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的秃头抗争史上，有一部分掌声应该献给这些无名英雄——短尾猴（Macaca arctoides）。

短尾猴除了脸和尾巴，全身长满了又厚又长的毛，但有一个特点，就是无论公母，都会随着衰老失去大部分头发，从头顶逐渐秃到后脑勺，跟人类一样。
于是，本应生活在印度、中国和南亚其他地区的丛林里的它们，被送往世界各地的实验室，用来检验生发水的效果。
图片来源：pikist
这是我在蚂蚁森林偷能量时看到的一条冷知识，因为太闲了所以我翻遍了网上能找到的所有相关论文。
看完觉得猴子真好，每一道艰难前行的发际线都应该看到它们。
人类史上第一款真正经过临床验证能缓解秃顶的药是米诺地尔，在这之前的治疗方法都停留在刺激头皮和服用抗雄激素上，乳房增大和性欲减退比头发来得更快。
一开始米诺地尔是Upjohn公司研发出来治高血压的，结果上市后很多人发现吃了后会有毛发变多的副作用，于是Upjohn开始在短尾猴身上试验米诺地尔的增发效果，并重新推出了含有米诺地尔的生发液——Rogaine。
米诺地尔并不是第一个用短尾猴做实验的药物，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短尾猴和其他多种猕猴就被用来实验研发阿尔茨海默病、艾滋病和疟疾等的药物。
但是从米诺地尔开始，短尾猴的秃头被点亮了科技树，各种生发剂的实验论文里，都有短尾猴的参与：非雄那胺，二氮嗪，RU58841，甲状腺受体激动剂......
引用短尾猴的效果数据就像在一道立体几何题里加了一条辅助线一样高效有力。
而且由于短尾猴生性不太活泼，没什么攻击性，比较容易驯化，通过奖励机制会很配合参加实验。
制药公司的实验室里，研究人员在猴子头顶涂抹增发剂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起非洲给风干猴头施咒的巫师。
图片来源：Wisconsin Regional Primate Research Center
@Bob Dodsworth
当一部分短尾猴在泰国的丛林里摘水果和偷农民的玉米时，另一部分短尾猴正在实验室里每天服用非雄那胺。
但短尾猴们并不知道自己为捍卫人类的主流审美做出了多大的贡献，毕竟每只短尾猴都会走向秃头，这并不会影响他们在猴群里的地位和性魅力。
他们并不会因为秃顶而每天在镜子前忧伤地摩挲头皮。
脱发给他们带来的最大困扰可能就是会看起来很像人，导致有些山区的村民会把独自行动的老年短尾猴认成野人，上世纪80年代，我国就有好几次野人目击事件，最后发现只是短尾猴。
因为脱发的原理类似，短尾猴连秃顶的形状都跟人类很像。
图片来源：《The stumptailed macaque as a model for baldness: effects of minoxidil》
短尾猴的特殊构造导致了他们的热销，上世纪70年代，美国从泰国进口了大约30000只灵长类动物，其中就包括一部分短尾猴。
在IUCN濒危物种红色名录里，短尾猴已经被列为易危物种，这也意味着短尾猴的数量实在承受不住全球7亿脱发患者的需求。
现在的短尾猴已经是有市无价，退出了交易链，只存活在丛林和少数实验室里，在PubMed能翻到的用短尾猴做生发实验的最新论文是2008年的。
由于短尾猴的稀缺，现在的很多实验都是在小白鼠身上做的。
幸亏短尾猴不够了，有些论文已经开始研究用红参、鱼腥草、山楂生发了，一股玄学配方味。
“干，我没有想要长头发啊？”
图片来源：ZOO Institutes
也幸亏短尾猴不够了，让他们免于卷入今年的全球猴子储备竞赛，而同样是猕猴的恒河猴和食蟹猴就没能躲过。
由于相似的生理构造和行为特性，再加上数量多、人工饲养繁殖技术成熟，恒河猴和食蟹猴是多种人类疾病研究的理想动物模型。
新冠疫情导致全球各大药企都急需这些猴子来研发新冠疫苗，然而疫情导致买卖变得困难又危险，作为全球最大的实验猴出口国，我国从去年暂停了猴子的进出口交易，医药公司实验室的猴子又不断消耗，2019年一只猴子的价格不到一万块，现在已经飙升到十万元一只，而且还买不到。
猴子已经变成了一种战略储备。
“美国曾经依靠印度来供应恒河猴。但是在1978年，在印度媒体报道说猴子在美国被用于军事实验后，印度停止了出口。”
图片来源：Wikimedia@Rohit Naniwadekar
相比起人类迫在眉睫的困境，猕猴们遭受的磨难只是被偶尔提及。
聪明让这些猕猴生性敏感，在运送和实验室饲养的过程中，有些猴子会因为惊恐拉肚子、咬掉手指、拔自己或其他猴子的头发。
像是被困在加班里的上班族。
一只掉毛的恒河猴
图片来源：PETA
冥冥之中大家似乎都有了一种默契，只要能够实现遥远的伟大目标，那么眼前的困苦就可以容忍，并且变得高尚起来。
被各大药企虎视眈眈的恒河猴和食蟹猴是如此，为人类的增发剂贡献头皮的短尾猴也是如此。
很难解释为什么要聊这些实验室里的猕猴，或许能够为我们以后遇到外星人造访地球的时候提供一些参考意义。
Terence Mckenna的迷幻猿理论认为，正是人类从蘑菇里面摄入的类DMT物质——塞洛西宾，帮助人类获得了更多维度的感官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人类意识。
这让我想起在收集资料时看到的一张图：一只高黎贡山的短尾猴正在潮湿的山脊上享用一朵蘑菇。
图片来源：嘉道理农场暨植物园
图片及资料来源
《Improving the Work Environment for Animal Care Personnel with Laboratory Macaques》by Doug Cowley、Russell Vertein、Harry Pape、Viktor Reinhardt
《The stumptailed macaque as a model for baldness: effects of minoxidil》by Uno H
https://www.iucnredlist.org/
《新冠疫苗研发背后的中美“战略猴子储备”竞赛》by黄瑞黎
https://www.sciencedirect.com/
https://www.ncbi.nlm.nih.gov/
撰文陈只三编辑陈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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