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败中求胜的企业家“神交”,在他们的往事与新局中观照自己的现实与困惑。
撰 文
 | 尹晓琳

责 编 | 施 杨
今天,由《中欧商业评论》出品的播客栏目“反败·不贰过”正式在喜马拉雅与小宇宙平台同步上线。用栏目主理人尹晓琳的话来说:这是一档专门研究企业家失败的“反播客的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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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失败作为方法
何为“反败·不贰过”?“反败”是反败为胜的反败,某种意义上,失败是一种资本。
徐小平曾举过一个例子,一位高管离开新东方去在线教育公司参与创业,后来这家创业公司黄了,但这个高管很快被大厂挖走,他不但没有贬值,反而升值了。因为对方看重他这段失败的实战,毕竟花了钱、投入了时间和精力、收获了非亲历不可得的直接经验。
“不贰过”出自《论语》,孔子夸奖他的弟子颜回不迁怒,不贰过,意即不犯同样的错误。
我们所有故事的出发点和终点,都是以非虚构方法还原典型企业家的失败与反败。他们如何走向失败,如何避免失败,如何从失败中学习,如何反败为胜,以及如何接受失败……毕竟,失败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我们把失败作为方法,游戏更容易变成无限游戏。
这里面有三个关键词:回响、神交、观照。
回响,一次典型失败,会在以后的路上不断制造回响。神交,与败中求胜者神交,学习他们的失败方法论。观照,每个人都想找到自己的镜鉴,在别人的往事和新局中观照自己的现实和困惑。
与成功人士相比,
人们更喜欢失败者
为何失败学研究会让人觉得更性感、更有机?意义可拆解为工具理性和故事感性。
所谓工具理性主要还是把失败当做方法。成功不可复制,失败或可避免。成功是多因一果的,我们在归纳一个人为什么成功时,常常陷入“归因谬误”——成功的原因多种多样,其中每一个原因都不构成成功的充分条件。
失败也是多因一果的,但其中任何一个原因,都几乎能构成失败的充分条件。
古人将这种情形描述为“渡海浮囊”,一个大袋子里面装满气体,人们把它系在腰间充当防溺之物,不管这个“浮囊”有多严实,只要用针扎一下,靠它渡水的人就会被淹死。各种经论以“浮囊”喻指戒律,就好像渡海之人要护惜浮囊,丝毫不懈,否则可能命丧大海。
“反败·不贰过”想要成为“渡海浮囊”生产者。这也是“证伪”的魅力,知道某事是错的比知道某事是对的,更具确定性,更安全。
所谓故事感性则指向同理心、共鸣感以及内心观照。我们每个人都不敢说自己不是一个失败者,所有人对失败都有共鸣,而企业家是反败痕迹最重、反败过程最具代表性的群体之一。
“反败·不贰过”的图景是探究企业家群体的失败故事,描绘浮世绘般的反败画像,呈现企业家反败的“量子纠缠场”。
人生也就是几场失败的时间
如何说服企业家接受采访?
一是时间价值,人生也就是几场失败的时间。时间真实而残忍,即便是大佬也会在某些特定的节点切实地体验到“人的有限性”。而那几场过往的大仗,不管结果是否美好,本身都值得珍重梳理。
二是表达欲望,败中求胜者的被误解与表达欲。一场大仗可能已经告一段落,但故事尚未结束。外界关注企业家能否重建未来,企业家也希望向外界表达自己对于重建未来的规划,或者已然和解的、自得其乐的精神世界。
而且失败常常伴随着被误解,被误解意味着表达欲。比如前阵子双汇万隆父子的权谋大战,大家都觉得看不懂的时候,长子忍不住自曝一篇长文,娓娓道来,背后就是被误解的表达欲。
“反败·不贰过”想要研究的企业家分为三种:一种是大胜大败者,曾经打过胜仗的人,他们的失败更有价值;一种是困境反转者,困境反转意味着一个人敢于认败但绝不服败;还有一种是下沉型反败,手中一把烂牌,却能打出王炸效果。
风格与结构是精华所在?
文学家、批评家纳博科夫有很多深刻的偏见,包括“风格和结构是一部书的精华,伟大的思想不过是空洞的废话”。其实风格和框架,代表着我们的自觉性和有意识的选择。
首先是时空框架。在时间上,聚焦2008年之后的商业故事。在空间上,以中国文化作为母体,西方文化作为外部刺激,具体落脚点以中国为主。
其次是研究风格,我们想要保有三种特质。
一是聚焦于人&女性视角。与着眼于大时代和大趋势的失败学研究不同,我们试图将失败研究落实到具体的“人”身上。同时,刻意追求以“女性视角”来观察、研究企业家的性格、决策机制、行事方式等。
二是结合故事+理论,将理论作为跳板和概念透镜。让故事来负责艺术性,让理论来负责科学性、系统性和严格性。毕竟故事虽然好看,但是经典场景和经典拷问是可流传的。
三是要真实、立体、复杂、留白,有意规避“逆袭”叙事的陷阱。事实上,决策过程中一直存在黑暗、错综复杂的区域,即使对那些最直接的参与者来说也是神秘的。
这也是出品人对我们的提醒和要求,以某个成功案例的结果去倒推成功的必然性,这种逻辑是封闭的,最好不要做单一线条的东西,而是尽量开放。核心人物的失败,很多都身不由已,我们希望能去呈现那些身不由已的东西。一次性能讲明白的话语并不是文本的魅力所在,说不清楚的复杂性是迷人的。
失败者地图与知识谱系
在出发之前,我们花了一些时间“划格子”,也就是为失败者寻找参照系。
比如,人类的失败往往一脉相承,我们可以在“大历史”中为“失败者”找到镜鉴。同时,不同领域的参照系分别放大、强调和揭示不同的面向。背后的分析工具越新鲜、越多元,成果会越有意思。
值得警醒的是,理论建构是思想性的借鉴,并非理论的机械移植。
我们可以采用行为经济学的体系框架去分析个体行为的异质性,包括参照点依赖和损失厌恶,跨期选择,行为博弈,短期损失厌恶,交易过度等。
也可以借鉴社会心理学的理论框架,回到一个人的文化母体,去溯源失败的偶然性与必然性。比如“少年镜像”提到,一个人在成长阶段所触及的“人格崇拜”或“精神依赖”将贯穿其一生,并在获得权力支配他人时一一释放。
再如组织决策学,个体的失败有时也是组织的溃败,是一场集体性失败。从理性行为体、组织行为体等多种模式去还原决策场景,以及在场景中参与博弈的人。
还有生物进化学,世界正在变得过于复杂且相互交错,生物学思维是理解复杂世界、拥抱多样性的一把金钥匙。
自然也有多种领导力评估框架可作为坐标系参考。举个小例子,古典士人标准推崇“主静出倪”,于静中养出端倪,即从个人心中看到这个世界;“养心不动”,即养成从容、浩然之气;“变化气质”,即培养一种高度的教养;“检摄威仪”则是对外在仪态的重视,也是内在的延伸;“依于仁”,强调人品正直以及同理心;“游于艺”,礼、乐、书、数、图、枪,古代六艺之学对智力与体格同时提出严格要求。
从格子进得去,还得出得来
问题在于,理论到底是前置的还是后置的?
许纪霖老师举过一个例子,朱熹特别喜欢格物,总是去研究各种各样小的“理”,最终通往更为本质的“天理”。后来王阳明学习朱熹去格物,格了三个月就看竹子怎么长,差点格疯了。后来,他意识到,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呢?所以阳明心学特别强调实践出真知。
我们“划格子”,并不是为了贴标签,也并非牢固不可破的预设,而是作为一种工具积淀。一个人如果没有分析框架,就容易不稳定。连浪漫主义诗人雪莱都说了,我们需要追寻自然背后更高的统一性。一套能反复使用的,具备一致性的东西。
我们可以从标签进,但也要出得去。芒格说过,模型一定要多,少了就被框住了。
来自形式的约束,
与赢取形式自由的欢乐
目前我们的形式主要包括非虚构叙事文本和情景化音频。但是媒介形式的创新,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需要根据媒介本身的特性做针对性的生产。
第一个困惑来自一鱼多吃。形式不同,手法大变,有时就像自己拎着自己的头发往上跳——推翻先行形式的那个自己,比如将一篇稿件,改为故事性音频的文本布局。在同一件事上以今日之自我推翻昨日之自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巨头难长久了。
第二个困惑是“非虚构叙事型播客”到底应该是“摄制”的艺术还是“绘制”的艺术呢?
北京大学戴锦华教授说:“电影是摄制的艺术,不是绘制的艺术。”而《十三邀》制作人朱凌卿曾经提及纪录片有个术语,“大摆小不摆”。某种程度上,我们的播客是先摄制再绘制,问题是如何在后期绘制的过程中,提供更多价值含量,同时保留原汁原味?
这很有趣,但也遭遇了巨大困境。后期的“角色扮演式”录音,极大损害了趣味性和现场感。后来我们尝试以第一人称讲故事的方式讲“一个人的广播剧”:我怎么想,我见到了谁,我问了谁,我的哪些想法发生了改变。
于是有了这档实验气质颇为浓厚,但也很有诚意的播客。希望我们早日赢取形式自由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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