小，封建政府独大，是一种暴力维持的稳定状态和半野蛮半文明状态。
资产阶级革命阶段，资本冲击政府，二者形成抗衡，无产阶级和农民构成的社会力量较弱，两强一弱的格局下，国家比近代以前更加文明和有秩序，但随着无产阶级的觉醒，社会受到强烈冲击，步入冲突阶段。
无产阶级革命阶段，资本、政府和社会，三方妥协，资本增加福利，政府开放选举权，三方达到均衡状态，国家恢复稳定和发展。
但是，全球化改变了三方力量的对比。
对资本而言，其核心变化就是资本的国际化，国际资本在全球自由流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主权国家的控制。今天的很多跨国企业，已经演变成全球企业，独立于主权国家，具有超越主权国家额能力。
亨廷顿在《谁是美国人？》一书中讲到一个故事。1996年，参加总统竞选的拉尔夫·纳德给美国100家最大公司写信，要求他们从巨额政府补贴中拿出一部分支持国家建设，并在年度股东大会上宣誓效忠美国，结果只有一家公司表示赞成。
福特公司的发言很有代表性：“福特是跨国公司，在澳大利亚是澳大利亚公司，在德国就是德国公司，在英国就是英国公司。”摩托罗拉公司谴责这种建议带有“政治色彩和民族主义色彩”。
美国大公司的反应如此之强烈，表示美国跨国巨头正在“无国籍化”，将跨国身份和世界主义特性置于国家特性之上。
不仅仅是发达国家，新兴发展中国家的企业家们，大都在谋求跨国身份，与其说他们服务于两国，不如说他们两国都不想服务。
对社会而言，其核心变化就是无产阶级中产阶级化。无产阶级的缩小和中产阶级的扩大，意味着社会力量在增强，无论是自主意识还是物质力量。
典型例子就是，2008年的地方选举，英国工党推出有利于工人的政策时，英国工人居然抗议：“我现在有房有车，我女儿上大学，我还坐飞机出国旅行，我根本就不是工人阶级了！“工党收获惨败。
对政府而言，其核心变化明显分为两类：
1、普选和大众民主的形成。如今的民主国家，选举权基本上没有经济限制，实行“一人一票”。
如果说在近代资本主义国家，是资本挟持了政府，那么，到了现在，就是社会挟持了政府。
在资本、政府和社会这三者之中，首次出现了政府成为弱势一方的局面。
对政府而言，亲民，会流失资本，影响经济发展；亲商，会流失选票，造成权力丧失和政治不稳定。
比如，2008年金融危机，美联储印刷几万亿美元救助“罪魁祸首”华尔街，引发社会不满，2011年美国爆发“占领华尔街”，抗议政府不公，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奥巴马医改，实行全民医保，社会比较支持，结果奥巴马一下台，特朗普就取消了全民医保。
所以，这些国家的抗议，表面上看是反对政府，实际上在反对资本。
2、专制力量的加强。
资本和技术的发展，既可以瓦解专制，也可以增强专制，成为专制工具。前者以韩国和中国台湾为代表，后者以泰国和白俄罗斯为典型。
资本天然向往自由，在专制强化的国家，国际资本一定会外逃，在海外找到自由发展的空间。在这种情况下，资本、政府和社会的三方博弈中，资本弱化，成为社会的反对对象和政府的控制对象，政府占据上风。
从革命目标来看，这次与资产阶级革命是一样的，推翻专制，建立现代政体；从革命力量来看，与资产阶级革命不同的是，如今专制国家内部的大部分资产阶级归附于权力，从收割中产阶级就能获得充沛利润，他们无心也无力改变。
但资本与权力的这种结合，将社会其余力量全部推到了自己反面，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有了团结的基础。
3
节制资本
先说民主国家。
随着政府成为弱势一方，很显然，政治民主化无法解决上示威群体的诉求。政治民主化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导致问题恶化，使民主走向民粹，国家继续下沉。
美国的特朗普上台，就是最佳例子，还有英国的约翰逊，以及上世纪的拉美。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大政府”，为传统民主政体注入一些集权色彩。其本质是，选民与政府凝聚共识，对资本实行一定管制，恢复正常秩序。
历史经验表明，只有当社会与政府结盟的时候，资本才能得到限制（不是控制）；一旦社会通过民主化或暴力手段弱化了政府，资本就很容易主宰国家，形势进一步恶化。
无论是美国、英国这样的发达国家，还是海地、南非这样的发展中国家，都需要提升政府的效率和执行力，节制资本，通过政府的决策来缩小社会的贫富差距和经济不平等。
19-20世纪的无产阶级革命时期，工人运动促进了资本与政府的分离，工人与政府实现一定的融合，从而破迫使资产阶级出台一系列改善工人待遇的法案，8小时工作制、禁用童工、固定假期……都是这个时候奠定的。
工人与政府融合的方式就是政府开放选举权，工人代表进入权力机构，改变了资产阶级在议会独大的局面。
如今的第三次革命，其主题与无产阶级革命一样：与政府进行融合，促进资本与政府的分离，从而迫使跨国资产阶级做出让步。
但方式截然相反：不再是政府的民主化，而是集权化。
这些国家基本都实现了普选，继续民主化就会容易造成少数人暴力和民粹化，社会力量需要在议会增强自身影响力，相对弱化资本家和民粹势力的影响，这就只能靠一定程度的集权。
美国总统拜登，这大半年的任期，基本上就是这么干的：凝聚共识，做“大政府”。推出的加税、全球最低税率等大手笔措施，都是为了节制资本，让资本不要忘了初心。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成也资本败也资本”，放纵必然会遭到反噬。
4
节制权力
再说专制国家。
张宏杰在《中国国民性演变史》中抨击道，专制主义是一种十分低级的社会组织形式，连动物都会使用。但是，很遗憾，21世纪都过去20年了，专制主义依然顽强地存在着。
在专制国家，资本、政府和社会的三方博弈中，政府占据上风。主要原因在于资本的分化：要么逃离，要么招安。从而弱化了资本、强化了政府。
现在资本的地位，特别像近代资产阶级革命中封建贵族的地位，贵族与君主的关系千丝万缕，能成就君主也能制衡君主，同时封建贵族也极大阻碍了资产阶级的自由发展，君主联合资产阶级打击贵族，贵族最后不得不分化：资产阶级化，或者成为君主的附庸。
现在社会力量的地位，特别像近代资产阶级革命中资本的地位，属于进步阶级，同时面临君主和贵族的双重压制。
但如今与近代资产阶级革命的关键不同在于，封建贵族的分化能够增强资产阶级的力量，但现在资本的分化很难增加社会力量。因为一部分资本被招安后，剩下的大部分都逃向国际市场了。对资本而言，在哪挣钱都是挣，何必冒风险留在国内呢？
也就是说，他们比近代资产阶级更难冲破专制权力的束缚。
因此，若没有国外力量的帮助，专制国家的革命很难成功。典型的就是缅甸和泰国，快一年了，形势依然不明朗，泰国君主制和缅甸军政府看起来没有变得虚弱。

若国外力量帮助专制政府，那革命成功就更加不可能了。比如白俄罗斯，在俄罗斯的支持下，独裁的卢卡申科依然坐稳总统宝座，天天打嘴炮，高调得很。
对他们而言，最好的结局是专制君主突然想开了，自上而下地实行民主改革。
小结
我们经常说一个国家的改革包括三方面：经济改革、政治改革和社会改革，实际上追求的是资本、权力与社会的三方博弈和动态平衡。
资本需要管制，只不过，在不同的国家，方法截然不同。总体而言， 在民主国家，社会需要与政府联合，完成政府集权，去节制资本；在专制国家，社会更需要资本的帮助，冲破专制束缚，破解官僚资本主义。
实际上，无论是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还是白俄罗斯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他们的学习对象就是中国。辛亥革命“三民主义”的核心就是节制权力和节制资本，110年后的中国以反腐和改革节制了权力，以反垄断节制了资本，实现了资本、权力与社会三方艰难的平衡，中国模式正在为人类文明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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