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一位兄长的逝去。
Part.1
周五中午,报社的一位老友,给我发来一条微信:
“春雷走了。”
春雷,是我原来报社的一位副总编辑。
我愣了一下,旋即懂了“走了”是什么意思——人到中年,我们都到了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开的年纪。
我又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他怎么走了呢?
他才华横溢,他意气风发,他看起来总是充满活力,他与人为善广交朋友,他是很多人心中的师长,他酷爱金庸的小说和梅艳芳的歌儿,他在去世的那个凌晨还在发朋友圈……
我用颤抖的手,拨打了老友的电话,残酷地确认他“走了”的事实。
他真的走了。
而且是在出差归来的途中。
他和报社的一位同事,一起到嘉兴参加晚报年会,急匆匆地去,急匆匆地回。
为节省时间,他们开完会后,选择坐夜间的火车卧铺回来——睡一觉,周五早晨就到家了,不耽误周五白天的工作。
早晨6点,车快到站时,同事喊他下车,只见他躺在卧铺上,身体僵硬,脸色乌青,甚是异常,遂赶快通知乘务人员。
120快速到来,其实他已经不行了。
在医院里抢救了3个小时,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走了,刚刚50岁。
Part.2
我听老友用悲伤颤抖的语调,陈述完他逝去的事实后,难过得哭了起来,吓坏了一旁的家人。
我辞职前,在报社上班时,因出身穷根基薄,穷孩子的自卑和自尊,让我素来不愿和任何领导走得太近。
我朴素地认为,一个记者最该靠近的,是读者,是采访现场,是采编能力,是本职工作,是“脚在泥土里,心在蓝天上”的新闻素养。
这固然是我的信仰,但也是我的桎梏。
我在报社上班16年之久,在人情世故方面,始终是个差生,因此也难免会失去一些“机会”。
他从师范毕业,当过一线记者,当过部门副主任,当过部门主任,进入编委,后来又被提拔为报社副总编。
他在报社的30年,恰恰是报社命运几经沉浮,纸媒行当辉煌没落的30年。
他有着丰富的采编经验,这让他成为领导后,依然保持着新闻人的敏锐和慈悲,也对一线记者的处境,有着感同身受的悲悯。
他对新闻事业有着深切的情感,这让他在纸媒走下坡路后,依然秉持着老新闻人的热爱和坚守,直至生命最后一刻,战死沙场。
他曾经非常欣赏我。
我说的欣赏,是一位领导对下属的体恤,一位兄长对妹子的赞誉,一位老新闻人对后来者的希冀。
经常有人告诉我,他在报社一些重要且公开的场合表扬我,肯定我,在选报一些业务奖项时举荐我。
我铭记于心,心怀感恩。
尽管我知道,他对待每个干事儿的记者,都是如此。
不单单对我。
后来,报社成立党总支,我们一个党支部,他是书记,他向组织推荐我当宣传委员。
因为各种党务活动,我们曾经常在一起共事,我对他渐渐有所了解:
他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办公室里搜集了各种各样的奇石花草。
他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上至阳春白雪,领导富豪,下至下里巴人,义工老农。
他热爱公益事业,书生意气极重,朋友中很多是上亿资产的老板,曾多次邀请他加入他们的公司,大家一起发财做生意,他拒绝了:
“钱是好东西,但是,我们说到底是文化人啊。”
他给我讲过他母亲的故事,我曾写在情感专栏上,是一个大家闺秀是如何下嫁到乡村,坚守乡村高中的三尺讲台,桃李满天下教出不少清北学生的功德之事。
他有着幸福的家庭。他妻子是高校老师,漂亮又能干,儿子今年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找到工作。
他的走,之于熟人,是不可接受之事实。对于家人,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他长得高高大大,头发浓密黑亮,看起来总是精力旺盛,让人错以为他永远不会累,完全可以活到儿孙膝下承欢的耄耋之年。
错觉和事实之间,隔着犹如渡劫的中年。
他走后,我翻他的朋友圈,发现刚刚过去的一个月里,他除了发自己的日常,报社的宣传,还转发了我公众号的两篇文章。
是的。
他经常在我公众号后台留言,鼓励我坚持写下去,有时也提出不同意见。
他爱读金庸,身上有着侠士的柔情和刚烈。
他的网名,取自金庸先生的作品,叫“飞雪连天射白鹿”。
豪迈中透着孤寂,执着中满是悲壮:
飞雪连天的日子,他独自一个人去射白鹿。
白鹿并未出现,他倒在茫茫大雪里,成了一蹲冰冷的雪雕。
Part.3
他逝去心源性猝死。
造成这种病的原因之一,就是熬夜。
另一个受过他帮助的好朋友告诉我,他有顽固性的失眠,因为被失眠症困扰,他还想托她找一位靠谱的心理咨询师催眠。
后因工作繁忙,他把健康搁置一旁,死神却突然造访。
媒体人几乎都有睡眠障碍。
白天要忙着搞采访,搞策划,写稿子,晚上要值夜班,编辑稿子,审定版面。
白天黑夜连轴转,已是常态化。
这两年,纸媒生存危艰,从上到下,压力巨大,坚守在岗位上的每个人,都紧绷着一根弦,用过度透支,来守望养家的饭碗,来捍卫最后的信仰。
两年多前,我当了逃兵,辞职离开报社,离开他还有更多一起相互搀扶的兄弟姐妹。
他去世后,我甚至想,当年,如果他也当了逃兵,去了他富豪朋友的公司,当宣传总监,当策划总监,是不是就可以活得久一点。
这种假设,让我有种背叛的羞耻感——他的书生意气,不允许他这样选择。
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还是希望他能多爱自己一点。
在《知音》杂志工作的一个朋友,听闻他去世的消息,震惊不已,给我发来这样的微信:“你知道,那一次,去报社见他,他一直在聊你。”
我又一阵悲恸。
今年8月份,搬家来天津之前,我本和两位要好的朋友商量,出发之前请原来报社曾对我有帮助的几位领导同事吃饭。
其中,想见的人中,就有他。
后来,因为大河南疫情反扑,人心惶惶,我原本8月底来天津的行程,不得不突然提前到8月初。
饭没有吃成,人再也见不到了。
真正的告别,从来不是把酒言欢,挥手再见。
而是在某个秋高气爽的午后,或白雪皑皑的清晨,那个熟悉的人裹着一件寻常的外套,从巷子口处转身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
生命如此脆弱,脆弱到连弥补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12月12日,很多熟人为他送别。
去送他的一位好朋友说:
“遗体告别后,人流纷纷散场,对家人来说,打开那扇门,再也见不到那个最亲密的人,这时候真正的告别可能才刚刚开始。”
我在另一座城市,为他写下这么几句话,也想起很多往事。
文字定格在文档的瞬间,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在消逝。
是的。
所谓逝去,不仅仅是逝者的离开,还有生者和逝者交集的那部分的灰飞烟灭。
兄长春雷,一路走好。
愿天堂里没有加班和失眠,仍有新闻和理想。
也愿,看到这篇文的每个朋友,珍贵自己的日常,照顾好自己的健康,吃清洁质朴的食物,睡安稳沉实的好觉。
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管是潦倒还是体面,不管是籍籍无名还是功成名就,都能懂得并真正做到,把健康放到第一位。
为了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我们一定要活得健康,有序,平和,长久。
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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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闲时花开(ID:xsha369):作者刘娜,80后老女孩,心理咨询师,情感专栏作者,原创爆文写手,能写亲情爱情故事,会写亲子教育热点,被读者称为“能文艺也理性的女中年,敢柔情也死磕的傻大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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