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2548 篇文章
文内未标注图片皆来自作者。
作者:井曼,奥克兰大学教育硕士在读,新西兰 Roots Culture 创办人,《活在标签之外》作者。本科从旅游管理跨界到食品科学,喜欢将研究与创造视为内核的终身学习者。曾就职世界 500 强药企,现居奥克兰。本文来自:索菲的文字世界。
9 月 16 日是我和 H 同学领证 7 年的日子。这几天,他在基督城的项目上出差,我在奥克兰带娃读书,本来 21 天能回来过一个周末的节奏,因为新西兰的疫情封城被无限期地拖长。
像被爱开玩笑的孩童之手抚摸过,10 年前的今天,也是这般光景,他在北京工作,我在新西兰读书。若不是身边活蹦乱跳的小女儿提醒,十年光阴仿佛只是一场轮回,未曾将故事改变。
天下难得共情之人
我们的相识,原本应该在朋友的介绍下按部就班地发生。说是原本,是因为还没等朋友做媒,他已经用一种神奇的方式,空降到了我的生活中。
“All black 和谁?”
“和法国,这次打得有点艰难,8:7 胜,我家楼下就是现场直播。”
这是 2011 年橄榄球世界杯,新西兰赢了澳大利亚重新问鼎冠军时我们聊的第一句话。当时谁也没料到,微博的 82 条留言中,他碰巧路过略带青涩的一问,开启的会是我们亦师、亦友、亦恋人、亦知己的 10 年。
刚在一起的日子,因为聚少离多,让最初的喜欢变得暗戳戳的,充满了出世的味道。
5 小时时差,9000 多公里直线距离,我们时常聊到说了晚安,说了早安还在继续。
知道熬夜伤身,无奈,一个温和有礼的大男孩费掉再多的苦口婆心,也劝不动那个爱听故事的小女孩。聊天的内容现在回忆起来,鲜少是关于男女情爱。
他告诉我,他从事以色列有关的工作,自 2008 年回国,每年一次去当地考察出差。
“以色列安全么?是人人扛枪么?”他在语音中笑,这个问题显然已经被问过无数遍:“以色列很安全,不像新闻联播最后 5 分钟说的那样。”
他跟我讲以色列,讲耶路撒冷和特拉维夫,两个城市仅 65 公里之隔,呈现出的却是完全相反的历史与现代。前者是三教圣地,每个转身都是一眼千年。后者则是灯红酒绿,属于年轻人的不夜之城。
▲ 耶路撒冷和特拉维夫,图片来自 Unsplash 网站
“其实我最大的期盼是有机会带我的父母家人也来看看。”这句话,后来真的实现了。他策划的亲属团,让家里的亲戚们都乘兴而去,即兴而归。但直到他辞职,也没有机会带父母去看一看。先人后己,是他自小接受的教养,却也成就了他小小的遗憾。
他跟我讲犹太人的民族精神,讲 1976 年堪称完美的那次营救。那晚我听得入迷,随后又找来了详细的资料来读。在所有的故事里,我最喜欢那些看似不可能完成,但又因某种精神性的信念,命里注定会完成的任务。奔袭 4 千公里全歼劫匪的霹雳行动是这样,犹太人失国两千年流散各地又复国的传奇,也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回国?”我忍不住问他。本以为会是大篇幅的介绍,他的回答却极其简单。不想放弃中国国籍,想用自己的所学贡献一二。在选择拿绿卡还是回国时,选择了后者。
“都说走出去的人,对家与国是寡淡的。其实错了,站得远了,也才更懂得家与国的含义。”语毕,他又补充道,“只要心里有家国,在哪里都能做点事情,都无妨。”
今日想来,对未来的明示与暗示,就这样巧妙地被他双关在了后面的句子里。云淡风轻,又情谊绵长。
他的名字里有个“彬”字,只因长辈的期盼,来日成为彬彬有礼、儒雅有度的男孩子。果真如此。在家庭中多子妹兄弟里,他是不争不抢的那个大哥哥。
父母是教师出身,相信苦什么都不能苦了孩子的教育,17 岁他被送出国门,远赴海外求学。每每寄给家里的照片,10 张里一定有一张是和五星红旗一起拍的,要么将国旗放在手掌心的特写,要么恭敬地站在国旗旁边,侧着身子,生怕自己的衣衫遮挡住红色的一角。
婆婆说:“留学 10 年,总共才回家 3 次。顾念邮费贵,寄回家的照片也是精挑细选的,但每一次都有国旗。可见这孩子这些年,有多想家啊。”
我们的相处,很多时候,是一方淡淡地说,另一方静静地听。那些与他聊过的人生和三观,见解与无常,无一例外成为了那个时期隐晦的甜。纵然隔着千山万水,也被对方轻轻拾起,小心收藏。
我时常想,这个绕过烟火红尘般的开始,带给了我什么呢?一个很重要的底色是,爱,无论如何不能拿来比较。
因为,有人认为亲吻牵手才是爱,有人认为心心相惜已经是爱。
因为,那些滋生的与他人比较的心,无形中都会缩小了本身的眼光和格局,让爱往狭隘的地方流去。
我告诉他,若以后我们有了爱情,若需要一个参照系统,我更希望那个参照系可以无限广阔,这样我们的爱,就不会被束缚于形式中。他说,不用以后,现在就可以。
谁说大 7 岁的兄长最木讷?明明不是。
如果人生是随机摸到的剧本,我自视是幸运的那一个,在开篇就遇到了一个心有抱负的人。没有甜言蜜语的桥段,没有男女脸红心跳表白的打动(那个,过于肉麻),有的是心中对家、国、爱的相似理解,一个人甘愿为了另一个人,付出每个周五晚上的宝贵时间,在屏幕后温柔的守候。
“我愿意”,亦是一种共情
后来我回国,与他正式开始了人间烟火的生活。形而上的东西提前聊透,生活也到了落到实处的环节。这是入世的开始。
最开始,因为重视自己的形象和对方的体验,彼此都有点绷着。他的性格习惯中,有相当一部分自律的成分,放在生活上,一切皆完美,唯独在情感表达上,放不太开。我与他刚好相反,情感上我习惯直接感性的表达,生活上也就跟着自在随意,不拘小节。
两个对情感和生活方式处理不同的人,步入同一个屋檐下,完成了前期的体面,一定会迎来一些摩擦和争吵。
最厉害的一次,是因为一件混洗衣服导致染色的小事,我们各执观点,互不退让。那次我气得夺门而出,留他一人在屋里,后半夜我归来,他还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原位。
手掌揉搓,是他在紧张时不自觉启动的小动作,那日他重复了很多次,应该是在确认如何开口才是稳妥的吧。
“我们需要安静下来,捋一捋发生了什么。”第一次,两人决定好好复盘。
也是那一次,我意识到提前共过三观的好处是,当矛盾发生,当最激进的部分退去后,彼此还是会选择用一种相似的方式处理后续的问题。比如,心平静气地坐下来,尝试与对方沟通。
“……我生气离开是因为你没有关注我的感受,如果你在意我,就该为我做出一点改变。”
“……我理解你说的,但我们为什么想要改变对方呢?变了,才爱吗?如果如此,现在算什么?”
“……抱歉,我现在不想说了,我需要缓一下。”
“……我暂时还没理解你发脾气的点,但,我愿意尊重你的立场。”
“……谢谢你能够跟我说这些。”
“坐过来吧,我想抱抱你。”
以上对话,不全发生在特定的某一次,而是被重复、练习、进化了 4 年。
“……我现在的感受是,我已经准备好了自己,也决定要心平气和地说话,但我一开口或者你一开口,气氛就不对了,又会陷入以前的氛围模式里,其实比起你和我到底要不要改变这件事,我们更关心的应该是怎么把我们之间的模式变舒服。”
这一句话,是 2 年前发生的。
让我们都感到惊奇的是,以前两个人的讨论,无论具体的内容是什么,重点都在强调“我的”和“你的”,这是第一次,我心中的我,和他心中的我在渐渐隐去,只留下了我们。
“会觉得委屈吗?”他问过我。
我摇头,“如果你和一个人在一起,会忘记自己而不感到违背,说明这个环境已经是真实轻松的,这段关系已经给了你足够的安全感。怎么会委屈?”无我,才真正地做回了我。
曾经看到一句话,说变化是恒常的,不变是有额外的力量在维系。我与他的关系里,保持沟通就是维持不变的那个力量。我们有一个简单的原则:没有沟通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解决不了,只能说明沟通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像小孩子学滑冰先要学如何正确摔倒,在彼此了解的路上,我们一直在摔倒,摔着摔着,就学会了互相打配合。三年、四年、五年、七年……现在,自然不会再轻易摔倒,于是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精力,重新腾出一部分的自己,去关照周遭的世界,去给对方赋能,让彼此的人生除了家事,还能拥有更多更广阔的意义与体验。
不同于对家国的那种共情感 — 遇不遇见对方,“情”天然已经形成,我们只需与对方去共即可。男女之间的情感,因为生理构造不同,让感同身受这件事变得更加复杂困难。
然而,无论是否感同身受,若一个人不吝惜为了你去打开自己,分析自己,不吝惜给出全部的温柔和耐心,只为增进彼此的了解。这份愿意和风度本身,已是一种更为难得的共情了,夫复又何求呢?
▲ 图片来自作者
“浅浅喜、静静爱、深深懂得”
去年因为疫情,全家分别了 17 个月。6 月份的时候,我和女儿经历了长途飞行和 2 周的酒店隔离,终于回到奥克兰的家中。
也是去年,队友开始 base 在基督城,参与一个为期两年的外派项目。阴差阳错的,他成了家里最晚见到我们的人。
原来两地分居,天高地远,加上他每周 65-74 小时不等的工作量(最忙的时候,他连续 19 天无歇,还要兼顾学习考试)不见也就不必念。如今,老婆孩子都回来了,想见不能见的心情,多难熬。
准备回来的那个周五,他坐立不安,一夜未眠。任性退掉了公司的航班,他自行改签凌晨 4 点的飞机回来,只为在早上亲自送女儿去幼儿园。
两天形影不离的陪伴,不想也知道,只会让离开变得更加艰难。周日那天,奥克兰大雨,uber 等在院外,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压低了帽子,匆匆挥手,匆匆离去。
女儿问我,爸爸怎么走得这么急?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选择了弱处理。想起 2012 年,他去以色列出差,同样也是送别的日子,只因面对的是成年人,比这个时候的克制,还是缓解了很多。
小丫头天生重感情,明白了我的意思。古灵精怪地告诉我,“妈妈,我发烧的时候,爸爸接电话是哭着说的“喂”哦!”
她说的,是我们刚到隔离酒店那一晚。飞机延误,休息不好,女儿半夜就发起高热。幸好随身带了退烧药,发了一晚的汗,第二天就退了烧。这件事,我与队友通了气,当时谁也没有着急,从容应对了下来。然而,这种从容,还是在听见女儿的声音时,瞬间破功了。
队友走后,日子依然要过。很多过去形成的仪式感,已经被自然而然地延续下来。
比如,原来在劲松,我买菜做饭三年,他刷碗收拾厨房三年。虽然彼时的真人秀改成了现在的视频直播,但“亲爱的,你辛苦了。”“老婆,你真棒。”“今晚什么都不要做了,马上去休息。”依然被对方挂在嘴边,给人安定。
又比如,薇儿两岁之前,都是他霸占书房,从每晚 9 点到凌晨 1 点。他离开后,好像是一个家庭内部不成文的传统,我也开始了同样的程序。白天我在书房学习工作,女儿就搬来椅子乖巧地看书。
仔细算来,这几年她陪我们这个爸爸妈妈学习的时间,要远大于我们陪她。每每说起这件事,两个人在电话里都要调侃一番,“没有办法,身为父母,我们自己尚且还有太多的不懂,如果都做不到孜孜以求,又如何期盼薇儿可以?”
……
或许正是因为习惯和共识的存在,才让我们即使很长时间不见面,也不会觉得离开。让那些计划中的未来,都充满乐观和掌控吧。
杨绛说,浅浅喜,静静爱,深深懂得。我觉得用它来描述我们过去的七年,再适合不过。
“只要心里有家国,在哪里都能做点事情,都无妨。”的确,心里有国,有家,有你,就是幸福。时间会很快地过。一切的一切,都无妨。
我不知道换一个人共度七年,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和你在一起的七年,无痒。
七年,只是第七个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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