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韩语，韩流席卷美国，亚洲人还能找到自己的声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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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木子立风

全文共 4776 字，阅读大约需要12分钟

编者按：2021年12月25号，K-pop（韩国流行音乐，韩流）最热门男团BTS（防弹少年团）的三名成员从美国回来后确诊感染了新冠。尽管他们全部都打完了疫苗，还是在隔离期间被确诊感染新冠，幸好并不不严重。BTS全球粉丝都无比担心：美国新冠病毒汹涌，但是我们心爱的韩流顶流居然得冒着生命危险挣钱。从什么时候开始，韩流开始在美国越来越常见？而这样的趋势会如何改变亚裔在美国社会的形象呢？

近年来，随着韩流席卷美国，亚裔在美国的形象也大幅提高。

2021年11月22号，韩团BTS（防弹少年团）帮助亚洲人在世界乐坛创下了历史记录。在美国著名音乐颁奖节目American Music Awards上，他们作为历史上第一个获得“年度最佳音乐人”(Best Artist of the Year)的亚洲团体、“最受欢迎的流行双人组或组合”(Favourite Pop Duo/Group)、全英文歌 “黄油”（Butter）赢下了“最喜欢的流行歌曲”(Favourite Pop song)奖。

韩国流行文化产业成就瞩目，有人说这是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的努力，有人说是因为他们成功的打入美国；韩流对我们，到底有什么影响和启示？

BTS，图源：Billboard

放弃韩语唱英语歌，

想要流行就要不可避免被“美国化”

BTS韩流已经在美国的“00后”中已经流行好几年了，全球韩圈粉丝都知道为了打进美国市场，韩国团队有多努力。

防弹少年团第一首全英文歌 “炸药”（Dynamite）是他们出道以来成绩最好的歌曲。2020年8年21日防弹以 "炸药 "变成了2020年Spotify（国际音乐APP）首发冠军。通过777.8万播放量，这首歌竟然超过了美国超级流行天后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的歌曲Cardigan所保持的774.2万播放量记录。

BTS超越了美国一线顶流歌手，惊人的成绩背后是韩国娱乐圈不断进军美国市场，不断美国化和国际化换来的巨大成就。

美国的舞台就是广播中心，谁出现的多就会被投射到世界各地。爱豆们现在除了包装，舞台和实力，在美国当爱豆还得学习美国“法则”。

然而很多人质疑，那韩国娱乐公司为了挣钱，还有自己的特色吗？好不容易韩国文化打破了美国的文化霸权，但却为了讨好美国观众放弃其他观众，那这还是“韩流”吗？

炸药的MV中有很多美国元素，比如向经典美国表演者迈克尔-杰克逊致敬的舞蹈姿势，图源：Variety

BTS的成功之后，娱乐偶像巨头YG娱乐和JYP娱乐开始如法炮制发布全英文歌曲。最先开始冲向美国的第三代女团BlackPink在2016年后出道，团体设计全面美国化，在四个队友里三个英语流利。

2019年，队员金珍妮(Jennie) 还出品韩语单人曲SOLO；然后在2020年8月28号，BlackPink与美国著名歌手赛琳娜-戈麦斯（Selena Gomez）合作全英文歌曲 “冰淇凌”（Ice Cream），只有一个目的 – 用赛琳娜的热度将BlackPink介绍给不混韩圈和对韩语没兴趣的美国人。

BlackPink, 图源：The Nation Roar

结果，团队里的主唱之一，刚好也是唯一英语不好的金智秀，在“冰淇淋”单曲中只被派发到了两句英文歌词。

一个主唱因为英语不好被放在最不起眼的地位，这让全球粉丝感到不快，为什么不能让她用韩语唱？“失去原创、失去初心”的评论此起彼伏，但是BlackPink在美国演唱会的确场场爆满，用英文也可以让对韩语没兴趣的美国人看到K-pop的魅力。

性感欧美风的MV，图源：Elle

2021年，BlackPink队员朴彩英（Rosé）出了单人专辑。她专辑的两首歌 “在眼前 ”（On the Ground）和 “消失”（Gone）竟然是几乎全用英文来唱。

她的专辑似乎主要是给欧美观众听的。但这招大获全胜，她主打歌 “在眼前” 在24小时内获得了‘韩国艺人单曲最多播放量的YouTube（油管）音乐视频” 的记录，获得4160万次观看。

而这也似乎意味着，成功地打进美国市场不意味着能让美国人心服口服听韩语歌，除了迎合美国人，韩国娱乐产业没有选择吗？

不论如何，JYP娱乐还是决定了跟随BTS和BlackPink，2021年的商业成功让一众人气韩团纷纷“沦陷”。

韩国现任人气顶流女团TWICE，哪怕没人能说清流利的英语，她们也出了第一首英文歌 “The Feels” ；这首歌的MV是2020年十月一号发布的，截至今日有1.65亿的播放量，这首歌还在国际版抖音也变成热门歌曲，27万多个视频使用这首歌。

英语为全世界共用的语言无疑是最好的钥匙，语言是展开世界大门的工具。但是近年来，很多人批判“韩国”的韩流（K-Wave），指责韩国娱乐产业已经被美国流量裹挟，变成了反向文化殖民。

但是，韩娱似乎认定了要国际化并且进入美国市场就需要“美国化” (Americanize)。

看来网上也有很多人质疑这一点，图源：Korea JoongAng Daily

韩流在美国火爆，

但是也在美国狠狠翻车

文化的重点在于分享、借鉴和更新，韩国出产爱豆的公司对美国投其所好，所以美国人的钱到位，韩团的美国化也会继续下去。

实话实说，翻开娱乐产业历史，韩流“K-pop”诞生灵感的确来自美国，更准确的说都来源自美国黑人。1990年代，韩国娱乐产业开始起步，各团体大量借鉴嘻哈(Hip-pop)和R&B(Rhythm And Blues）作品来开发韩国流行音乐。

1992年的初代男团 “徐大志与孩子们” （Seo Taiji and Boys）是最早将饶舌和嘻哈融入韩国流行音乐的团体之一。他们也被称为“韩流之父”，为今天的韩流音乐风格奠定了基调。

“徐大志与孩子们”，图源：Ask a Korean

美国非裔群体也非常了解Kpop确实借鉴了他们的音乐，所以大多美国非裔认为，既然用了他们的文化产物，那么韩团应该给非裔基本尊重。

一些非裔也表示，既然韩团大量使用他们音乐，如果有非裔想在韩国当爱豆，那么韩国人，大概会应该善待他们吧！但是，东亚的中日韩都不是移民国家，从90年代至今，歧视黑人这点并没有改善，甚至在美国亚裔对非裔的歧视也依然严重。

美国黑人的音乐我们都听但是我们中间歧视他们的人还少吗？图源：CNN

在美国反种族主义运动BLM“ 黑人的命也是命”爆发后，BTS带头捐款100万美金，BTS的粉丝则积极响应迅速集资引爆了BLM的全球化，收获了更多美国非裔群体和个人的支持。

而随着美国00后崛起，美国娱乐强调种族多元化 (Diversity)，美国孩子们认为Kpop也应该有非裔，来表明Kpop进一步对美国价值观主流的认可，哪怕，这跟韩国可能没多大关系。

因此在2020年10月16日，“黑天鹅” （Blackswan）一个专门由从不同国籍爱豆组成的韩国女团出道，她们在韩国没什么热度也没什么粉丝，但国际粉丝的热度不断攀升。

Blackswan，图源：Allkpop

里面的非裔成员Fatou(法托)来自巴西，也是第一个肤色黝黑的韩国女团成员，目前成了国际人气最高成员之一。同队的也有巴西日本混血蕾雅(Leia)，而这样“模糊种族”的设定满足了美国人对多元化的执着。

然而，迎合美国也有大量翻车的部分。

比如，BlackPink的Lisa因为涉嫌“文化挪用”遭到过多次网暴，她身为队里的饶舌担当第一次被骂是在2019年4月4号。在 “Kill This Love” 的同名主打歌MV中，在Lisa的饶舌片段对应的视频里，她的发型是非裔的脏辫。

美国网友对Lisa “文化挪用”的指控涌进了推特，持续抗议。Lisa的粉丝便把责任推到了发型师的头上，认为Lisa不能决定自己的发型，更不知道美国只有非裔留这种发型的社会现状。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

但是，2021年9月23日Lisa在单人曲“钱”（Money）的舞蹈视频里，她又旧技重施，这次欧美网友真的炸了。

“Kill This Love” 歌曲MV，图源：Pantip

图里的她戴着格子式辫子 “Box Braids" 图源：Quora

脏辫(Dreadlocks)和其他黑人发型，在美国至少被认为不应该被其他种族随便使用。脏辫的历史起源很独特，是非裔为了保护他们独特发质而发明的，反而是东亚人的直发，编上脏辫可能会导致头发脱落。

但是因为美国奴役和歧视非裔，他们的发型被视为不专业和肮脏；白人在种族隔离时期（Jim Crow）通过脏辫嘲笑黑人，后来白人又挪用脏辫作为“财富密码”登上杂志封面，这就是“文化挪用”：白人拿走少数民族文化自己用就是漂亮潮流，但少数民族自己用就是落后。

早些年韩流不在美国流行，所以爱豆穿了脏辫也没人骂毕竟当时韩流属于内部消化。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这几年有几位倒霉的爱豆踩在了美国人的雷点上，被网友们公开批评。

而韩国娱乐产业也是如此，东亚人唱着非裔创造的嘻哈变成主流，还穿着脏辫，但是他们依然歧视黑人。

到底是为了资本？

重申了美国价值观？

当年Lisa的舆论一路升级，Lisa粉丝表示这将会是最后一次。有粉丝抽中了和Lisa视频的机会，在推特上网友鼓舞她告诉Lisa不能再这样了，因为这会使她的事业受到伤害。

不管Kpop怎么出海，你必须遵守美国的社会道德标准。很多非裔对韩国爱豆可能不了解美国社会风情表示同情，但很多也因此粉转路人。

最后，Lisa被粉丝告知她造型的不妥时，她选择道歉，并承诺以后不会这样了。而这也说明，美国人认为既然韩团想在美国赚钱发展，那他们必须在道德标准上 “美国化”。他们认为尽管韩国人/韩国爱豆在韩国不会理解文化挪用之类的话题，但如果他们想在美国活动，这就是必修课。

图源：fashion@brown

韩国爱豆穿脏辫的时候是他们饶舌的时候，认为不应该造成脏辫和嘻哈是一体的印象。

我认为韩团之所以会那么做是因为，第一，韩国人不了解美国的社会风情，第二，他们对饶舌的知识就留在了黑人饶舌歌手的外表，因此认为要当个饶舌歌手就是要模仿黑人的造型。而不负责任地利用他人文化的行为就是文化挪用(Cultural Appropriation)。

在和粉丝视频中了解到了她行为的不妥后，Lisa公开道歉，图源：Allkpop

后来，2020年末出道的SM娱乐公司的组合Aespa在10月23日也和Lisa一样犯了大忌。队内的日韩混血、会说英语的吉赛尔（Gisele）在官方团体油管账号的视频里，一个片段中她对口型唱出了一个对黑人侮辱性极大的词汇 – N word (黑鬼)。

在美国历史上，这个词在历史上有太多血泪，所以现在约定俗成并不能随便用。我想中国最接近的词就比如“慰安妇”，这样的词是侵略者给的，有太多残忍的过去，并不能随便用。

直到后来，美国非裔的社会运动家将它的意义改变，用N Word 称呼彼此族人，赋予 “兄弟团结”的积极含义，以此从白人夺回那个词的意义与力量。

但当其他种族的人用那个词依然是带有侮辱的，所以当这个片段被国际粉丝疯狂转发至推特，还被上传到国际版抖音后，Gisele遭遇了大量的批评，许多人说，她完全没有敏感性。

惊讶的网友，图源：推特

经过两天的发酵，10月25日她在团队官方推特账号写了一篇小作文道了歉。这之后风波才慢慢平息。

自此，韩流想在美国存活还得学好美国政治，爱豆需要学习其他社会的道德标准防止他们说错话或做错事，还得时刻紧跟美国人比较敏感的话题，确定自己不会无意识地做出不敬的举动。

爱豆们的公司似乎也在建立相关部门来收集信息，方便为爱豆科普。因为风评差注定就可能遭到抵制。

资本这次真的决定了政治，而且是从美国辐射到了韩国，这就意味着有世界影响力的韩国娱乐产业，必须和美国的政治保持一致。

官方推特发布的道歉，图源：推特

根据Billboard的最新报道，BTS的四场“Permission To Dance On Stage” （允许在台上跳舞）洛杉矶演唱会创造了历史并打破了多项记录。演唱会于11月27日开始，在2021年12月2日结束。

这四场演唱会的总收入达到了3330万美元，售出了约21.4万张门票。而这只是在一个城市的成绩，也是十年来在同一个演唱会场所收入最高的演出。

图源：Bandwagon Asia

但另人担忧的是如果韩团开始永久的 “美国化”，大家质疑，用全英文唱歌不就是普通的 “Pop Music” (流行音乐)吗？东亚到底是被娱乐了？还是在提升自己的国际地位？如今网上很多老粉都很怀念韩团的旧时期。

“美国化”换来的利益对于韩娱来说是值得的，韩流在美国火起来，世界的娱乐中心就是美国，美国的顶流明显就是世界的顶流明星。专辑销售量或者演唱会门票所赚取的利益会比只在亚洲发展好的几百倍。虽然我不知道这对于韩国、或者亚洲人找到自己的声音是否值得。

而我们个人呢？我要在美国如何“美国化”自己？

是迎合潮流被消费？还是坚持自己的声音但鲜有主流能听到？

参考资料：

https://www.republicworld.com/entertainment-news/music/bts-makes-history-with-la-concert-earns-33-dollars-mn-in-4-days-with-record-breaking-ticket-sale.html

https://www.rappler.com/entertainment/music/blackpink-rose-solo-debut-guinness-world-records-2021/#:~:text=Ros%C3%A9%20now%20holds%20the%20record,the%20hit%20%E2%80%9CGangnam%20Style.%E2%80%9D

https://www.google.com/amp/s/m.timesofindia.com/entertainment/k-pop/music/news/bts-dynamite-beats-taylor-swifts-cardigan-to-record-biggest-spotify-debut-of-2020/amp_articleshow/77713392.c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