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的手上沾着地铁遇难的高慧民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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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y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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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在上个周末，纽约的亚裔女性Michelle Alyssa Go被推下站台的事件震惊了华人社区。Michelle 生前曾做了10年的志愿者，一直在帮助无家可归的家庭获得更稳定的生活。我们在纪念她的同时需要记住她为社区所作出的贡献，更需要反思事件发生背后的原因。不论是她生前的努力还是她的死因其实都在说明，这个社会中的无家可归者可能还需要更多帮助。这场悲剧中的所有人都被社会辜负，但我们还有能够改变的机会。

1月15日星期六上午，高慧民（Michelle Alyssa Go）离开她在纽约上西区的公寓，来到时代广场地铁站，正在南行的站台上等车。当列车驶入站台时，她突然被推倒，掉进铁轨，开往布鲁克林的R线列车迎面撞来，高慧民当场死亡。

图源：CNN

无家可归者马西尔·西蒙(Martial Simon)，正是将高慧民推下站台的那个凶嫌。

案发后，马西尔被送往贝尔维尤医院，1月19日，他在那里接受了精神评估，并在病床前进行了聆讯。

检察官说，马西尔此前在2019年接受精神评估后被发现不适合受审，当时他被指控在华盛顿广场公园附近持有毒品。最终由于他的精神状态，该案件被驳回。

很容易将高慧民的死亡悲剧归咎于无家可归者，以及，华人社区经常脱口而出的，黑人。但问题的答案不应该也不可能就停在这里。我们需要追问，除了这位患有精神疾病的无家可归者，还有谁应该为高慧民的死亡负责？

是谁让一名精神病患者得不到看顾？

高慧民的死令人痛心，但她的死因很可能一个能够被预防或避免的事件。从加害人马西尔在媒体面前的表现已经不难看出，他神志不清，很可能常年患有精神疾病。这样一个需要看护的人，为什么会在纽约的地铁站随意走动？

纽约的时代广场在1月18日晚为高慧民举行烛光守夜活动，图源：CNN

根据媒体的报道，马西尔应该是一名无家可归者。而他在攻击高慧民前，也曾经试图攻击另外一名女性，但被她避开了。

在这起案件发生后，马西尔的姐姐接受采访说，她的弟弟应该被安置在精神康复机构中，而不是在街头随意走动。

她提到，在年轻时，马西尔是一个勤奋和乐于奉献的人，但在30多岁时，他已经屈服于偏执，认为人们在追捕他，甚至感觉有人在衣柜里监视他的一举一动。23年前，他们的母亲去世后不久，马西尔被诊断出患有精神分裂症。

在这20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精神病院进进出出。

马西尔的姐姐说：“我记得我求过其中一家医院，‘让他留下来吧，’ 因为一旦他出院，他就不想吃药，而正是药物治疗让他恢复神智。”

图源：dailymail

根据报道，马西尔有可能从2004 年开始就无家可归。从现在的所发生的事来看，在这16年中，他极有可能没有得到任何有意义的帮助。

如今发生的很多袭击事件都是由患有精神疾病的人造成。而这一件件悲剧恰好告诉我们，无论是监狱还是精神病院，这些人仍然需要回归到和我们共同生活的社会中。而当我们没有办法妥善地解决这个问题时，恶果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是谁让落魄者陷入困境？

我们在之前的许多文章都讲过，无家可归者很难从这样的环境中改变并脱离，社会提供的资源非常有限，而一旦无家可归，在就业和安全方面就很难获得保障了。很多人只是遭遇了一次经济危机或自然灾害，就要一辈子流落街头。

了解无家可归者请阅读：关于“无家可归者” 的谎言和真相

许多人认为我们为无家可归者提供了充足的资源，这也是一个误解。事实上，超过三分之一的无家可归者甚至处于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去处的困境。

全国消除无家可归联盟（National Alliance to End Homelessness）的CEO南-罗曼（Nan Roman）在接受PBS采访时说：帮助无家可归者的系统基本上没有足够充足的能力来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39%的无家可归者甚至没有庇护所的床位，所以他们生活在街头、营地、车辆里和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

从2007年到2016年，无家可归者的人数在逐渐减少。然而从2016年开始，无家可归者的人数开始再次上涨。随后在2020年，因为新冠的原因，无家可归者的问题变得再次严重起来。

来源：endhomelessness.org

千万不要以为无家可归者中没有亚裔，在2020年，纽约唐人街的无家可归者数量这半年暴增数倍，无家可归离我们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接近。

往期文章：被当街打死的83岁华人游民爷爷，他曾怕丢人不愿求助

除了基本的生活保障之外，许多无家可归者也面临着精神疾病的困扰。无家可归者联盟的政策主任杰奎琳-西蒙（Jacquelyn Simone）也注意到，在疫情期间，纽约市无家可归者的住房不稳定、药物滥用和精神疾病的情况更加严重。

她说，心理健康问题和无家可归是 "循环的"，因为精神疾病会导致人们陷入无家可归，而无家可归的不稳定性也会加剧潜在的精神疾病。

根据纽约无家可归者服务部门(Department of Homeless Services)报告的数字，在纽约城市收容所中，约40%的单身成年人表示自己患有精神疾病。

不要再觉得无家可归者的精神健康和生活与我们无关了。正如无家可归者联盟的政策主任所说，"并不是所有患有精神疾病的人都有暴力倾向，但如果人们没有得到社会安全网的保障，没有得到他们需要的精神援助和稳定的住房，以帮助他们好好生活，这将会使得每个人都身处危险之中—无论是本人还是他们遇到的人。"

为无家可归者提供住房为什么如此重要？请阅读：无家可归者定居点就建在家门口，我们到底在恐慌什么？

是谁在掠夺本应该给无家可归者的拨款？

就在这样资源短缺的情况下，还有一些拨款被用做无效的“形式”，更有一些被人拿去获利。

根据纽约本地的媒体报道，纽约前市长白思豪（Bill de Blasio）的妻子奇莱恩·麦克雷（Chirlane McCray）,市政府耗资12.5亿美元的“纽约市繁荣”心理健康项目（NYC Thrive mental health program，简称ThriveNYC），被批评为一个金钱坑。

麦克雷运营的项目耗费了大量资金，到头来只是骗局，图源：politico

这个项目没有完成预期的目标，未能帮助那些在街上游荡的严重精神病患者。耗资巨大的项目缺乏指标、缺乏透明度，而且无法帮助治疗或缓解患者严重的精神疾病。同时，纽约市审计长斯金格（Scott Stringer）也将其列入了今年的年度可疑支出 "观察名单"。

麦克雷运营的精神健康热线在新冠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接到的电话激增17%，但仍未能实现将人们与服务真正联系起来的年度目标。该项目的自杀预防、咨询和其他服务提供的支持数量从2019年起下降了超过1.2万。

除此之外，纽约为无家可归居民的大型服务机构甚至还被爆出利用无家可归者的困境来盈利。

《纽约时报》在2021年十月出过一篇报道，题目名为《尽管劣迹斑斑，经营无家可归庇护所的老板仍然获利百万》（Housing Boss Earns $1 Million to Run Shelters Despite a Troubled Past）。

这篇文章清楚的表达了纽约在帮助无家可归者方面毫无进展的原因：一方面，很多无家可归者仍然无法获得最低标准的福利保障，而与此同时，那些打着为他们服务的旗号的人，却利用他们的困境赚得盆满钵满。

《纽约时报》发现，在纽约的杰克·布朗（Jack A. Brown III）所经营的非营利组织CORE已将价值至少3200万美元的合同输送给与布朗有关的营利性公司，帮助他每年能赚取超过100万美元。

Jack A. Brown 利用无家可归者的困境发财，图源：NYTimes

纽约市向非营利组织提供了26亿美元用于经营无家可归者收容所，但根据《纽约时报》审查的记录，在所有62个经营收容所的团体中，有9个团体因利益冲突和财务问题被列入市政府内部观察名单。所有这些团体都继续接受市政府的资助。

然而，这些人拿到了资金，却并没有完成允诺给社会的工作。当《纽约时报》前往采访该组织所经营的最大一家庇护所时，许多居民说，餐饮公司经常为他们提供发霉的培根、未煮熟的肉饼和鸡蛋粉，导致腹泻和胃痉挛。

还有一些人说，保安人员经常在工作中睡觉，而且没有出手阻止公开使用毒品和斗殴。几乎所有接受采访的居民都说，由于房间里有发霉和漏水的情况，他们出现了咳嗽和呼吸困难等症状。

正中间的建筑是CORE运营的最大的收容所之一，图源：NYTimes

这个人的历史以及相关的一众官员可以说是恶迹斑斑，关于该事件的详细报道可以阅读：靠无家可归者发财成纽约庇护所老板首富

结语

高慧民遇害后，她的家人说：“我们希望人们记住Michelle 是如何生活的，而不仅仅是她是如何死去的。她是一个美丽、聪明、善良的女人，她爱她的家人和朋友，喜欢周游世界，帮助别人。”

高慧民的家人在1月17日发布的声明，来源：推特

高慧民生前曾在纽约青年联盟（New York Junior League）做了十年的志愿者，为女性和儿童提供营养方面的指导，目标是令处境危险和无家可归的家庭获得更稳定的生活。生前做了十年的无家可归者志愿者，而她最终却死于无家可归者之手。这不仅不能说明她生前对无家可归者的服务没有意义，相反，这正说明我们这个社会对无家可归者的服务还远远不够。甚至，我们完全可以说，这个社会欠无家可归者太多。

想要避免高慧民的悲剧再度发生，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对无家可归者提供更多的服务和看顾，更重要的，我们要提供更加有规划，有监管，且有效的帮助。

不仅仅是这个无家可归者的手杀死了高慧民，冷漠的官僚机构，无效的福利制度，以及我们每个人对弱者的视而不见，都须为此负责。

不客气地说，纵容收容所服务商巧取豪夺本应属于无家可归者的拨款的前纽约市政府，耗资十几亿美元开展心理健康项目却反而让越来越多的精神病人的看顾被剥夺的前纽约第一夫人，白思豪和他的妻子麦克雷，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着高慧民的鲜血。

图源：NYTimes

请记得，政客或富商可能不会遭遇这些，但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能会需要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出行，也可能会在街头悲剧性地偶遇饱受生活折磨而失去理性的无家可归者。现在，就让我们每一个人都看到问题真正出在哪里，都发出愤怒的质疑，也都伸出有力的援手，惟有如此，才能改变在纽约以及其它城市不断上演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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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https://endhomelessness.org/homelessness-in-america/homelessness-statistics/state-of-homelessness-2021/

https://www.pbs.org/newshour/show/whats-behind-rising-homelessness-in-america

https://www.nytimes.com/2021/10/03/nyregion/jack-brown-homeless-nyc-core-services.html

https://mp.weixin.qq.com/s/uD1YzeBg_fwWByWQUTnjSQ

https://mp.weixin.qq.com/s/UKOtVEo7EXoKc21E6VTpoQ

https://www.independent.co.uk/news/world/americas/crime/brianna-kupfer-michelle-go-sandra-shells-homeless-crime-b1995879.html

https://www.dailymail.co.uk/news/article-10413511/Family-Deloitte-exec-Michelle-break-silence-call-justice-daughter.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2/01/16/nyregion/michelle-go-man-pushes-woman-subway.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